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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嫁_东篱菊隐【完结】(29)

  我知道雪停会冷,所以还特意带了件厚披风,里头还裹了几块糕点,那是邹家厨子特制的,无论怎生的寒冷,那糕点都一样的软糯。可是瞧他的脸色我也不敢开口了,只得笑着对他说:“惟白兄,你一定会高中的。”

  他给了我一个背影,不曾回头,直到身影消失在考场的大门之内。雪越发的大,天也越发的yīn沉,这样的天气似乎不是个好兆头。我有点后悔怎么就忘了带张长安图出来呢,否则可以找找这附近哪里有庙,我好去菩萨面前再拜一拜。

  那几位官员还没有离去,在大大的油伞下等着,传阅着几张纸,应当是还有考生没来吧,果然,敢来应考的都不是一般人,如此淡定,佩服佩服。

  没等我转身,只觉手上一轻。

  这可是朝廷衙门外头,竟有如此大胆行抢之人?让我瞧瞧这仁兄的尊荣。

  “光光,你是怕重伤在身的我在考场里冻着所以特意送了衣服来?”

  厚颜无耻!你重伤是为了邹家又不是为了我,承你人qíng的是老骆驼,关我何事。

  “你,来走过场的?”他不是说去行过卷了么,我原以为他就等着哪天一道旨意给他封个啥尚书、将军之类的官呢。

  “自然,要做也要做足了。光光,你一会儿哪里去?”

  “多管闲事。”披风给他就给他吧,反正说起来也是邹家的东西,就当我当了次跑腿的。

  我转身走了,决定去宝光客舍找冯小宝喝酒,虽天不冷,可昨夜便没睡好,今天天未亮便起了,又提心吊胆了这么一大早上,着实有点不舒服,喝喝酒暖暖,顺顺气。

  赁的马车碾着厚厚的雪晃晃悠悠把我送到了地方。

  33被“剥马甲“了

  冯小宝正在火炉边烤红薯吃,客舍里飘着香气。我说喝酒吧小宝,下雪天正好喝酒,冯小宝便扔给我一个冒着香气的红薯,他自去准备了酒菜,拿回来随意摆在大火炉边的桌子上。

  酒到微醺,冯小宝说,光光,你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手里正拿着一粒椒盐落花生,生生被他“落寞”两字吓得落在了桌上滚了两滚。

  落寞,听起来多像富贵人家吃饱了没事gān随手拿来一本楚辞汉赋的吟风弄月啊?自打来了长安,形容我的词真是越来越丰富。前有我见犹怜今儿又来一个落寞——只不过,这俩词串起来似乎不像长命的,天天我见犹怜的落寞着,那显见就是一个要早早魂归地府的。

  我把那颗落花生捡起来chuīchuī灰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掉,淡淡的咸香味儿,我说,小宝儿,以后找点儿长命百岁的夸姐姐,姐姐不爱听这种短命词儿,听着揪心。

  “难办的事儿?是马书生的?”冯小宝问我。

  我点点头,不想瞒他,况且这不与人说说我怕是要憋死了。

  “你今日去了考场?”

  点头。

  “他可说了什么?”说了那一句也抵不过前面的脸色。神qíng会说话,让人分得出好歹。

  摇头。

  “你倒是说句话啊,这算怎么回事?”冯小宝有些急。

  “没什么事儿,想必是要进考场有些紧张。”我说道。

  “光光,你真是个傻子。我跟你说——”他喝了一大口酒,一些酒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一抬袖子抹了,“男人是惯不得的,你对他越恭敬他越不拿你当回事,你得晾着他,偶尔给个好脸色看他才觉得通体舒畅呢,你呀,对那个马书生太好,像他亲娘似的处处考虑。”

  我何尝不知道呢,只是,除了这样难道还有别的法子么?他那样的人,若真晾着他他也能老僧入定一般稳当吧?总觉得于马怀素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不会差什么。

  “有没有高兴的事儿说来听听?”我问他。

  冯小宝立时脸上泛光:“高兴的事儿倒也有,不过怕说了又让你难受。”

  “你不说怎么知道就让我难受了?”

  “这样吧,改天天气好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冯小宝说着话眼睛里冒着憧憬的光。

  他越这样我越好奇,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家。

  日头往西偏了,瞧瞧时辰也差不多我便告辞出来,冯小宝一手还拿着个烤红薯一边跟我说:我知道你gān什么去,不过我不拦着,有些事别人说了也没用。

  我赁的马车,在我跳下车时候因为又有人出了高价,所以车夫毫不犹豫便把一半儿的钱还了我跑了,此时反正离散场还早,我便走过去好了,正好也散散酒气。

  雪愈发厚了,一步步走得有些艰难,身体里热气腾腾的bī散了酒气。待我赶到考场外时见早上那些离去的人又都聚了回来,个个翘首以待着。

  天晚,起了风,夹着大片的雪花儿往人脸上扑,我找了辆青毡马车边站着挡挡。

  “你在这儿是等着要回手炉还是要赔我的袍子呢?”我循声望过去,美若桃花的崔某人两手袖着往这儿走,离了几步远。

  按说,一般人这样袖着手缩着肩会显得寒酸猥琐,眼前这位却特异,丝毫没什么影响的样子。

  “反正也考完了,这手炉你拿着也没大用处,不如还我吧。”我说道。

  崔某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两手捧着不大乐意松手,我拿过来了,他立时便把两手又袖了起来。

