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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_东篱菊隐【完结】(6)

  夜凉如止水,月华似白练,花树影重重,微风chuī动便恍惚有了生命一般,树后似乎有道绿影一闪而过,小时候捉迷藏椿芽儿最喜欢躲在树后,她总是怕自己找不着她会害怕。

  “如果你在天有灵便来入我的梦吧。”知梦默默祷告。

  可惜,椿芽儿没来入梦,一个她恨之入骨并拼命想忘记的人。

  那张猥琐、沟壑纵横的脸慢慢靠近,耳边似乎还听闻铁锁哗啦啦的声响。

  “美人儿,过来,让老爷我好好疼你。”那枯枝一样的手伸过来。

  她看见穿着红嫁衣的自己拼命地往后退却终究无处可逃,拴着她手腕的链子被拉得笔直,终究她的力气敌不过链子被抓住了手腕,酒臭味也随之扑面而来引得她空空的胃也一阵翻江倒海。

  似乎有血沾到了铁环和铁链上,铁链又哗啦啦了一阵然后静止了。

  “萧姑娘?”有人在耳边叫她,似乎很是焦急。

  知梦睁开眼睛有一时的茫然竟不认得眼前的小宫女。

  “萧姑娘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小宫女拿着白帕凑过来,知梦吓了一跳忙往后一躲小宫女的手便落了空。

  大概是知梦的眼神太可怕,小宫女讪讪着收了手把帕子放她手边又放下帘子:“萧姑娘你放心睡吧,我就在外面。”

  半晌知梦回过神来,抬手擦擦额头,凉凉的汗。

  许久没有梦见过这个场景了但仍旧吓得她一身冷汗。

  似乎不是个好兆头呢。

  第二天,有陌生的小太监送来了一张曲谱和一套衣服,衣服是奶白的,绣着淡淡的浅蓝花朵,襦裙和那花朵一样,是淡淡的浅蓝,看着很是简洁gān净。

  曲谱大概是流传下来的《秋风辞》。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第六章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东宫的繁花碧糙愈加妖娆起来灿若云锦,知梦的心却一天凉似一天,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即使迟到了一些日子。

  熏风习习的chūn末傍晚,已准备了好些天的知梦被太监带至御前,远远望去,那水亭石桌边坐着的老者应该就是皇帝了吧?旁边侍立的人太多,她只能依体态认出右边侍立的太子,想必左边就是皇太孙朱瞻基了。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老皇帝派了太监来传了话儿,不听劳什子的《秋风辞》,要听《chūn江花月夜》。

  这曲子她也早已烂熟于心,只不过用笛子奏来却没有古筝那样流畅感。无奈皇帝要听,即使他要听锣鼓敲打出来的也没人敢违命。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太监低声催促,声音里是不耐。

  被他训斥知梦才觉自己想了无关事却忘了眼下的重要事,略凝凝神提一口气,知梦自己便听闻了清越的笛音响起,因此再也心无旁骛,慢慢地眼前那侍立的人都消失了,眼前只着一片氤氲的水面,明月在水中晕开了一道长长的粼光,似乎月光都在随江水涌动……

  曲毕,知梦拿着笛子垂首静立,只听得窸窸窣窣的脚步离去又回来的声音,一双皂靴出现在视线里,还有一段豆绿的袍子。

  “快,皇上宣呢。”又是个太监。

  其实,往水亭的路不长,知梦却在两旁宫灯的红光里走得有些恍惚和忐忑,朱高煦为了这个时刻足足培养了她两年,可笑的是,她却经由他的对手安排才有这个机会。

  见皇帝不能同见朱高煦一样,爱行礼就福个身不爱行礼也就作罢,此时她只能屈膝下跪口称吾皇万岁,膝下的青砖还残存着些白日的余温,好在不凉。

  叩完了头虽一时前头没了动静,知梦却动也不敢动一下,那笼罩着她的目光太过犀利让她心口都不自觉地紧了起来。

  “你觉得演奏的还好?”有些苍老但仍旧威严的声音。

  “回皇上,民女演奏的不好,有一个音漏了。”知梦说道,立刻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倒吸气声音。

  她是故意的。

  “哦?为何?”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悦。

  “民女第一次有幸得见圣颜,一时太过紧张,所以不慎有了差错,虽是无心,但民女知道这是对圣上的不敬,民女惶恐,请您治罪。”知梦说道。

  又安静了,似乎风都跟着静止了。

  “你可会弹筝?”朱棣开口了。

  “回皇上,民女略通一二。”知梦答道,心下惴惴。

  “那好,念在你老实诚恳的份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有了差错朕可要治你的罪。”朱棣说道。

  “谢皇上恩典。”这次不能故意了。

  琴、案很快便摆好了,不知是规矩还是太监有心,琴案边摆了一个小小的玉瓶,cha着一支兰花,白玉瓶瓶身很薄,被宫灯的光映得有些泛红。

  流水般的琴声响起,知梦小心谨慎不敢再故意弹错一个音符。

  渐入佳境的知梦已没了刚才的紧张,甚至眼前的人也都不见了,似乎又是那年在白鹭洲她弹这曲子给朱高煦听,还唱了几句她自己填入的词:

  “望江楼独凭画栏

  看江水如练

  晚钟声、幽幽慢传

  月涌江流缓

  照离人、送过千帆

  汀洲白沙宿孤雁

  游人独眠客船

  夜梦绮窗落梅花

  梦醒思故园”

