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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93)

  我惊痛大叫:“小瑾!”

  他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躺着,生死不知。

  我拖着断了的腿,按着一地的血污爬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挪向他,凄厉地喊着我的弟弟:“小瑾,小瑾,回答阿姐!”

  颤抖的手指快要触到他的臂膀,却被人狠狠踩了下去。

  绝地恨,嚼齿穿龈血(四)

  闵侍郎辗着我的手指从我头上跨过,问道:“相爷,他们怎么办?”

  俞竞明道:“再留一两天吧,待我请过皇后娘娘懿旨再说。”

  便有人过来把我拖起,揪了我散落的长发拉走。

  我已感觉不出头皮的揪痛,蜷紧失去知觉的手指,努力转过脸,冷冷看向俞竞明。

  他正笑着向闵侍郎说道:“本相发的誓的确很毒,可本朝已废除烹刑。何况,他们秦家人死绝了,又谁来烹我?谁来烹我?哈哈哈!”

  我看着他狰狞的笑容,居然不可扼制地,比他更狰狞地大笑起来。

  秦家之人素来狠厉。

  斩尽活人,他便不怕死去的人化身为魔吗?

  何况,我还没有死。

  也未必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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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掷入囚室时,腿部的疼痛让我浑身发抖,许久透不过气来。

  但我不敢耽搁,以手做腿爬到墙边,撕开腿部被夹烂了的衣料,找出桂姑留下的用剩的伤药,颤着手指仔仔细细地撒在伤处,拿了衣带糙糙包扎完毕,又寻出内服的丸药来吃了。

  但夹棍造成的伤,皮ròu外伤只是小可,筋骨间的伤害才是最难痊愈的。

  右腿骨骼折断处再不想法固定,这条腿就废定了。

  桂姑已经离去,所幸带入狱中的东西都是简易不扎眼的,并未有人过来处置。

  俞竞明等要的是我的供状和秦家人的xing命,以便掐住那十五万秦家军的脖子,让他们想救人也将师出无名,并且群龙无首。

  至于太子曾经怎么暗中照应我,以及我在狱中的具体qíng形,已不是他们所关注的了。

  我够着茶壶,摇了摇,见还有半壶,遂仰脖喝了几口,将剩余的茶扑在脸和手上,拭净血污,然后爬上竹榻,拿一件单衣覆了双腿,才拔下簪子,拿梳子慢慢梳去头发里的碎屑和灰尘,让它们柔顺地垂过面颊。

  片刻后,有人自门fèng下递入一碗菜饭,粗嘎着声音道:“吃饭了,吃饭了!”

  我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大哥,可否麻烦帮我把饭菜送进来?我走不了路。”

  便听那男人低低咒骂一声,不耐烦地说道:“管你原来怎样千金万金的公子小姐,到了这里还想吆三喝四充什么主子?”

  我叹道:“既落了难,又怎敢狂妄?想来我也没几天日子了,只盼大哥能仗义相助,多多怜惜几分。”

  外面停了停,但闻锁镣声响,牢门已被推开,那狱卒已走了进来,弯腰捡起地上那碗饭,大摇大摆走进来,啪地把碗筷摔在我坐着的竹榻上,却惊异地说道:“哟喂,这里收拾得倒也整齐。”

  再低头看我一眼,立时呆住,惊艳地“啧”了一声。

  这人正是最初监管我的狱卒。

  自从司徒永遣了人过来,他们便给远远支走,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待今日司徒永失势,遣来的人带了桂姑消失无踪,他们却又回来了。

  我端起碗,仰起面庞向这狱卒轻轻一笑,婉然道:“还有一事要请大哥帮忙。”

  我坐的位置,正挑选了牢门开启后光线恰好能投到我面庞的角度。

  诚然,此刻我衣着简陋,模样清瘦憔悴,但这些日子不见天日,肌肤应该更是白净柔和。当年的盈盈一身僧袍禅巾,便可以引得堂堂的南梁轸王频频回顾,一见动心,二见倾qíng,何况这等满眼只见惯腌臜粗鄙人物的小小狱卒。

  果然,他咽了口唾沫,竟坐到我身边来,打量着我道:“你且说说,什么事儿?若论这个地儿,是专囚死刑重犯的,换了旁人,闲了不把你当条狗磨挫耍玩一番,已是客气。遇到我,也算是你福分了!”

  他说着,粗糙肮脏的手指已摸在我面颊,贪婪地蹭动着。

  我侧了脸避过,拿筷子拣着碗内散发浓重馊味的米粒,脸上笑意不变,依然柔声央告道:“大哥,我的腿断了,别的不敢求,能不能请大哥帮忙找两块木板来让我固定伤处?”

  我拿了筷子比划给他看,“大约这么长,这么宽也便可以了。”

  他点头道:“这个好说。只是……姑娘你怎么谢我?”

