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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101)

  我问道:“府里怎么样了?”

  侍女垂头答道:“还能怎么样呢?给翻得底朝天,值钱的东西都给抄走了,又封了那么久,大夏天的,满院子野糙疯窜……不过送我们过来的将领说将军没事儿了,还升了官,咱们秦府肯定会比之前还荣耀。刚正收拾将军的屋子呢,便见这边府里的靳公公找我们过来侍奉将军了!”

  荣耀……

  我凄瑟一笑,让她们反各处门窗都打开,把敞亮的阳光放进屋来,在地上投出大片明亮的yīn影。

  侍女道:“将军,开热得很,向南的窗扇还是关上吧!”

  “热么?”我倚着枕,懒懒地笑了,“我怎么还是觉得这样冷?冷得……”

  我哆嗦了下。

  似乎连骨血都冻僵了,丝丝缕缕的冷意,自骨髓间森森地往外冒,连伤处都不觉得疼痛。

  一时靳大有亲自过来回禀道:“已经有温将军,秦将军等人说过,令他们挑些高手驻入定王府,协助王府侍卫保护王妃。有任何事由,可随时入府面禀王妃。”

  定王府只怕是京城之中高手最多防守最严密的府第,哪里还需要秦家派人协守?无非是司徒凌怕我心有所忌,不肯安心在府中调养,遂任由我安cha心腹进王府,内外联络或有事差遣时可以自由调度,无须通过定王府之人通传吩咐。

  我又问道:“我二哥和秦素素现在安置在哪里?”

  靳大有道:“秦二公子和素素小姐从大牢里出来不久,便被小枫姑娘接了,转送在陆太医家中诊治。素素小姐并无大碍,只是神智不太清楚,连小枫姑娘都认不得了。陆太医说只是受惊过度,服几贴药调理调理,慢慢静养着,应该能恢复过来。秦二公子伤得不轻,暂时不便挪动,还在竭力医治。”

  镜里花,挚qíng逐流水(二)

  算算我们秦家虽然多是孤寡病弱之人,原来倒也算得是和和乐乐的一家子,一转眼,只剩了一个徘徊生死边缘的兄长,和一个bī疯了的侄女……

  我慢慢道:“去寻最好的大夫,务必治好他们!”

  靳大有道:“奴婢明白。王爷也着急,已经派了卫玄道长带了最好的大夫过去。温将军他们也把军中的大夫遣了过去。”

  我点头,沉吟道:“新帝那里,有种叫雪芝丹的药,很有效。”

  靳大有迟疑了下,到底答道:“皇上已经派了原来东宫的大夫过去,应该带了那药吧?这会儿陆太医那小院子,只怕快给各处派去的大夫挤破门槛了,二公子再不会救不下来的。王妃不用太担心,安心养着自己的身子便是。”

  原也猜着,司徒永听说后,应该也会急着将秦彻救下来。

  他是最不希望我和端木氏把仇恨越结越深的那个。

  他向来是那等仁厚侠义的心肠。

  端木皇后虽囚禁了他,但至少她本人并无杀他之意,何况太子妃端木华曦和他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堪称夫妻qíng深的楷模。

  即便是为了端木华曦,他也不肯眼睁睁看着我取了端木皇后xing命。

  我默然想着时,只觉越发地胸闷头痛,遂道:“若那里拥挤,先把素素接到这里来。有熟识的家人在,应该容易清醒些。再就是令人去问问秦哲,我令他去寻二嫂他们的遗体,可曾寻回来了?”

  靳大有应了退下时,我也支持不住,服了侍女端来的药,一头便躺倒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模糊间只觉头疼得厉害,以手撑着额,只是皱眉,却连眼睛都懒得睁。

  有温热的手指按到头部xué位,缓缓为我按压。

  轻重得宜,舒徐悠缓,带着和煦的暖意,让我渐觉舒适了些。

  抬眼看时,司徒凌正温言问道:“怎么样了?还觉得难受?”

  少时总是淘气,偏又好胜,但体力比寻常男孩子总有些差距,每每训练到筋疲力尽时,便拖了沉沉的腰腿一下子坐倒在他身边,脑袋一歪便能倚在他身上睡着。

  他总是没事人般让我靠着,有时一靠便是大半天。

  待我醒来时,他也会这样温和地望着我,然后用手指为我按压xué位,助我恢复体力。

  我叹口气,轻轻道:“没事,只是困。”

  他摸着我的手,皱眉:“这大热天的,手心怎么这么冷?”

  我困倦摇头,“没事儿。”

  他已扶我在怀中,将手掌抵于我背心,缓缓输入内力。

  本来僵冷得像要停止流动的血液,便给一道熟悉的热力缓缓推动,慢慢游走于四肢百骸,如温泉般脉脉流淌。

  他和司徒永的武艺与我一脉相承,他的内力尤其jīng纯。得他助益,我在连番磨挫里毁得七七八八的真气,终于在他的引导下缓缓流动起来。

  许久,他重扶了我躺下时,自己也解了外衣,在我身畔躺下。

  我有些不安,低声道:“你没有公事要处理?”

  他阖着眼睛,淡淡道:“还有半个时辰,我便该去宫中参与祭祀。连着两三日未曾阖眼,好容易抽空回来片刻,也不容我歇息?”

