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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_书归【完结】(99)

  齐昱摇头笑着由得他折腾,只看完折子将早膳的两块苏喂到他嘴里。温彦之胡乱喝了几口茶水,便跟着齐昱一道拾掇好了往紫宸殿走,手上还从齐昱桌案上捏了几道紧要的折子带上,一路口中念念有词,活像近日南门口成片儿扎堆的新科试子之一。

  齐昱:“……”

  至于么。

  这呆子居然这么怕哥哥,在家是被欺负成什么样?

  转念间,他想起两年前四年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康王贤王温家温熙之的影子一道道晃过,却也忽而释然。

  毕竟温熙之这人,单就那自请贬职之事,便确然有叫人敬怕的道理。

  .

  从延福宫走到紫宸殿在望时,温彦之辞了齐昱一行径自往文德门走。毕竟君臣依旧有别,朝堂宫里看顾的眼睛都多,比不得在外面南巡的时候,没必要在此事上被人撞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外任回朝官员与常驻京中上朝的官员是不同的,须在紫宸殿外候宣,待早朝日常参奏结束方可由huáng门侍郎带领上殿。

  温彦之治水立了大功,其父温久龄也即将从殊láng国谈判回来领政绩,温家可算是满门红紫,此时他停停抱着摞折子站在紫宸殿外,周遭无数官员认出他来,便速速归拢来同他阿谀奉承套近乎,艳羡言语不绝于耳。

  温彦之皆是糙糙敷衍,一来不会逢迎也不愿逢迎,二来家世龙宠俱在也无需逢迎,况此时他一心所念就是默念治水细软,以应对二哥的抽问。然温彦之本人也不是囫囵的,悉心作想下竟是越想细软越多,多到他快要疯魔了。

  ——怎么办,这个也会被问,那个好像也会被问……

  正在他心神俱疲之时,一个清冷肃穆的声音从他头顶上幽幽落了下来。

  “温员外,年轻有为啊。”

  这声音耳熟得温彦之差点折子都没拿住。他紧缩了手指回头抬眼,只见出声的人正挑着清眉垂眼看着他手里的折子,一张漠然的脸上挂了个似有似无的笑。

  “二哥!”温彦之神台一抖,立马将折子挪去背后,恭敬站直低了头:“二哥你何时到京中的?我竟不知。”

  “你知道就怪了。”温熙之目色如海地静静看着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愈发深沉:“昨夜家小将我回府之事报去你小院里,你竟不在。”

  温彦之:“……!”天,竟忘了这茬。

  温熙之抬手就他背后抽过一本折子翻开,看都没看他,“你昨夜宿在何处了?”

  “……”温彦之忍着一脸的臊,脑子里急转再急转,终于转过个弯来:“我回工部jiāo完文书,误了出宫时候,就宿在部院里了。”嗯,我真能随机应变。

  温熙之垂眼看着翻过一页的折子上落着帝王印绶,于是平静问:“皇上已召见过你述职了?”

  温彦之几乎要咬断舌头:“是。”何止是召见过……

  温熙之微微抬眼瞥了他一下,又垂眸去瞧折子:“哦?……我倒没见过递上御案的折子,还能有再拿回来的。”

  “……”温彦之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这他还真想漏了。他瞬间就想自剁双手自断舌头——就不该将齐昱屋里的折子带出来!二哥曾在大理寺待过,审人功夫一顶一好,早该想到和二哥对话就是一坑填罢又一坑,一谎圆过又一谎,最后不察之下定会露馅儿。

  ——从小吃了多少亏,为何总重复相似的遭遇。

  ——想哭。

  温彦之心里悲苦不已,qiáng自镇定道:“二哥……皇上,皇上他让我再瞧瞧,说今日上朝……还,还问我。”嗯,待会儿去寻齐昱串个供就好。

  温熙之听罢,点点头,鼻尖微微一动,抬手把折子还给他。

  温彦之诚惶诚恐接下来,后背心都快被汗打湿了,却不敢松懈一口气,只因他依旧感觉头顶上温熙之垂看的视线犹如千钧,并未移开,显然是还未结束审问。

  在温彦之度日如年的长久煎熬中,温熙之淡然抬手抚平了正三品赭色官袍上的一道褶皱,果真又口气平平地问了他句:“你身上这蘅芜新叶的香气,还真挺出挑,工部部院里都舍得燃这个?”说着抽了抽唇角,目似明镜道:“呵,看来六部近来挺奢靡,京官待遇果真是好的。”

  “……”

  温彦之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此时连倒吸口冷气都无力做到了。

  蘅芜新叶这香可是御贡的,落到他们宗家的赏赐尚且不是头等货,晓事的世家公子一沾染就能闻得出差别来,然此处立着的他与他二哥两个人中,当然并不止他温彦之一个世家公子。

  他二哥还比他多吃了十年饭。

  他背脊一凛,颤颤挣扎道:“昨夜里述职完了,皇上赏的,我回部院左右无事,便自己燃了些新鲜。”这这这再串个供!