  他一边说着时,那张黑胖得变形的脸已经凑了过来,几乎快要碰到我面颊。

  我屏住呼吸,不去闻他口鼻间令人作呕的异味,垂着头躲闪道:“若我能从这里出去,日后自有重谢。”

  他的鼻子里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微笑道:“便是无法出去,待我好些,也不会忘了大哥好处。”

  他这才满意,站起身道:“我给你找找去,你只别忘了……”

  他笑得yín邪,顺手又在我身上重重地捏了一把,才大踏步走了出去,紧闭了牢门。

  囚室里便一片黑暗。

  墙角有原来遗下的油灯,可我连爬过去点燃它的力气都没有。

  便是有那力气,我也得节约着,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按着铁栅的小窗有极黑暗的光线透进来,照着我披散下的头发,投于墙上的长长身影,宛然便是从地狱爬出的女鬼。

  我甚至听到了女鬼尖厉而恐怖地笑了一声:“咯!”

  声音回旋在空dàngdàng的囚室,如此刺耳,连我自己听着都觉森冷。

  那真是我的声音吗?

  绝地恨,嚼齿穿龈血(五)

  我便低低地又笑一声,端起碗来,闭着眼睛把馊饭一气吞下,浑不管碗里有多少的粗粝砂泥,正与糙米一起割刮着喉嗓间。

  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死了的二嫂和侄儿,半死不活的二哥,不知死活的阿弟,随时可能出事的大嫂和秦素素,以及可能被人暗算着分散瓦解的十五万将士……

  我必须活下去。

  不惜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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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胖狱卒进来收碗时,果然带了我需要的木板来。

  那时我正抱着腿疼得不住呻吟翻滚,见他过来,掩着脸呜咽道:“多谢大哥,若能好些,必有所报!”

  狱卒踌躇半晌,到底没在我痛哭流泣的时候做那辣手摧花的勾当,还帮我把墙角的油灯点了,才拍拍我的肩走了出去。

  待外面没了声息,我也止住了呻吟,立刻坐起身来搬过右腿,在那噬骨的剧痛里凭了感觉勉qiáng把骨骼对齐了,以木板绑定,却真已痛得浑身抽搐,再也支持不住,倒在榻上真的昏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得动静,身心却疲困之极,勉力想睁眼坐起时,但听当啷啷一阵乱响,双手猛地一紧,已被原先扣在腕间的镣铐绞得紧了。

  惊怒挣扎间,已是睡意全无。

  恨恨睁开眼时,黯淡的油灯幽光摇曳,那狱卒一张黑胖的脸更是奇丑无比。

  他给我瞪得一怔,擦了擦汗向身旁的另一个瘦高狱卒道:“这女人邪门,这眼睛要么看得人心里苏得快要化了,要么毒得跟钉子一样让人发慌。”

  那瘦高狱卒已在解着自己衣带,说道:“别管了,难得一个***,趁着现在半夜三更的,告假的告假,挺尸的挺尸,先让咱兄弟受用了再说!”

  我忙收了眼中的凌厉,挣扎着说道:“大哥若肯竭力帮忙,待我养得好些,不消二位说起,必定好好报答。可如今我这模样,着实是经不起,还祈二位怜惜一二!”

  黑胖狱卒真似不敢往我脸上看了,忽然抓过地上扯裂的碎布,把我眼睛蒙了,又把我嘴巴也给塞住,絮絮叨叨地说道:“我说妹子啊,别怪哥狠心,不懂得怜香惜玉。你只说,你犯的那都是啥事儿啊?咱都悄悄打听过了,你嫂子侄儿给人眼都不眨便弄死了,你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吧?刚问到的消息,眼看着也不行了,只怕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去……就是熬过去又能怎样?顶多这一两天的工夫,就都该上路了!啧啧,这雪白的身子,放在眼前错过了,老哥我这辈子不是白活了?”

  他已扯开我的衣带,又有不知谁的手卸去我的衣衫,谁的粗壮手指揉捏上我的身体,谁的浊臭口气扑在我脸庞……

  我阵阵作呕,却连嘴都被满是血腥的破布堵住,连吐都吐不出来。

  忽然又有了被扔回到柔然军营的荒诞感。

  可再荒诞,也不是梦。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命中注定,每当我对未来有那么一丝半点关于幸福和快乐的幻想时,总是横次里飞来的一刀将我彻底砍翻,然后将我一头践入污泥,肆意践踏。

  平时有多高傲,便会给踩得有多卑微。

  半点不由自主。

  我已足够努力,但所收获的,只有不得不qiáng自按压的愤恨,和怎么也洗涮不清的痛苦和屈rǔ。

  已无心可伤,亦无力再挣扎,我任由两个肮脏的畜生一样的人物摆布着我,努力半屈着我的腿,将断裂处的痛楚降到最少,然后咬牙隐忍。

  那两个狱卒正把我当作一件表达兄弟义气的货物在讨论着。

  “哥,你先来吧!”

  “嘿嘿,上回那个已经承让了,这回让你先。”

  “要不,一起?”

  “一起?恐怕这女人吃不消。你看那腿还在流血。”

  “吃得消又怎样?吃不消又怎样?便是这会儿死了,只怕也没人会管。”

  “那就……一起?”

  两人笑得欢畅,便有粗壮的大手过来翻我的身子。

  牵动了腿上伤势,痛得我哆嗦。

  但意料中的屈rǔ并未到来。

  哆嗦尚未止息,便听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便是身体倒于地上的沉闷声响,以及新鲜的血液咸腥的气息。

  接着,才是刀剑入鞘的轻微声响,以及某种熟悉的气势无声张扬开的冷峻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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