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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11)

  进入腊月时,我更自由了许多,人人都知我不仅是太后最心爱的女儿,也是摄政王宇文昭的未来媳妇,爱逾珍宝。以前父亲在时,除了极亲近的皇家亲戚有事相请,寻常时从不让我外出。但宇文昭出身武将,对这些规矩显然要看得疏淡很多,尤其我每次提出要去宇文府玩时,他都是一口答应,为我准备着名菜名点,又找来各色唱折子戏的,耍没尾巴猴的,舞枪弄棒卖艺的,让我观看取乐。

  因为老出宫,母亲便不放心,我趁机和宇文昭说了,把颜远风调来做我出宫时的贴身护卫。

  宇文昭倒也没有拒绝,只是似笑非笑道:“这个人,身手的确高明,上次伤了我好多部下。”

  我不以为意道:“谁叫你当时凶神恶煞似的只想欺负我们母女!”

  宇文昭嘿嘿道:“谁叫你母女两个生得跟对姐妹花似的?”

  我翻了他一记大白眼,咒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

  宇文昭哈哈大笑,也不介意,只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

  而颜远风回宫之事,便这样定下来。

  他的伤势早已平复,只是面容清减许多,而且比以往更加安静沉默,曾经若隐若现的忧伤,如今已深深如刻,一双眼睛更如秋潭笼雾。

  我看住他眼睛时心中总是说也说不清的澎湃,看得久了时就穿过那雾一头栽进那秋潭之中了。

  “颜叔叔,你为什么不肯笑一笑?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比闷着脸要好看多了!”这日,我坐着马车去宇文府,夕姑姑坐在我身侧,颜远风却远远盘坐于车厢门口。我越瞧心里越是闷闷得疼,忍不住问道。

  颜远风转过脸,嘴角抿出很柔和的弧度,但话语依旧是一惯的低沉:“公主说笑了。微臣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青天白日的,谁要你保护安全了?”我有些泄气,嘀咕着,横卧到夕姑姑的大腿上躺着。

  夕姑姑抚着我的头,冲颜远风微笑道:“颜护卫,你瞧,公主虽又长高不少,可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已经长大了。”我说着,想着目前在宇文昭前游刃有余的表现,有些小小的得意。可惜那个宇文清没回来,不然看看他到底病得怎样,如果有机会能下剂重药把他弄死,我就没了后顾之忧了。

  不过一时不回来也好,如果他死了,说不准我就成了第二个皇甫雪qíng了。

  我忽东忽西地盘算着,随着那车子晃晃悠悠,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打了个呵欠,竟睡着了。

  迷糊中,似听到男子轻轻叹气:“她们母女两个,都是行走在刀锋边缘。”

  “那君羽呢?”

  “他已经在刀尖之上了……”

  梦里也禁不住的哆嗦。

  [下次更新:7月20日]

  27.故国篇:第六章 红尘梦蝶起聂政(二)

  宇文昭早知我要去,自然又有准备。

  这一次只有一个清倌人,叫做晚蝶的,据说是京城头一个红jì。

  我在宫中原也听侍从背地里说起过青楼声色之事,原料jì女必是花枝招展的,谁知这女子穿着极是素净,只一根双蝶展翅的长长银簪,便将满头青丝笼起,别无装饰;而一身银灰锦缎暗紫牡丹纹理的长裳,亦是毫不起眼;但她肤白如玉,意态安闲,却如一枝凌寒青梅,向隅而开,不求闻达,却清芬自散。

  此时,她独抱琵琶,安坐绣墩,正细细弹唱道:

  “胡蝶,胡蝶,

  飞上金枝玉叶。

  君前对舞chūn风,

  百叶桃花树红。

  红树,红树,

  燕语莺啼日暮。”

  我坐于珠帘之后,拈着瓜子嗑着,看她身段袅袅娜娜,随着乐声微微颤动,声线娇柔婉转,果然也是好听。又有乐师在一旁以笛声相和,便将乐声中的绮靡冲淡不少,便更觉怡人了。

  到底是懂得抓人心的艺jì,连支媚俗的曲儿也能弹得如此清慡,在座尚有宇文昭请来同乐的几个要好官员和宇文家兄弟,一时都听住了,只是拈须点头,可见这晚蝶姑娘还是颇有几分本事的。

  眼见宇文昭面有得意,正隔了珠帘查我神qíng,我张口吐了几瓣瓜子壳出来,懒懒道:“宇文叔叔,这样娇嗲的歌,不是给我听的吧?”

  宇文昭“呔”了一声,道:“公主不喜欢听?”

  我用竹签敲着桌子,边寻着我爱吃的点心和果子,边道:“我若是男人,一定喜欢,说不准一时喜欢了,把她带进宫做个侧室也说不准。可惜……”

  我将竹签cha上了一只酒酿梅子,送入口中。酸酸甜甜,有着醺醺的酒味。

  宇文昭不做声了,想了一想,侧身问身畔侍从:“不是说要请哪个驯shòu师带了老虎来表演么?”

  侍从低声道:“本来说请来的,后来几个总管一商议,shòuxing不定,闹不准啥时发起威来,连驯shòu师也制不住,公主金枝玉叶,惊着了可就不好了。”

  宇文昭啧啧摇头:“怕什么呢?我们衔凤公主自小儿就跟个小shòu似的,爪子尖着呢。”

  这时只见那晚蝶姑娘站起来来,款款行礼,道:“宇文大人,公主,既然这支曲儿不好听,那便容晚蝶再唱一曲吧。”

  我格格笑道:“好啊,如果能让本公主听得心动,即刻脱了你的乐藉,为你备份丰厚嫁妆,寻个良人好好嫁了!”

