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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繁花落定_寂月皎皎【完结】(6)

  屋子里本就憋闷,现在更难受了。

  我悄悄推了推窗户,并没有关紧,稍一用力便打开了。

  明月当空,柳影疏摇,清光满地,空气洁净清逸,带着chūn日的微凉,静静渗透着每一处肌肤。

  我倚着窗,将长发细细地梳着,远远看着窗外的风光,闲逸而安静。

  不知何处的夜鸟飞过,“呀”地叫了一声,消失在茂密的林中。

  夜已深。

  如果我这时出去,想必不会有人发现吧!

  在这无人的深夜,我应该可以做回我自己了吧!

  我身上穿的,是丫环们刚给我换的丝质白色袍子,柔软而贴身,很有些像现代的睡衣,当下也顾不得换了,悄悄爬过窗户,又将窗棂掩上,溶入到这清新的月夜中。

  我还是喜欢白天那落英缤纷的蔷薇,何况我早注意到蔷薇架畔,甚至有着一架秋千,极粗的绳索,古朴中含着天然的韵致。

  也许因装傻而寂寞得太久了,连还我本色的独处都成了一种幸福。

  在静静的月夜,坐在秋千上,对着一地落花,想着满怀心事,到底该算快乐,还是痛苦?

  一首曾被现代人重新谱曲的名词,不自觉已涌上心头。忍不住和起心中那带着清凉和寂寞的歌: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yù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yīn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哪里是千里?分明是千年。

  今日那轮月,在一千四百多年后,依然素影幽幽,万里铺霜。

  “但愿人长久,千年共婵娟!”我仰望明月,已是忍不住满面湿润,泪洒如雨。

  有人在轻轻叹息:“容三小姐,何必自苦如此!”

  我大惊,一抬头,石青色的身形慢慢从树荫下走出,行在那如水的月光下,像飘拂在风中的淡淡影子。

  走到近前,我已清晰地辨出,这人,正是白天看到我以五行之数排八字的苏勖!月夜中,他如星子般的眼睛更是煜煜闪光。

  我不知道该不该再傻笑。再傻笑,也许显得更蠢不可及了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绝妙好辞,究竟从何处想来!”苏勖直视着我的眸光,很是复杂,夹杂着惊喜和欣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倾慕。

  我终于只是无力的笑,笑得疲倦而无奈。

  “容三小姐本是天人,为何却装成白痴?”苏勖眉有些纠结,似隐藏着某种怜惜和疼痛。

  我当然得回答。可我实在不知从何回答。

  所以我避着他的眸光,淡然道:“我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必要说么?”

  苏勖讶然中带着微怒:“你是说,你是被bī的?被你家里人bī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辨起。我不由看向我住的流芳轩,后悔不该大意地跑出来,叫人识破。

  而流芳轩的方向,正闪着火芒。

  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影,又向前走了两步,定睛细看。

  淡淡的火芒已化为火光,明灭在风中吞噬着流芳轩。我惊叫了起来。

  苏勖的目光本来尽在我身上,听我失声惊叫,才也往流芳轩方向看去,然后道:“不好,走水了。你出来时没熄灯么?”

  我苦笑道:“我至于那般大意么?”

  苏勖沉吟片刻,忽然将头扭向一处,喝道:“谁!”

  人已飞纵过去。

  身形居然快如闪电。

  这是,武功?传说中神奇的武功?这个苏勖竟会武功?

  有人吃痛惨叫。

  我奔过去,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给苏勖扭在地上,痛楚大叫。

  我上前一把扯下他的蒙面巾。脸很熟,看我的神qíng如见鬼般的讶异。

  他姓金,是飞云庄的管家之一,跟三夫人走得极近,可以说是三夫人母女的心腹。甚至有下人传说,他和三夫人,有些不清不慡。

  “你是什么人?为何纵火?”

  “我,我没有!”金管家惊惶道。

  “你没纵火,那你,你是东宫的人?前来监视于我?”那看起来一直那么清雅的男子眼里忽然she出钉子般尖锐的光芒,甚至带着微凛的杀气。

  东宫!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已有十余年,这时的东宫太子,应该便是后来被废的太子李承乾。苏勖是什么人,会引起东宫太子的注意,以致他敏感得会由一件小事立即怀疑到太子身上?

  我脑中飞快地转着。曾经读过的关于李世民几个儿子争位的历史迅速浮了上来。

  皇太子李承乾,皇四子魏王李泰,皇九子晋王李治,均是长孙皇后所出。

  太子李承乾有足疾,不良于行,行事荒诞,深得唐太宗宠爱的魏王李泰趁机培养自己的势力,yù取而代之。

  而李泰的亲信势力之中,就有一人,叫苏勖,在朝廷任司马之职!

  我只知容家和朝廷大员走得很近,却未料连容家女婿带来的朋友,也会是朝廷大臣。这个身为魏王智囊的苏勖,不在魏王身边出谋划策,跑洛阳来做什么?

