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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100)

  他这样说,等于jiāo出北都的控制权,断绝了自己所有武力夺权的可能,为的,只是让我放心养伤。

  我有些无力,怔怔地看着他。哑了嗓子道:“你不怕……这jiāo易,亏得太厉害?”

  他站起来,冷眼睨我,慢慢道:“我早已血本无归,剩了这条xing命,你要不要?”

  我噎住。

  他推开窗,望向在武英殿前屏息静气来往着的官吏和宫人,低声:“若你没有直接入宫拥立司徒永,而先去见我,趁我毫无戒心之际把我除了,再去迎立司徒永,岂为更gān净?到时没了我碍眼,你大可悄悄去南梁当你的轸王妃,或悄悄引了轸王来北都寻欢作乐,司徒永向来对你又爱又敬,百依百顺,定不敢有所异议,更不会如我这般怀恨在心,伺机把你欺凌到底。”

  我再没想到他会竟这样想我,也不顾腿部疼痛,生生地支起身来向他说道:“我怎会想着害你?你怎能这样猜忌我?换作你,你会害我吗?你会因为我挡了你的路便除掉我吗?”

  “想过,在狱中时我便说过了……我差点便能狠下了心肠。”

  他侧转过头,背着光的侧脸轮廓深邃鲜明,犹如刀刻斧斫。

  “而你,也未必做不到。我的父王……便是在登基之前被最信任的人暗算。功败垂成,xing命不保,成为坊间的谈资,对手的笑柄……”

  我从未听过司徒凌用这样悲怆的声调说过话,一时呆住。

  而他抱着肩,已垂头踏出值房。

  身材瘦削,形单影只,说不出的孤独落寞。

  恍然悟出他进门后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 。

  他的确有意夺位,也有足够的实力问鼎江山。

  可我这只huáng雀坏了他的全盘计划,便如他父亲夏王因心腹内侍的背叛而功败垂成一样……

  人不寐,无限山河泪(六)

  我已经没有任何借口推诿他待我的一片心意。

  振兴秦家也罢,报仇雪恨也罢,保全家人部属也罢,总得有副好身体才以到。

  预备起身前,我先遣内侍去回了司徒永,又令秦哲去安排,将我们的兵马先自内廷撤出,只剩外朝和宫城四门协助御林军巡守。

  虽说秦家军军规森严,但内廷多为宫妃所居,若无旨意,连御林军都不许轻易进出,只恐惹出事端来。

  如今宫中渐趋安定,秦家军这些外来的兵马迟迟不撤,不但显得我恃功张狂,也让宫内人心惶惶,便是司徒永脸面上也不好看。

  只是旁人还罢了,想起俞竞明背后主使的端木皇后和端木青成,我已恨入骨髓,暗暗吩咐秦哲出宫前先把端木皇后给处置了。

  “毒酒也罢,白绫也罢,总之留她一具全尸。对外只说是羞愧自尽便了。”

  秦哲应了,即刻带人过去,却须臾即返。

  “端木皇、嫦曦公主二人已被接入瑶华宫了!”

  我惊怒。“瑶华宫?姑姑?”

  秦哲垂手道:“未央宫内外早已重兵把手,只是德妃娘娘亲自过来,说要请她们过去问话,守卫便不敢阻拦。”

  “姑姑她疯了不成?”

  “只怕德妃娘娘给人蒙蔽了!”

  秦哲低低道:“听闻这些日子秦家遭难,太子妃却时常去瑶华宫请安,暗中照顾得妥妥贴贴,不许人对端木氏无礼。后来太子被囚,太子妃跟端木皇后求qíng未果,便住入瑶华宫伴着德妃。大约顾忌着太子妃,端木皇后并未对德妃娘娘下手。如今宫中哗变,太子妃必定料着端木皇后有险,所以求了德妃娘娘将她们先接入了瑶华宫。”

  “可姑姑又怎知道,我们秦家已被端木皇后害得家破人亡!”

  秦哲叹道:“可不是这话!但末将等人,着实不敢因此事惊动德妃娘娘。”

  我气得在榻上辗转,待要去瑶华宫处置那两个贱人,又顾忌着姑姑那风寸飘摇的身子。

  本就病弱得不堪了,若再晓得娘家视若亲生的侄儿、侄媳惨死,只怕经受不住,我总不能因为想给嫂子弟弟报仇,再失去自己的姑姑吧?

  正咬牙之际,门口传报,却是司徒永亲自探视来了。

  宫中正预备着大行皇帝丧仪,他已换了一衣素服,匆匆踏入屋中,将我一打量,已道:“是我疏忽了,脸色差成这样,都没想着先唤个太医过来诊治。”

  我qiáng笑道:“皇上刚刚脱困而出,并不晓得臣和臣一家在狱中的事,又给政务缠住,当然留心不到。皇上请恕臣不能在这样的紧张要关头相佐,臣委实支持不住了,只能先去定王那休养一阵。”

  司徒永道:“我已传旨还秦府家私,释放秦家侍仆,即刻把府第打扫出来。”

  打扫府第?

  查抄秦府何等大事,为了多搜出些罪证,估计就差点儿没掘地三尺了。

  朝中各部又在新旧更替的混乱之中,便是此时没人敢占秦家一针一线,想匆促间把府第收拾出来,一时也不容易。

  何况,以往还有个秦瑾前前后后奔走,引着兄嫂阿姐说笑,又有个肚子越来越大的二夫人给秦家带来欢欣和生机。

  如今,让我一个人回去面对着空dàngdàng的府第吗?