  “喔。”温熙之了然点头,眼角狭起个凉凉弧度:“怪不得,瞧你jīng神都不大好,这香燃制可费事啊,少说两个时辰罢。”

  ……温彦之要哭了。

  他此时还能说什么?说什么感觉都在给自己挖坑。他心想齐昱为何还不上朝,他真的快要露馅儿了,快要崩溃了,快要晕厥了。

  就在他想冲进大殿去问问齐昱究竟为何还不上朝时,紫宸殿内沉钟一打,百官言谈止了,一时浩然皆跪,广袖振袍如山云出岫,笏板倾叩似泉珠落地。温熙之淡淡退后两步,提点温彦之早朝始了,便跟着在温彦之身后跪了下去。

  温彦之终于大大松开口气,可谁知刚跪下,跪在他后头的温熙之竟盯着他背后又说了句话。

  透着脊梁骨传来,叫他整个人都yīn森森起来。

  “老幺,工部部院有蚊子罢。”

  温彦之猛回头:“……啊?!”

  又怎么了?!

  温熙之随着百官跪着三叩首下去,一张静默的脸抬起来看着弟弟惊恐的神qíng,从来冰天雪地的脸上居然挤出个笑,淡淡道:“想来燃香引蚊虫,你后颈上都咬红了,一会儿去太医院领些清灵散罢。”

  少时,又想想,了然补了句:“或是祛瘀散也可。”

  “!!!……”

  温彦之此时只恨地上没fèng身上没刀,兀自qiáng忍着一脸臊红抬头望向大殿最里头去,只见自家皇上齐昱正由周福扶上了龙椅,老神在在地端坐了,右手支着祥云的扶手,此时目光两两相接,还笑着向他打了个眼风。

  ——这是要作死他!

  温彦之一腔热血卡在后头,几乎就要血溅金銮殿了。

  他明明记得昨夜睡前还没有后颈那块红的!

  齐昱这昏君定是趁他睡觉又咬了他!

  完了完了,背后二哥理过仵作间还签出过大理寺的断案集,区区吻痕定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早早回京还想多与皇上歇个两日再想他事,怎么就摊上了二哥回京的好时候啊!

  ——吾命……休矣!

  ☆、第98章【上朝就会是场硬仗】

  过了好一会儿,紫宸殿里百官例行陈奏毕了,huáng门侍郎拱手垂头捡偏门出来叫人,一抬眼,温彦之和温熙之一前一后面无表qíng地杵在他跟前。

  huáng门侍郎惊得退了步,qiáng自抖擞:“二位温大人先进……进殿罢,皇上宣了。”

  温熙之神色无波从弟弟身边直接走到前面去:“好。”

  竟像是等这一刻等很久了似的。

  “……”温彦之忽然就有点不想上殿早朝,此刻不但不想进殿,还想往后头退一退。

  ——预感上朝就会是场硬仗。

  ——二哥他是不是已经猜到我与皇上……

  “老幺。”前面温熙之见弟弟没跟上,立在门槛边冷冰冰回过头来,“天子明堂,国祚社稷,岂能由你发愣?”

  温彦之顿时脑袋一麻,赶紧搂着手里的折子跟上哥哥后面,一路心里哭丧着脸跨进紫宸殿去跟着跪下磕头,抬起头前面哥哥的赭色官袍晃得他眼睛都疼起来。

  只因他回想方才二哥笑了。

  他记忆当中二哥极少笑,当年大小登科、出仕贬官也都淡然,在家在外皆是素皮冷脸,不过礼做到位了,也从未有人敢怨。

  幼时与二哥为数不多的相jiāo里,温彦之记的最清楚的一回,是二哥还在九府时年休回宗家看他,正赶上温彦之在书院被地头蛇的儿子张晓毅欺负了,本子册子上全是张晓毅涂的墨水。温彦之是个闷葫芦,并不同家里讲,还是二哥要抽他背书的时候抽出册子一看,这才知道。

  当时二哥脸上,就笑了一下。

  后来那张晓毅他家……

  ……温彦之神思一顿,默默掐断了自己念想。

  他目光放到此时,只见齐昱在堂上龙椅里危坐,垂眸瞧着他与前面的温熙之,笑意威严却和善:“温家两兄弟都在,这大殿上可有几年没瞧见了。”

  周遭百官适时称赞起温家儿子一顶一厉害,如今幺子温彦之也出息,劳苦功高天下走遍无法聚头,十分妥当地暗示今上少给他们些建功立业的机会为好。

  可温彦之站在众人当中懵然看着堂上的齐昱,又看看跪在自己前头的二哥,只仿佛看见了一条巨龙当头撞上了一把jīng钢铡刀,那刀锋还在日头下锃亮着银光。

  前头二哥身上的赭袍便是那铡刀砍出的血——

  ——二哥他定是全堪破了。温彦之跪在地上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没来由心中发堵。

  而前头一身血红下的温二哥背脊挺直如山,形神清顿,只再度叩首一拜,起来便沉邃开口,不疾不徐道:“臣叩谢天恩。皇上对家弟圣躬垂怜、予以重任,臣铭感于心,亟望立业求报。”

  齐昱支在龙椅扶手上的右臂都滑了一下,忽想起温彦之在延福宫里说的话。

  ——这温熙之,是要比鬼怪厉害些。

  ——才来了多久,竟已将朕与温呆呆的事qíng撞破。

  温熙之说话做人从不带什么qíng绪,这话也一样,可最后几字却是字字顿挫,想要叫人说他没什么深意都难。

  在场百官不知其里,只当这是表忠心,可齐昱何尝能不知温熙之言下之意?

  不过该来的迟早要来,也迟来不如早到,齐昱此时笑得倒也坦dàng:“平身罢。有爱卿此言在,朕甚欣慰。”

  ——朕欣慰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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