  晚蝶深施一礼,声调忽然清越,清越中带了种悲怆散淡,看似旷达,却有掩不住的忧思绵绵,全然不同于方才的娇柔妍丽。

  我不觉放下竹签,含着梅子,细听她唱道:

  “百岁光yīn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chūn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

  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衰糙牛羊野。不恁么渔樵没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

  投至狐踪与兔xué,多少豪杰。鼎足虽坚半腰里折,魏耶?晋耶?

  天教你富,莫太奢。没多时好天良夜,富家儿更做道你心似铁,争辜负了锦堂风月。

  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不争镜里添白雪,上chuáng与鞋履相别。莫笑鸠巢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鸠巢计拙:传说斑鸠不善筑巢,借喜鹊巢产卵。”

  忽然之间便萧索了心。

  竭尽心机,千般算计,如同落水之人终于爬上一叶扁舟,自以为安全,可四顾茫茫,无边无涯,不知何时风狂làng急,便给掀到海底,永劫不复。

  天下如何?朝廷如何?

  花开花荣,不过展眼风华,一朝随风扫,红颜凋零,老去落尘埃,追思无及。

  [下次更新:7月21日]

  28.故国篇:第六章 红尘梦蝶起聂政(三)

  荣如何?rǔ又如何?

  日西斜,厦将倾,纸醉金迷,画堂笙歌,祸福两相倚。阅遍锦堂风月,无处栖qíng!

  老去繁华梦,恨极少年身。今是昨非,抑或昨是今非?

  恍恍惚惚,不过一场繁华一场梦。

  梦里尚有人清嗓亮喉,引吭而歌:

  “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更那堪竹篱茅舍。

  蛩吟罢一觉才宁贴,jī鸣时万事无休歇。何年是彻?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秋来时那些:和露摘huáng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曲终,繁华散尽,浮云随风,一时满座无语,鸦雀无声。

  忽觉面颊微冷,匆忙去拂,已是满腮泪痕,忙偷偷擦得尽了,将口中一直含着的梅核吐出,喝口茶清了嗓子,方才笑道:“这歌有点意思,只是采jú烹蟹,东篱醉晚,离我们却是远了。不知在座大人,哪个肯自此袖手,归隐园林,做那裴公陶令,度几个疏散重阳节?是非处,名利场,哪里说躲就躲得过去的?我们红尘人,红尘事,少不得红尘中过了。既潇洒不了,不妨得开心时且开心,今朝有酒今朝醉,总胜过那举杯又愁,拟歌还咽吧?”

  “啪啪啪!”有人鼓掌,居然是那平素面寒如铁的宇文弘。他从珠帘内觑我,赞叹道:“栖qíng公主身处内宫,不问世事,居然有此雅量才识,可见公主才貌双全,端的不凡。”

  我点头致意,笑道:“母后曾跟我说,太平盛世中,出世者是隐士,入世者却是英雄。但如果是生逢乱世之能人,出世者便是懦夫,入世者方是豪雄。”

  众人一齐称道,宇文昭也含笑抿酒,颇为自得。

  其实这话虽是母亲所说,却被我改动了一个字。母亲说,生逢乱世之能人,出世为懦夫,入世为枭雄。

  枭雄,豪雄,一字之差,褒贬立现。

  而母亲语锋所指,不言而喻。

  宇文颉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让人鄙夷,他盯着晚蝶低低的领口,笑道:“这曲子是谁制的?什么名儿?有些趣儿。虽然栖qíng公主说出世者是懦夫,可能制此曲的,也算是懦夫中的高人了。有机会我可要认识认识那样的高士!”

  晚蝶低垂臻首,婉转答道:“此曲名《梦蝶》,传自华阳山附近的青楼,据说为华阳山一位隐士所制,并非风尘中人,故而我等便无缘相识此人了。”

  宇文颉点头,猥亵之意不减,道:“曲子虽好,可若无晚蝶姑娘这等绝妙歌喉演绎,断无这样移心动魄之力。”

  宇文昭将酒觞持于手中,目注着澄亮酒色在纯色的琉璃杯中dàng漾,淡然道:“幸亏朝廷官员听过姑娘曲子的并不多,不然我这摄政王也别当了,得挨山挨庙去求那些贤士下山相助呢。”

  晚蝶嫣然一笑,转身向身旁乐师示意。那乐师立刻放下长笛,向一旁侍女低语一句,已要来酒具,随着晚蝶走向宇文昭。

  待走到近前,晚蝶亲自倒了一杯,从红漆托盘中持起,向宇文昭盈盈行礼:“晚蝶无知,擅唱禁曲,请王爷恕罪。”

  她容色动人,娇怯不胜,此时含qíng求恕,更是眸光楚楚,如山间岫烟回萦,宇文昭不觉微微出神,但笑不语。

  备注:关于《梦蝶》。

  某皎俯首认错:此曲不是《梦蝶》,而是元代马致远的套曲《双调•夜行船》,名《秋思》。某皎写不出这么好的词来,所以就把元曲大家的词捉来偷梁换柱了,某皎有罪,给PIA飞……

  [下次更新:7月22日]

  29.故国篇:第六章 红尘梦蝶起聂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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