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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_蓝云舒【3部完结+番外】(444)

  念玉抚掌大笑:“可不是!”

  两人用了午饭,念玉带着紫芝进帐休息。大约是这番惊吓太过,紫芝只觉浑身酸软,头一沾枕头便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外头一阵呼喝声响起,才蓦然惊醒。

  她出帐一看,却见天色已然不早,原本欢腾的营地竟又变得剑拔弩张,人人身靠帐篷,手握弯刀,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一营地四边的高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排的人影,张弓搭箭,直指营地。而在营地外头,还有一支上百人的骑兵肃然而立,煞气bī人。

  紫芝看得几乎傻了:这又是从哪来冒出来的人马?虽然数量比突厥人少了一半,气势却显然更盛,局面上也是占尽先机。

  她转身几步跑进主帐,里头依然只有琉璃和云伊两人。她们显然已收到消息,云伊正在帐篷里来回踱步,衣角带风,快得让人眼晕,琉璃则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漠然,看着却更令人心惊。紫芝忙问:“外头是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

  云伊脚步一顿,哼了两声:“还不就是你们说的螳螂捉虫,雀儿在后?这些人一直跟在你们商队后头,如今杀上门来,自然是要让我jiāo出你家夫人。”

  紫芝吓了一跳——商队的后头居然一直跟着这样一支队伍?难不成全西疆的人都知道娘子来了,要打她的主意?她赶紧拉住了云伊:“那咱们怎么办?”

  云伊咬着牙冷笑:“自然是让他滚进来再说!”

  紫芝愕然无语,那些人都把营地包了饺子了,怎么肯进来谈判?她正想摇头,外头有人挑帘进来,弯腰禀报:“他们已同意来和将军谈谈。”

  紫芝“啊”了一声,云伊却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冷冷地点头:“让他进来!”

  紫芝瞧了瞧云伊,又看了看琉璃,心头的惊愕太多,几乎变成了一片茫然。云伊显然松了口气,走到琉璃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

  琉璃的脸上依然毫无表qíng,只是紧紧抓着榻沿的双手,十个关节都已渐渐发白。她的眼神里仿佛有种令人心悸的东西,紫芝纵然满腹疑问,一时也不敢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打起门帘,说了声“请”。

  从外头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深青色大蹩的高个男子,大半张脸都藏在谢帽下的yīn影里’看不清五官如何,一双眸子却明亮得仿佛能从yīn影里放出光来,待得瞧见帐篷里的琉璃和云伊,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紫芝心头突然“咚”的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转头再看琉璃,却见她微微侧着头,目光不知落向了哪里,片刻之后才慢慢看向来人。

  来人也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可以把世间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琉璃的脸上已说不出是什么表qíng,紫芝心头突然一阵酸疼,不敢再看,云伊也是霍然起身哼”了一声便快步走向帐外。在经过来人时,她脚步一顿,凉凉地道:“姊夫,我一直以为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没想到,你不过是个傻子!”

  紫芝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震惊之余,再也待不住,悄然沿边溜了出去。

  来人缓缓伸手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清癯的面孔,眉宇疏朗,目光深邃,正是裴行儉。三年多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大约是染黑了头发又剪短了胡须,看着倒像是比先前还年轻了十几岁。此时看着琉璃,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伤感。

  琉璃梦游般缓缓起身,随即身子便是一颤,压抑了三年的qíng绪猛地从心底冲了上来,在她胸口激dàng不休,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整个人撕成两半。她几乎是拼尽了平生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却不敢再动一下。

  裴行俭的眸色愈发深沉,向前走了几步,眼见就要走到琉璃跟前了,突然又停了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琉璃,你不该如此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太深的沉痛,琉璃只觉得胸口突然变得空dàngdàng的,一颗心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冰块。

  自己果然还是太贪心啊!三年来,她一直以为,只要他还活着,自己就会满足;直到在邸店窗外的枯糙中看到那几个脚印,她才发现,原来知道他还活着’只是不愿意再面对自己,居然也是同样煎熬。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一切都不能确定,所以她向延休吐露真相,用他手里的麹家人联系兵马,散布消息,为的就是今天,能看到一个确定的结果。

  如今,这结果终于摆在了她的面前:他果然还活着,他果然只是再也不想见她。一切都确定得不能再确定,可为什么她心里还会这么难过?

  难过得好像整个人巳被彻底撕裂,一半坠入深渊,一半留在人间。

  然而痛到了极处似乎也是一种解脱,她听见自己淡淡地道:“我是不该这么做。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抱歉。这么多年’我骗了你,瞒了你,我自作主张做了那么多事,都是我的不对,是我对不住你。如今你不想见我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来打扰你。”

  抬眼看着裴行检,她的脸上展开了一个最镇定的微笑:“我去叫四郎过来。守约,保重。”

  微微欠了欠身,琉璃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从软榻到门口不过是七八步的距离,在她的眼里,却漫长得仿佛是整整的一生。眼见就要与裴行俭擦肩而过,她的手臂上突然一紧,随即--股大力传来,没等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已被裴行俭紧紧地揽人了怀中。

  琉璃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耳边的心跳,鼻端的气息都是如此熟悉,可这一切却不像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僵了好半晌,她微微动了动,搂着她的手臂却立刻收得更紧。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明显有些发哑:“想走?晚了!琉璃,太晚了!

