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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嫁_东篱菊隐【完结】(30)

  “觉得亏欠了你们?”冯小宝说道。

  “嘁!他有那个好心么?我告诉你,是因为二娘生的女儿十七岁了,到出嫁的年龄,基本上婆家已经挑好了,只等着我这个长姐出了嫁让路。哼,当我不知道呢。”锅里的米开始翻滚,我拿过冯小宝手里的木勺翻搅翻搅又被他抢了回去,顺手盖上了锅盖。

  “所以,我拿他给的钱来生钱,为自己留条后路,这世上,爹都靠不住,还指望谁呢?是吧?小宝,你爹对你好吗?”锅盖周围溢出了白白的水汽。

  冯小宝摇摇头:“我没见过他,我娘说他在我出生的时候病死了,我娘一想起来就哭,哭着哭着就把眼睛哭瞎了,原本她还在一家人家帮佣,因为瞎了也被撵了,她就带着我,每天天黑前出城到很远的乡下去收菜,天没亮就背着那么大竹篓的菜回来到集上卖,冬天乡下没有新鲜的菜便收些土豆萝卜,常年下来,肩膀磨得出了血又结痂,一直没好过。”

  冯小宝眼圈红了红。

  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那时候我常在一处瞎婆婆那里买了菜拎回家去,见她可怜,若手里宽余了便多给她一些,自然,她是瞧不见的,我也不想她因这个谢我,不过是帮得了滴水而已。

  “你娘眼瞎心里却明镜一般,你知道么,拿了粮食与她换菜的,谁少给了一两米她都清楚,只是她都不计较,她说大家都是穷苦人,若不是bī不得已谁愿意为了一两米欺骗个瞎婆子呢。她还说,总有个好心人多给她一枚两枚钱,只是她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样子的,可我知道,我见过,从她十几岁拎着小篮子来买菜我就见过她。”冯小宝掀了锅盖搅和搅和粥,看起来粘稠一些了,屋里已经飘着米饭的香气。

  “就像你娘说的,都是穷苦人,能帮的就帮一把呗,这说明,天底下还是好人多,是吧?哈哈。粥好了吧?饿死我了。”我说道。

  “在我心里,她就跟我亲姐姐一样,我娘说那是恩,得报。光光,所以,我不是平白无故要与你结jiāo的,我冯小宝没那么好的心肠白白为别人赚钱。”冯小宝说。

  “不提这些了,我们好好想想怎么赚钱吧,在这方面还真不如你。”我吧唧吧唧嘴,真饿。

  粥总算熟了,冯小宝给我盛了好大一碗,又拿了一些菹的芥菜丝来。

  吃完了,冯小宝要送我回去,他说的自然也有道理,不管怎样,如今我是个小姐,若夜不归宿到时候污了的也是我自己的名声,真要拿这个报复老骆驼也有些不值当。

  冯小宝的道理总是对的。

  我随他先到客舍,他说正好波斯商人一辆马车此时寄放着呢,暂且用一用,回头再给人家减些费用给马喂些好料糙就是了。

  冯小宝亲自赶车送我,我靠着门帘处一边与他说话,到了怀德坊门口却见坊门已锁,这马车是万万进不去了,我也只得飞个檐走个壁,冯小宝嘱咐了一句小心便把我扔下掉头回去了。

  绕到正门前,灯火通明,这阵仗,估计老骆驼又等着逮着我训一顿呢,我今天路走得多累得要散了架,要训也还是等明天再送上门去吧。于是我绕到后门,从卢琉桑教我的那个地方偷偷摸摸闪了进去,等我推开我房间的门时,正在门内转悠的小丫环吓得立时连气都不喘了。

  她们说,大小姐,老爷说……

  我说我累得慌,明天再说吧,你们谁要是敢去通风报信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当然,就是虚张声势,动刀子我哪里敢,尤其还是剥皮这么细致的活儿,我还真没那个手艺。

  总算睡了个安稳觉,早起神清目名的。可惜我懒腰还没抻得舒坦门就被山一般敲响了,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该来的总得来,果然躲不过啊。

  早饭也没得吃就被拎去了大书房,大书房的铜shòu里正燃着香,烟雾缭绕的,我那个爹一身藏蓝袍子往铜shòu边一站,让我恍惚以为我进了哪个道观呢。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不理,瞪视我,直瞪得我无法继续忽视他的存在。我说爹,您这么早就看书啊?吃饭了么?

  要是不吃饭再饿着,那背不是更弯了?当然,这话我是烂在肚子里的。

  “你昨天做什么去了?”老骆驼问,语气里居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我说我和人出去赏雪了,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

  “不是去了chūn闱考场?”

  我说去了啊,听说来的士子都是天下俊才,以前在洛阳没见过,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得去瞧瞧热闹。

  “去考场还用得着带手炉披风和吃食?”老骆驼的口气特别像心疼钱的。

  我一听,坏了,这定是我屋里那些丫头们告的状。

  “煮青梅酒赏鹅毛雪,不带着手炉不要冻死了?爹,这是怎么了,我平时出去玩儿也没见您说过不行,今天怎么审犯人似的?”我嬉皮笑脸地问他,顺便在前摇后晃的椅子上坐下来。

  “是吗?赏雪,到chūn闱考场外头与待考士子一起赏么?那个姓马的书生,你们……”

  我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偏偏不说,我只好继续等。

  “你们,如何了?”后面三个字老骆驼说得极快。

  我一听差点笑出来,如何了?老骆驼的心思可真是不够纯洁,一男一女就总往那腌臜之处想,是他看多了事故还是本身就这样呢?