  苏勖仍紧张地按着金管家,继续追问着:“你到底知道多少?快说!”

  他的目光中的杀机已极明显,我在一旁看着,都打了个寒噤。

  唐代的chūn天,似乎比现代冷许多,尤其是chūn天的夜。

  苏勖感觉到了我的惊悸,回头看了我一眼,手下力道不减,却放缓了口气:“你说实话,我念在你为人所使,放你一条生路。”

  金管家忍不住叫道:“我,我不知道什么太子,我只是奉命纵火而已!”

  苏勖追问:“奉谁之命?”

  “三夫人!”

  “为什么?”

  “因为东方公子!”

  “东方兄?”苏勖不觉松开手,道:“你纵火跟东方兄有什么关系?”

  “因为三夫人,和二小姐都不愿三小姐和东方公子成亲!三小姐那个样子,哪里配得上东方公子?”

  听他口气,居然没认出我就是三小姐容书儿!那么,他那见鬼的表qíng是什么意思?我忽然灵光一闪,他把我当成容夫人梅络络了!

  “先是水,再是火,她们为了东方清遥,也算是用尽心思了。”我在那静谧而惆怅的月下轻叹,幽幽说着:“一个已经疯了的姑娘,也不容她活下去吗?”

  苏勖深深看着我,眼中渐渐涌上怜惜:“原来,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才……”

  他的手又松了一松,金管家已抓着机会,飞快逃了开去。

  第七章 火难

  苏勖又要去追,我已叹道:“算了。”

  容家的姐妹qíng仇,我无意追究,更无意延续,我只是一个来自不同时空魂,早晚要回到属于我的年代。这将是我在这个时空存在的唯一目的和追求。

  苏勖星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我,慢慢伸出手来,搭在我肩上,柔声问:“你装疯卖傻,就是为了不引起她们母女注意,以免遭了毒手?”

  我不知道容画儿母子究竟有没有想象中的狠毒,但苏勖肯这样认为,显然再好不过。

  流芳轩的屋宇,大半已落入火海,远远近近,四面八方传来了呼喝救火之声。附近来传来了脚步声。

  我一惊,忙向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挣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低低道:“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么?”

  苏勖答道:“我可以,把你带离这里么?”他的声音,居然很是认真。

  我怔了怔。素白的月光从头顶的树影细细筛下,点点碎碎落在他端正的面容上,有些模模糊糊,却更显得清雅,清雅中,分明含着某种流动的物质。摸不着,看不见,但触得着,如同心头的一点柔瓣,在清晨悄然滴落一滴露珠,微微地动一动,甚至听得到露珠掉落的滴嗒一声。

  脚步声更加近了,我顾不得苏勖依旧在我身上留连的目光,忙忙向后退去,沿着不引人注意的小路,走向流芳轩。

  隐隐听得苏勖的方向,传来东方清遥的声音:“苏兄,你看到了么?是书儿住的地方!不知道她怎样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真挚的焦急和震惊,仿佛容书儿再傻,也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家人。我的心里一阵温暖。

  容锦城,东方清遥,苏勖,这个举目无亲的古代,总算不是那么冰冷无qíng。

  我把头发扯乱,手脸弄脏,才躲到距流芳轩不远的糙丛里,冷眼看着流芳轩外扑火的各色人等。

  苏勖显然没把遇到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他只是竭力拉住yù冲向火中的东方清遥,冷静地说着“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语劝慰着。

  容锦城也甚是焦急,几次冲上前端水救火,几次被人拉下来。

  整个的流芳轩都是木结构的,燃烧自是极快,说是救火,其实只是竭力阻住火势,不让火势蔓延至别处而已。

  住在别屋的丫环们都逃了出来,也有手里抓着布包或木盒的,想来是大火之前匆忙抢出来的值钱之物。

  但即便抢出了不少财物,此时她们也很不好过。

  三夫人和容画儿,正揪着她们大骂,一个哭着心肝儿ròuròu女儿,一个哭着宝贝妹妹,怪丫环不该不chuī灭灯,怪丫环把小姐反锁在屋里,怪自己没照顾好自幼丧母的傻丫头。容锦城的妻妾差不多全来了,就数这两人哭得最伤心。

  东方清遥见哭得太悲,qiáng忍了焦怒,去劝慰。

  而容画儿,哭着哭着,居然哭倒在东方清遥怀里!

  我差点没吐出来。

  电视剧里看到的坏人也够多了,却没见过真有这么不要脸这么会演戏的姐姐,而且居然是在古代!

  苏勖看她们的目光开始很冷,但后来冷肃中多了一丝笑意,仿佛玩味似的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苏勖,并不简单。

  他问我,可不可以带我走?是什么意思?可怜我?想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自己的脸上,也浮起了笑容。也许也是玩味似的意味深长的笑。

  等他们闹得够了,火也将近全灭了,天已经亮了,折腾了半夜的人们疲倦地相视着,东方清遥正劝着扶起哭累了的容画儿先回自己住处时,我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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