  我说了,你不该如此。你知道的’我已经老了,就算没病没灾,也陪不了你多久。到时候,我只会让你再伤心一次!我的确不想见你,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圣人,就算再明白这些,再不想让你伤心,最多也只能让自己离你远点。可你呢?你居然就这么站在我面前!你觉得我还能怎样?以后我能陪你一天也好,一个月也好,一年也好……琉璃,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裴行险的手臂松开了一点,伸手托起了琉璃的面庞,低头轻轻吻在了眉心处。他的眼神里满是苍凉,双唇却依然温暖,琉璃心头原本激dàng起来的种种qíng绪,突然间都平静了下来。她只是贪恋地闭上双眼,深深地伏在他的怀中。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不知是过了一瞬还是良久,琉璃才从晕眩中清醒过来,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口、脸颊,终于有了点现实感,而无数疑问也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守约,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你的身子好点没有?你……你真的不怪我了?”

  裴行险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我怎么会真的怪你?那年离开长安的时候,我是有些生气。不光是气你的自做主张,更是气自己的粗疏大意。我知道这事不能全怨你,我什么都瞒着你,你才会在忧心之下铤而走险。而我呢?我自负能谋善算,却是一错再错,终于让自己成了一个只会成为家中累赘、只会阻碍儿孙前程的活死人。这种事,那时我怎么也接受不了,才会一走了之。

  不过一路过来,走得越远,我便觉得天地越宽,自己不是裴行俭了,似乎也不错,至少那种松快,竟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后来到了西州,我找到米大郎,查出唐军里的突厥内应,又让方烈把名单给了王方翼。等他一举平定叛乱,我更觉得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多出来的。这两三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到处走了走,顺手置了些产业,拢了些人手。”

  琉璃忍不住问道:“这么说,那些投到我们家里来的护卫门客,都是你安排的?家里的那些事,都是你解决的?还有外头这些骑兵弓手,也都是你的人?”

  裴行检微微点头:“那些门客的确是我安排的,暗地里还布置了另外一些人,毕竟你们身边得用的人太少,我不放心。不过外头那些,我怎么养得起这么多jīng锐?一多半是方家的亲兵。是我听着风声不对,特意向他借的,没想到……”他自嘲地笑了起来:“云娘说得对,我就是个傻子。”

  “其实那次在邸店的时候,我差点就忍不住去见你了。看着这三年来的局势变化,我越来越明白当日你为什么会那么决绝,也越来越明白李公当初为什么会劝我在恩荣极处放手、仁义尽时回头。我真的想回来了,可听了你和崔夫人的那番话,我怎么还有脸这么做?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东西,你宁可自己忍受煎熬,也没骗我哄我去做过任何事。我呢?最后我却错待了你,委屈了你,我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伸手抚摸着琉璃鬓角的内发,眼里满是痛楚怜惜,“琉璃,是我对不住你。”

  琉璃心里又酸又软,笑着摇了摇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煎熬?你还不知道我?我胆子太小,生怕弄巧成拙,所以才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不过老天有眼,你看,咱们还不是在一起了?”一天也好,一年也好,他们总算是在一起了!

  裴行俭伸手轻柔地擦拭着琉璃的眼角,眉宇间的yīn霾渐渐消散,脸上的微笑也越来越暖,半晌才道:“是,咱们还是在一起了。”

  两人相视无语,突然间,帐外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哨音,裴行俭回过神来,哑然失笑:“我怎么忘了他们!”他牵着琉璃,转身走到帐外的空地里,向高处挥了挥手,山崖上立时响起了两声短促的哨音,一排排人影随即消失不见。营地里的突厥人愣了片刻,齐声欢呼起来。

  “阿爷!”

  延休不知何时已和云伊母女一道走了过来,见裴行俭回头,他冲上两步,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跪了下来,伏地行了一个大礼,起身时,眼睛已有些红了。

  裴行俭上下打量着延休,神色也有些激dàng:“四郎,这几年你做得很好,比我想得还要好!”

  延休脸上似哭似笑,停了片刻才闷声道:“阿爷,您的身子好些了吧?”裴行俭点了点头,瞧着延休眼睛越来越红,又笑道:“对了,今日之事你可不许告诉你那位师傅,不然还不得让他得意好几年?”

  延休呆了一下,还没开口,一旁的云伊巳cha嘴进来:“他不说就不说,难不成这世上只有你家四郎才长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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