  “如何?”我故意扭捏着低了头一边揪自己的手指头,口气也用了羞答答的那种,“这,您让我怎么说呀?怪羞的……”吞音,不说,头低垂。

  能跑来告密的,除了卢琉桑我真想不出别人,虽然还是有点疑惑,但这件事除了他自以为的和他有关系之外,别人,似乎也没那个必要吧?

  “你,你这个逆子!”老头子气都喘不匀了。

  我头垂得愈发的低,忍着笑,看他生气我就通体舒畅。

  “您别气呀,马怀素那个人虽然家境贫寒,但人是好的,也极有才华,我想此次他定然要高中的,到时候,也是一段良缘,您面上也好看哪。女儿非贾午,马怀素也绝非偷香的韩寿,可我倒愿您当一当开明的贾司空大人呢。”越说我变越忍不住笑。

  真想抬头看看老骆驼的脸色。

  沉默,只有铜shòu里的香气是动的。

  “女儿家竟如此不知廉耻!”老骆驼气息大乱。

  “没读过圣贤书,不知道什么是廉耻,哦,我倒是听人背过关关雎鸠,窈窕淑女君子寤寐思求什么的,想必反其道而行也是可以的吧?”我说道。

  老骆驼不说话,估计是想着怎么引经据典给我讲讲妇德呢。

  “不必那么生气,为我气坏了身子那多不值当,我呢,苦日子过惯了,眼界也不能再宽的了,巨富之家、五姓大族是想也不敢想的,嫁给马怀素这样的书生我已经满意的要烧高香了呢。现在,我惟愿他高中及第,我也好当一把进士夫人。若落了第也无妨,好歹您还会陪送我一些嫁妆吧,您大概不会想看到我学那卓文君当垆沽酒吧?”

  老骆驼长叹气。

  “您别叹气啊,书生有什么不好呢?穷是穷了点,但踏实,也不用担心他三妻四妾的,而且,据我所看,马怀素这个人心地纯良,想必做不出他日富贵糟糠下堂的事儿。”

  还不说话,让我在这儿一直絮叨么?真烦。

  好吧,那我再说两句结束这个审讯,然后我好去吃饭,昨晚的粥不顶饿。

  “您若实在不同意,就放我回洛阳吧,就当邹晴九岁上被láng叼去吃了。您别怪我总提这事,我饿过,冷过,病过,我想不明白,我爹怎么就能把我撇下不管,我娘说您有难处,我小时候信,总巴巴地站在巷口等我爹接我回家,等到二十二岁,我再信的话就不配您邹凤炽的女儿了是吧?您呢,习惯了眼前没我这个女儿,我也习惯了身后没您这个靠山,何必还管我,就让我自己做主好了,免得父女之间再生什么嫌隙。若您觉得对我和我娘有所亏欠,那也好办,我这个女儿很好的打发的,多给些金银财宝就可以了,我保证以后还把您当亲爹。就这么多了,马怀素的事儿是我自己的事儿,您就别管了,我若嫁他,富贵贫穷我自己受着,不劳您费心,好了,我饿死了,去吃饭吧,您不饿么?”我问他。

  这一次,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对上他那浑浊的眼说我想说的话,我不在乎他以后对我怎么样,如果我要失去邹晴这个身份,可以,我可以是裴光光。

  他对我挥挥手,示意我出去,我便闲庭散步地走了出去,外面雪停了,太阳一照亮亮堂堂的。

  本来我想回头把丫环骂一顿,可看她们个个如惊弓之鸟抖如筛糠的立刻没了兴趣,这些丫环终究也是邹家的丫环,临时来伺候我几天,我也别真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这事倒是说开了,可我心里此时也亮堂不起来,马怀素现在指不定怎生的恨我呢?还嫁……他不与我断绝往来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还能怎么办呢,我终于还得姓邹,这事早晚也瞒不住,万事天注定,冥冥之中的事非我小小女流所能左右,那么,随他去吧?心有不忍割舍不断,可若想挽回些什么……难道去马怀素面前声泪俱下的解释?这事,似乎有点难办了。

  在chuáng上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难得我如同pào烙上的鹅。

  除了这件事,早饭时又有一件反常事,邹暖先是对我横眉立目,后来她娘轻拍了她手几下,母女俩眉来眼去了一会儿邹暖便消停了,还时不时冲我诡异地笑两下。这要是其中没鬼我就不姓邹。

  瞧我这个命,刚被男人惦记上回头又被俩女人惦记上了,人缘好挡都挡不住。

  难道,我就这么招人烦么?

  35一团糟(1)

  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知书达理,但是还懂得礼尚往来四个字,尤其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反正我最近心内郁结,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蹲墙角听听私房话什么的。这个,我虽然不甚在行,但好歹练过,应该不在话下。

  不过有一点,这时节不大利于这一行,蹲时间长了容易冻僵,到时候都不用审就知道你gān嘛去了。

  但人要有毅力,正巧我在gān这种事上一向有恒心。

  有一天,我去蹲了邹暖的墙角,什么也没听到,只听到她癔症一样前言不搭后语的嘟囔了一个晚上。又有一天,我去蹲富二娘的墙角,听到了一点儿东西,不过没什么用,府里撵人的事儿跟我无关。我寻思,这得听到什么时候啊?我也不能见天儿的在这儿蹲着,如今我也是置办了产业的人,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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