  当时朱高煦正斜卧着把玩酒杯,问她是否想家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答的?似乎忘了。她已经没有了家自然也没有故园,虽有思念,但正如浮萍一样,已是没了根基也无处着落。

  知梦不知自己此时的表qíng,有些无奈有些自嘲更有些无所谓……她自己不知但却看在了众人眼中。

  琴声住,知梦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刚才看见的白鹭洲是真抑或是幻景,直待听到了“啪啪”两声鼓掌才回过神,立刻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从来到东宫她发呆走神的时候越来越多,竟然不分场合,此时的一个错误也许都要掉脑袋的。

  她为何总是忘了这里是东宫不是汉王府,不是她能恣意的地方。

  手轻轻抖着,身子也微微颤着,知梦离座跪地等待着皇帝的审判,大概是因为真正的恐惧,她竟想不出来任何应对之辞,只是这样低头静静跪着。

  “不仅会弹琴还会唱曲?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朱棣的声音里似乎没有不悦。

  “回皇上,民女萧知梦。”知梦答。

  “听着倒像个闺秀,你下去吧。”朱棣说道。

  没有苛责也没有赞赏,知梦有点搞不清楚老皇帝的意思,也只得再拜躬身退下。

  刚出了水亭的范围两个小太监就追了过来:“萧姑娘,收拾收拾随杂家离了这东宫吧。”

  知梦差点一个踉跄跌倒,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是。”

  收拾?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几件衣服,还都是东宫赐给的,朱高煦在苏杭为她定制的那些都留在汉王府了。

  真正的宫廷是这里!

  自从来了知梦好些日子没被召见,她也基本是闭门不出,中间有宫女太监送来许多物什,说是王贵妃的赏赐,知梦收下谢过要去谢恩,宫女却说贵妃说不必,让她记着就好。

  他们走了知梦看那些东西,件件看来都不是普通之物,自徐后薨王贵妃便统率六宫,此时给倒给她这个没命没分的人丰厚的赏赐,不知道是何用意。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赏赐都是不能拒绝的,何况是来自后宫之主的。

  那之后没两日的某天下午,朱棣忽然要见她,知梦午睡刚起脸也洗了一半,因此也来不及上妆只得弄工整了衣服便急匆匆来见驾了。

  朱棣坐在龙案后,似乎有些疲惫。跪拜过了朱棣让她起来:“你识字?”

  “小时候学过一些。”知梦答道。

  “那天唱的曲儿是你自己填的?”朱棣问道。

  知梦立刻又跪下:“民女惶恐,不过是旧年闲来无事随手填的,那日不知冒犯了圣驾……”

  “既识字就在朕身边做个司籍的女官吧,这些阉人们的嗓子朕听着不舒服,头疼。”朱棣说道。

  女官……知梦愣了下,似乎离朱高煦的预期远了些。

  “民女……不,奴婢谢皇上恩典。”知梦说着,心里琢磨着皇帝的用意。

  “回头住乾清宫旁边儿,免得来回折腾也麻烦。”朱棣说道:“你家住哪里?”

  “苏州。”知梦答道。在汉王府的两年有人专门教她苏州话,自然,朱高煦也给她编排了一个身世故事、在苏州的一个“故居”。

  “哦,苏州,好,好地方。”朱棣道:“朕头疼,你chuī个平缓的曲子给朕听听。”

  “是,奴婢这就回去拿笛子。”

  旁边的小宫女立刻上前,双手捧着的就是她的竹笛,墨绿的泛着幽幽的光。

  一曲完毕门口一声娇笑:“这曲子chuī得好,听了静心。”

  觐见而不用通报的大概是皇帝十分看重的人,正巧宫人们正给她请安,原来就是王贵妃,知梦自不敢怠慢也急忙跪地请安。

  一双纤纤玉手亲自扶她起来,知梦低垂着眼帘,入目的是王贵妃的绛红华服。

  “长得真好,气质又端庄,难得还有才气,可真是不容易找呢。”王贵妃说道,声音软软的,知梦听得耳熟。

  “好了,你下去吧。”朱棣道,这话应该是对知梦说的,她便给两位行礼退了出去。

  在乾清宫当值没两天王贵妃便召见她,与她叙“同乡”之谊,知梦直说“惶恐”,来请安的几个妃子听说她就是东宫来的那个会chuī笛子的便相视一笑,似乎心领神会,知梦也知道她们是作何想法,只是她不想也不能理会,再者,本来也是那么回事。

  在朱棣身边时常能见到来请安的太子父子俩,看得出来,朱棣不怎么喜欢儿子朱高炽,对皇孙朱瞻基倒是十分喜爱,每次他一来朱棣都会不自觉露出笑脸,哪怕前一刻刚刚和大臣生了气。

  朱瞻基看她的眼神与看别的宫人没有任何差别,似乎她一直以来就在朱棣身边当差的一样,她以为她和他都不会再有任何jiāo集了,没成想却来得那么快。

  朱棣有午睡的习惯,他睡着知梦却不敢睡,这是做奴婢的本职,随时等待主子的命令,何况朱棣这样喜怒无常的人。

  趁着朱棣睡着知梦小心收拾着大书柜,这些日子朱棣总是胡乱翻书,许多都弄乱了位置,她也没时间收拾好,还有些乱放的笔墨也要归位,书柜上掉下来两个个折子,也许是朱棣随手夹在书里忘了的,知梦瞧一眼折子想着一会儿按类别摆到它该在的位置,刚翻开第一本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听得一声怒吼:“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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