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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_书归【完结】(101)

  温彦之qiáng笑了笑:“二哥总不至于能打我,这还在宫里。”

  他这笑藏了许多苦。

  齐昱将他带到双臂间抱紧,拍拍后背道:“罢了,你别想了,你二哥不好对付,还是我来罢。”光是今日朝上一场就已够惊心,再往后岂能料到会如何?他并不想温彦之要因此事与温家决裂。

  温彦之被他匡在怀里,知道他心里是担心,便苦着脸同他玩笑句:“二哥能回贺州就好了,你gān脆下旨让他回去算了。”

  “府兵改制的案子压在吏部兵部,明日就成阁开议,你二哥怕还要在京城多待阵子了。”齐昱抬手掐了掐温彦之的脸,“你二哥当年若没去贺州做刺史,如今补全三公的人里他能排头一个。他若能轻易被圣旨缚得住,今日也就不敢在殿上给你下脸了。”

  温彦之垂了眼,只叹了口气,“我知道。”

  齐昱慢慢将温彦之拉到秋jú屏风后坐下,手支在矮几上,深深望着温彦之沉闷的神色,皱眉问:“你二哥是不是说了你什么?”

  温彦之郁郁将头更低下去,闷声道:“也没什么。”

  齐昱拽着他腰带将人拉过来细看:“你这脸色能叫没事?”

  温彦之抬头,目光盈盈望着他,脑袋里回想方才紫宸殿一幕幕,二哥一言一语戳心扎肺,那魅上惑主四字亦叫他一时失神了会儿。

  他忽而问齐昱:“若大坝改建之事并非我提,而是别人提的,你还会不会准?”

  ——这算个什么问?

  齐昱皱眉,下瞬心底猜了猜,大约就想见温彦之定是听他二哥说了什么扎耳朵的话。

  男子一世虽不用顶天立地,但最要紧是独身自用、不靠旁人,若温熙之说温彦之这大坝改建之事是狐媚请旨混来的功名,那估计能将温彦之气个够呛。

  想到此处,他拾起温彦之发梢笑:“若是旁人提的,我倒真不见得会准。”

  温彦之背脊一僵,脸色都白了:“你……你说什么?”

  齐昱颇满意他这神容,挑着眉梢继续笑:“大坝改建耗资千万,动辄上万人入工,从来不是件易事。若旁人提的案没你那般好那般详尽,亦没有那般规整的图纸,你要我怎么准?”

  温彦之微微一愣,一时眼眶都有点红,“齐昱……”

  “好了,呆子,”齐昱抬手将他脑袋重新按回自己肩上,好脾气地安慰他:“你做什么要因旁人的话恼自己?你这功绩刻在萦泽口上,放天下人眼里谁敢说个不是?温熙之再说你什么,也都是气话。他说话惯常毒辣,少年时候就那样,可人心ròu长也不是块石头,也是向着你的,今日冷言冷语,只怕也是被我二人之事给惊着了。他回来得突然,眼睛又太亮,没个准备,一经发现只顾得上着紧你安危,这才当着我的面折腾你,好叫我知难而退。”

  温彦之心里也隐约那么想过,此时便了然,只下巴搁在齐昱肩头动了动:“那你退么?”

  齐昱重重在他额角亲了一口,垂眸沉静地望着他:“怎可能。”

  这三字顿顿确凿,总算叫温彦之被哥哥戳碎的心粘起来些。他抬手环住齐昱的腰,将脸埋在齐昱颈窝里蹭了蹭,糯声问:“你今日不批折子么。”

  齐昱笑了声,手指在他腰里一掐:“我在你眼里就只会批折子?”

  温彦之偏脑袋在他颈间亲了亲,“不是……我就问问。”

  “原本赵黎同你爹一道回京,兵部今日是要议事的。”齐昱下巴枕在温彦之头顶上,“然你二哥突然回来,既然成阁要议府兵改制,那戍边军之事也一道搁去阁上说还利落些。”

  他突然想了想,抬手把温彦之拉开看他:“难得空档,你不带我回你小院儿住住?”

  温彦之神色终于提起丝喜:“可以么?”

  齐昱笑:“那难不成我出宫还要去吏部填个告假的文书?”

  温彦之顿下来想了想道:“你是不用填,那我呢?”

  “笨。”齐昱没好气敲他脑袋:“你这起居舍人就是跟着我走,我都出宫了你还填什么文书。”

  温彦之捂着脑袋,突然笑起来。

  这笑得齐昱莫名其妙,“怎么?”

  温彦之不答,只站起来拉他,“没事,走吧。”

  齐昱:“……”

  ——噫,朕怎么觉得这呆子笑的没好事。

  .

  齐昱着周福备了马车,便装同温彦之一道出了宫,只两个暗卫跟随。从螳螂胡同里下车后温彦之先去瞧云珠,齐昱也挺久没瞧那小丫头,便也跟上。

  云珠在院儿里石桌边坐着吃午饭,薛婶打开门见温彦之还带了人来,以为是温彦之同僚,对着齐昱官爷官爷告礼一通,连连说一道坐下吃。

  也正是当用膳的时候,此时不吃,回了温彦之院儿里更不知道会吃什么。

  齐昱想起头回的那苦瓜面和清汤寡葱,连忙应允了薛婶,薛婶便开开心心进去忙活。

  云珠起来要给齐昱跪下,齐昱拉小姑娘坐了,竖起指头在唇边低声道:“丫头,你这跪下去,你薛妈妈怕是就不敢给朕做饭了。”

  云珠捂着嘴笑,偷眼儿看了看温彦之又看看他:“那我怎么叫您?”