  “裴姑娘这瑞炭手炉果然好用。”崔某人说道。

  “说了是黑炭,你瞎编排什么。”我一边说一边留意马怀素出来没有,生怕被他又听了去。

  “呵呵。”崔某人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你早上说问我一件事,什么事?”我和他又不熟,有什么事问我?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那驴子哪里赁的,卖相那么好。”崔某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看来,这天下人果然各有各的痴,不过,像眼前这位痴的奇怪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说其实驴子都大同小异,当然了,细看还是有所不同,脸不那么长的好看点儿。

  崔某人说,裴姑娘对驴子还挺有研究。

  我说我打小放驴的。

  崔某人便立时换了一种艳羡的神qíng说,那一定很惬意。

  好像,我跟他除了驴就没有共同语言了,放驴也叫惬意?那吾等黔首还一辈子做着发财美梦gān嘛?守着一群驴惬意着好了。

  他羡慕完毕跟我道别慢条斯理上了这辆青毡马车。

  马车以牛车的速度走远了,被风雪密密地包裹住。

  风雪捎来了一句话:“邹晴,我是不是太小瞧你了?”

  yīn森森的。

  我回头就看见了卢琉桑,发上和肩头已然被雪染白,那件厚披风稳稳当当的穿在他身上。

  “何意?”

  “崔雍、崔扶、书生、市井游侠儿,你究竟还认得多少男人?”卢琉桑又往前迈了两步,我不自觉就退了两步,他又道,“这件披风你本来是要给谁的?崔扶还是书生?”

  “我认识多少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还有,我的东西我乐意给谁好像你也管不着吧?既用完了,还我!你说崔……”崔扶?不会就是痴爱驴子的那个吧?

  自从上次“被做客”我就打定主意见了他有多远躲多远。

  “成亲之后可不许这样胡闹了,被人瞧见了难免闲言碎语,走吧,冷了,正好我去拜访邹伯伯顺便讨一顿晚饭。”卢琉桑截断我的疑问,声调又忽然温和起来。

  忽冷忽热的也不怕伤风。

  “你去看你邹伯伯你先去好了,我还有事呢。”

  “哦,是和那位兄台有话说么?”卢琉桑手一指,我的胸腔里立刻像塞了三九天的冰,凉透了,那站在不远处的可不正是马怀素么?

  “卢琉桑,你不要太过分。”

  显然,这句话对他来说是不起作用的,他走过去,对着马怀素点头致意:“在下范阳卢琉桑,想必晴儿没有跟你提起过。”

  现在我还过去cha什么话呢?说了想必也是适得其反。

  他们俩说了什么我没听见,耳朵里都是呼呼的风声,眼前都是冒烟的雪,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讨厌的人,都讨厌。

  我为什么要来长安呢,在洛阳多好,混吃混喝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儿,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受谁的气,我怎么就来长安了呢?

  我转身躲进人群里,躲在毡车、轿子旁边遮掩而过,我不想他们跟着。

  冒着雪走,隐约听见有人叫我,邹晴?裴光光还是皎皎?没听清楚。躲躲闪闪走了不知道多久,我一摸额头都是冷冷的汗,抬头看看天,已然全黑了,只是被雪映得还有些光亮。

  这地方我常走,一直往东再拐个弯往南就是常乐坊,冯小宝的住处。

  走到那大槐树下的时候我累惨了,脚上轻飘飘的没一点力气,敲了几次门没人来应,也许冯小宝还没回来。好在,槐树下有个小小的石椅,用袖子把雪推到一边就好。

  坐下了也不觉得冷,雪小了些,风也小了些。

  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我觉得冷飕飕的了,我在想要不要翻墙进去……

  “裴光光?你大半夜坐这儿gān嘛?”冯小宝终于踏雪归来了,手里还擎着一把油伞。

  “我无家可归了,来借宿的。”我说道。

  “你这个人,雪这么大,我要是住在客舍里不回来你可怎么办?”冯小宝一边说一边拽着我肩头把我拎起来,帮我扑打扑打肩上和头上的雪。

  “那就明天长安城多具冻死的女尸呗,嘻嘻,我刚才还想呢,你要是不回来我一会儿就翻墙进去。”说着话我挤进冯小宝的伞下。

  一天无人的房间里还很冷,冯小宝动作迅速地点燃了那砖砌的灶,木头烧得哔哔啵啵的响,他又压上了一些炭烧上了水,这屋子马上就暖和起来了,我拽了个凳子去靠着火墙坐着,果真暖和。

  水开了,冯小宝洗米下锅说给我熬一点粥喝,他这儿实在没什么吃食,好歹还剩下两把米。都弄妥帖了,冯小宝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小宝,我给你讲过我的事么?”

  冯小宝摇头。

  34和冯小宝的渊源

  “那我给你讲讲,可曲折可凄惨可悲摧了,你听完了可别哭啊。我爹吧,以前穷,后来做生意有钱了,就娶了妾,又开始嫌弃我娘,因为我娘没生出儿子,然后就把我和我娘给送到洛阳去了,每个月给我一些钱过日子,可那钱吧经常不按时到,有时候还少一些,我娘还有个寡妇妹妹,三个人花这些就经常不够,她受气受惯了,也不和我爹提,当然,我也知道,她就算提了这事到我二娘那里也就止了,再说我爹会不会管还是个事呢。可是,我们三个人得活啊,得吃饭啊得穿衣啊,我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我娘给人家帮工,洗那么一大盆的衣服也不过一枚铜钱,手泡得像浮尸的,腰也直不起来,后来我长大了点儿,觉得这么gān活会累死的,于是我就开始骗吃骗喝啦,日子这才好过一点儿,再后来吧,我爹忽然就派人来接我们回长安了,我娘太高兴,一口气没上来死了。所以我就自己来了。你知道我爹为什么接我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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