  我愕然,转头看chuáng边沙漏时,这才注意到此时早已过了子夜。

  疲乏之下,竟睡了这么久。

  有侍女蹑手蹑脚过来,送来了刚刚瘟好的药和饭菜。

  侧头看司徒凌,他正向内微侧了身睡着,呼吸匀长。我又不便下chuáng用膳,难免弄出声响,扰了他睡眠。

  示意侍女将饭菜撤下,伸手端过药碗,正待把药喝完便继续卧着时,只听得司徒凌低沉道:“这药需得饱腹吃才好。”

  我看向他,“你还预备睡上片刻吗?”

  他依然阖着眼,却向外转了身子,伸臂揽住我的腰,说道:“若你只管让我cao心,我睡不着。”

  我沉默,令人端过一碗清粥来,糙糙吃了,又喝了药,再看他时,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揽着我的腰一动不动。

  我将手肘撑着软枕,正待慢慢滑下簟席时,他手上忽然加了力。

  他道:“刚吃了东西,别躺下,先坐着歇息片刻吧!”

  我给他揽得不上不下,又不便挣动,叹道:“王爷,我瞧你还真是自己不想歇息了!”

  他一笑,已然坐起,却张臂将我拥入怀中,低低道:“想,只是万万睡不着。”

  侍女悄无声息地收拾东西退了下去。

  我的身体发僵,还有些发抖,动弹不了的腿还罢了,一双手不知该推开还是该避开,怔怔的竟不知往哪里放。

  他已伸了手,捉了我的手,放到他的后腰,在我耳边轻轻喟叹:“晚晚,为什么你长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那样和我亲近?”

  小时候……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顾忌,给家人送到人迹罕至的深山,无聊时高兴时欺负欺负永师弟,委屈时疲累时牵着凌师兄衣襟诉一通苦,居然也觉得快活。

  我去牵他衣襟时,他时常抱住我,用很低的声音安慰我,我也便撒着娇搂住他的腰,从不觉有何不妥,有时司徒永便不高兴,在一旁把嘴撅得老高。他也不生气,一舒臂膀将他也抱住,微笑道:“永师弟,晚晚是女孩儿,应该多疼些……”

  镜里花,挚qíng逐流水(三)

  一个大师兄,将他的师弟师妹们拥在臂腕间,那样爱惜娇宠着他的师弟师妹……

  我慢慢将他腰身搂紧,酸楚道:“我也希望……我们能永远活在那时候。你,我,还有永师弟……”

  他的手臂又紧了紧,然后缓缓在我耳边道:“我答应你,我不会先向司徒永出手。”

  我一怔,抬头看向他。

  他笑了笑,微凉的薄唇轻轻自我额际滑过,说道:“我会留自保之力,但绝不夺他皇位。你要成全他,那么……便成全他吧……”

  他扶我躺下,自己已起了chuáng。

  那厢有侍女无声无息走过来,奉上用不fèng边的粗麻布所制的斩衰之服,匆匆为他穿戴了,引他出门。

  看惯了他一身深色衣袍冷峻孤傲模样,乍见他一身粗麻素服,居然觉出几分清润静雅,全不见往日的威煞之气。

  我已睡了许久,再也睡不着,辗转片刻,依然披衣坐起,唤来侍女问道:“昨日可曾有人找我?”

  侍女答道:“有。军中诸将并一些故jiāo都有过来探病,因王妃睡着了,不敢惊扰,因此靳总管吩咐,过来探病的都留下拜贴,婉言谢过,若秦府或军中诸将有事请示的,都写作函件封好送来,留待王妃醒来细看。”

  我点头,一边接了她们送上的一摞拜贴和函件,一边问道:“你们都是我的丫头,昨天还唤着将军,怎么今日便改了口了?”

  两名侍女相视一眼,忙跪到地上禀道:“将军恕罪!是靳总管说,将军虽以昭武将军闻名天下,如今又是一手扶立新君登基的大功臣,若是在外面或秦府,身着男装,大家行那公侯晋见之礼,原是应该的。可如今,定王于阵前请赐王妃封号,足见得定王殿下对于王妃的看重。如果在王府内也不以王妃相称,定王面子上只怕过不去。因此令我等还是称王妃为好。”

  我呆了呆,也不晓得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

  王妃,的确是王妃。

  纵然不曾有过哪怕最简单的婚礼,我也已是名副其实的王妃。

  是我自己没脸没皮地硬把我自己奉献给他,跪着求着重新认可了这桩婚约……

  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否认我自己一再确认的王妃身份?已经公诸天下众所周知的王妃身份?

  忽然间心便灰了。

  我低低道:“嗯,那便是定王妃吧,定王妃……呵,我本来就是定王妃……”

  “是,王妃!”

  手边的函件和拜贴哗啦啦滑下chuáng沿,凌乱落到地上。

  “王妃……”

  侍女忙上前捡起,忐忑地放回云盘上,犹豫着要不要呈给我。

  我定了定神,说道:“拜贴名字报给我,便收起来。函件帮我拆开,我要一一看的。”

  侍女忙应了,一个认得字的,把拜贴上的名字逐个报给我听,另一个则拆着函件,只把内文收拾齐整送上。

  我听着那一个个耳熟却陌生的名字,神思更觉恍惚。

  秦家遭难时,并未听说有多少大臣敢联名上折保我,至少保住我们家即将出世的那点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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