  齐昱笑着朝温彦之扬扬下巴,“你问你小叔。”

  温彦之脸红了红,“自是叫叔叔,还能叫甚。”

  他这不是问句,云珠却答了声:“婶婶呗。”

  “云珠!”温彦之曲指要敲她头顶,云珠连忙往齐昱身后躲,还笑得咯咯地。

  齐昱颇无奈:“这丫头嘴巴关不住,这才进来多久,我就被说成个妇人。”

  温彦之也有些头疼,“怪我惯她的。”

  云珠机灵地自己拍了两下嘴告罪,拉着齐昱袖口问:“叔叔,我师父呢?”

  “怎么,你还能想得起他?”齐昱睨着她,“你师父回京自要点卯办差,没那么多功夫让你欺负。”

  云珠不大满意地坐回石凳上,“我回来前答应了沈叔叔要照顾我师父的。”

  齐昱摇头哧地笑了声,“他又塞钱给你了?塞了多少?”

  云珠捂住腰间一缩:“……没有没有,什么钱。”

  齐昱笑着扭头给温彦之告状:“温彦之,这丫头欺君,给朕记下。”

  温彦之忍着笑从怀里要掏花笺,云珠连忙过去吊他手腕:“别别别,我招,沈叔叔没塞多少,尾款还没结清呢。”

  “他还敢跟你结清?”齐昱好笑,“结清了你估计能把你师父姓甚都给忘了。”

  “姓李姓李,”云珠笑眯眯,“叔叔,师父以后还教我拳脚么?”

  这问关乎李庚年调职之事,倒有些不好答。齐昱瞧了温彦之一眼,想了想,“明日叫你小叔带你进宫来,先见见你师父再说。”

  “进宫?”温彦之一愣。

  宫里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去玩儿的去处。

  齐昱抬手揉了揉云珠头顶,向温彦之笑了笑:“秦家追封之事早落下,这丫头一直不在,现下回来了,也顺道进宫领些赏罢。你带她去瞧瞧我母后,母后当会欣喜,说不定能赚个县主当当。”

  “县主是什么?”云珠凑在齐昱身边好奇问,“珠儿要做大官了吗?”

  齐昱忍俊不禁:“大,比你小叔的官大。”

  温彦之:“……”能不能别这么比。

  云珠欢天喜地起来,三人又笑闹会儿,薛婶奉了饭菜出来,用过了齐昱就与温彦之出了院门踱到隔壁。

  齐昱瞧着这巷弄尽头的深棕色院门,还是那gān净古朴的模样,灰砖青瓦,门当中垂悬了根红丝编织的绳结,却又透着丝古怪。

  像极了温彦之他本人。

  齐昱忽而一阵莞尔,此时想起去年头回造访此处的qíng景,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似的。

  他抬手扯了扯那红绳子,本猜着当是个响铃什么的,然却没听见什么动静,不禁问温彦之:“这绳子作什么使的?”

  温彦之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道:“铃啊。”

  齐昱怪:“我怎没听见响?”

  温彦之把门打开了,笑着看他:“外头听不见,你想听我带你进去听。”

  齐昱:“……”

  ……什么铃还要进去听?进哪儿听?

  ——你这么一说朕突然不是很想听。

  温彦之见他立在门边儿不进来,慢慢板起脸:“你嫌弃我院儿小?”

  齐昱连忙拉他往里走:“没有,怎么会。”

  ——根本就不是小的问题。

  不过一进门再次夹在那寒梅影壁与屏门当中的空里,齐昱觉得这院子是有些小。

  扑鼻的还是青糙兰气与竹香,二人拉着进了内院,当头又见那一方偏提之法的活泉,堆叠的小巧假山上一挂铜壶滴漏上青竹小楷细刻,未完工的唱戏箱子搁在边儿上,一切都同齐昱记忆里的渐渐重叠起来。

  这小院儿就是温彦之的味道,好似是一成不变,乍看下甚至有些素净寡淡,然细细观摩间竟能觉出丝过日子的趣味与清幽宁静。

  影壁的梅,院中藏栽的兰,映照灰砖石墙的翠竹……

  “你这院儿里还得有jú罢?”齐昱忽然问。

  他猜出这个叫温彦之一喜,抬手往活泉边上的瓷盆指了指:“原没寻见合适的,还是父亲前年秋天送我两盆瑶台玉凤才补上。去年花期正赶上南巡,我也没瞧上,今年当是能瞧见了。”

  ——还真是梅兰竹jú凑齐了,温彦之这书呆子作得也忒尽职。

  齐昱心里正好笑间,被温彦之拉到了正厅里,温彦之将身上素麻的布包搁在背椅里道:“你坐会儿,我去烧些水来泡茶。”

  齐昱倒没坐,他挺好奇温彦之平日自己在家都做些什么瞧些什么,此时自然要四下瞧瞧。

  这正厅北墙挂的是秦文树当年所画的治水图纸,工工整整jīngjīng确确,占了大半张墙面,足显示这屋里住了个工痴。左右山墙上各两幅成对的寒烟叠翠条图分挂,意境深远又笔功细致,提词落章款款,齐昱凑近看完,发觉竟是郑思肖的真迹。而右手挂图下头有张条案,上头随意置了一口白胎釉碗搁了两粒香丸,看着挺沉璞,低头一瞧,却见碗底里有宋定窑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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