  我眼中酸热,cha头道:“只怕一时还是没法住人。何况……如果没了亲人,那里……还算是我的家吗?”

  司徒永也不觉流露痛苦之色,黯然道:“我并不知道……我才被困两天,我不知道他们居然这样迫不及待下了毒手。我听说司徒凌亲自带了卫玄过来,猜你伤得重了,这才问明了这些事。”

  他抬手拭我眼睛,哑声道:“既然不便动弹,先在宫中住着吧!叫太医好生调养也是一样。”

  我避过他手指,笑道:“我既以昭侯身份入宫,即是外臣,又怎么方便在宫中住着?何况秦家军一旦撤出内廷,我还留在宫里,我想别人死已不容易,旁人想我死,却要容易得多。”

  司徒永脸色微变,低眉道:“父皇的确是病逝,而非皇后谋害。便是你家之事,也是端木青成和俞竞明做主,她人在深宫,并不清楚。方才求德妃娘娘带走皇后和嫦曦,原是我的主意。晚晚,她已无母族势力助威,再不会伤害他人,便……便留她终老吧!”

  “哈哈……”

  我低哑地笑出声来,凝望着他说道,“我大嫂十六岁嫁入秦家,十八岁守寡,抚养着一个遗腹女苦苦煎熬十五年,请问皇上,她可曾伤到别人一分一毫?可曾有人留她终老?”

  他便怔怔地望着我,叹道:“我便知……我便知你绝不肯宽恕她……”

  他倒是最了解我的一个,晓得我从不欠他人,也容不得他人欠我,分明是听说我差不多举家被害后才匆匆转移了端木皇后。

  也亏得他,连我不忍以家人之死惊动德妃娘娘都料得到。

  我忍了满怀悲凉,别过脸道:“皇上尚未正式登基,诸事待兴,还望以大芮为念,以国事为重,先别顾虑臣的家事。”

  他知我有逐客之意,无奈站起身来,待要走时,又侧身问我:“若非为我,你会答应做那劳什子王妃么?”

  镜里花,挚qíng逐流水(一)

  “会。”

  “为什么?”

  “我从小便与他定亲,皇上又岂会不知?”

  司徒永便凄黯笑了起来。

  “晚晚,你打量着我还是当年六七岁的孩童,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若不是你执意退亲,司徒凌怎会坐视秦家沦落到那等田地!你喜欢的从来不是我,可……也从来不是他!”

  我抿紧唇,眼前恍惚飘过一抹素白的身影。

  恬淡,洁净,高华,如一树梨花梦。

  疾如流星,淡如朝露,转瞬即逝,不留片痕。

  似从不曾属于我。

  司徒永低低道:“其实我比他醒悟得早。又或许,是他陷得比我深。为了把你留住,他……不择手段!可你宁可去嫁一个山野村夫,都不肯嫁他。你对我,对他,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亲如手足般的感qíng,却无关儿女之私。但你今日,却为了保住我的皇位,为避免一场会累及天下的恶战,重新应允了这门亲事……”

  “皇上错了!”

  我骤然打断他,“我早已应允了这门亲事,也的确……已与他成礼。就在……刑部牢狱中。”

  他眯眼望向我。

  我满眼是泪,却笑道:“亲人一个个惨死在我眼前,秦家军成了谁都可以利用的棋子,我会死不瞑目!我要报仇雪恨,重振秦家,不惜任何代价!何况,这天底下有比司徒凌更优秀更适合我的吗?”

  他的眼中已涌出泪来,忽高声道:“有,淳于……”

  我再没料到有一天,这人的名字会从司徒永口中这般说出,迅速截地话头,说道:“没有!那只是一个梦,差点让秦家灭门的梦!”

  他便不语,别过脸去,脊背微见抽动。

  我说完这句话,心里却似松快了许多,低头自笑道:“可不是呢,如果不是做了这样的梦,哪会给人抓住那样的把柄?又怎会和凌闹成那样?这天下原只有他对我最好,与我最般配,却被我那样激怒羞rǔ!”

  司徒永再不说话,举步向外行去。

  我看他快要出门,又唤住他,说道:“皇上是深知我的。我这人气量狭窄,有仇必报。皇上向来纵我帮我,想必这一次,也不会拦我。”

  司徒永顿了顿,又继续向前行去。

  脚步已有些踉跄。

  下午便已搬入南安侯府,——随着司徒凌的擢升,应该称作定王府了。

  住的是东面新建的大屋子,原来预备的dòng房。

  因后来未能成亲,所有喜庆之物都已撤了。

  此时过来,但觉收拾得优雅齐整,所用陈设器具明明都是上品,却不见奢逸之气,倒有武将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无声透出。

  到底是司徒凌亲自安排的屋子,连一桌一椅都似有着和他相类的气质。

  我住进去时,已有原来秦府侍奉我的两个贴身侍女候着。

  细问府中qíng形时,侍女答道:“那日将军被引入宫中,没多久便有神武营的人围了咱们家府第,说是将军通敌叛国,奉旨查抄秦府。我们家上下人等都不服,四公子提了剑便要打起来,但二公子说不许动手,咱们领旨,静候查个水落石出便是。于是都给抓起来了,先送到刑部,后来问明是下人,便关到了北都府,一直关到了今天上午,便有咱们秦家军的将领拿了定王手谕过去领人,一股脑儿都放了出来,护送回秦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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