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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_微笑的猫【完结+番外】(21)

  楚海洋脱下上衣拧着:“你的天说变就变,真让人措手不及。”

  老头儿则面色凝重:“海洋,记得向村里借抽水泵,这场雨下得不是时候,估计墓里要积水了。”

  楚海洋答应说好。老头儿叹了口气。

  一场大雨下了个把小时,工地上泥水汪洋。

  雨过后太阳出来,老头儿说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收起雨棚和塑料布吧,众人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分批回去休息,路过巨石时突然齐齐惊叹。

  原来这场雨歪打正着,把石头上的泥土冲刷了个gān净,清晰的刻痕显露出来。

  只是有两块石头的顺序还没来得及调整,人们于是围着讨论说这拼起来是什么画啊?

  大叔说:“一朵花呗。”

  豹子指着说:“师傅你看,人家有眼睛的。”

  “那就是有眼睛的花呗。”他师傅说。

  老头儿眯上眼,瞪大,眯上眼,再瞪大:“……”

  倒是夏明若转了几圈说:“这不是……猫吧……?”

  “啊?”众人便再围上去细看。

  老头儿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呃!对了,你们画的图呢?”

  旁边人回答说还没画好呢。

  楚海洋便跳上石头刷刷画简图,四块石头上的都分别临摹了,再调整一下顺序,拼起来一看,果然是只猫,样子十分奇怪。

  拿给老头儿看,老头儿惊奇道:“这是猫鬼呀!”

  夏明若说:“什么?”

  “一种据说非常歹毒的咒术,在隋唐之际影响颇大,旧史有‘猫鬼之狱’的记载。”老头儿说,“炀帝就曾以此厉鬼祸祟来消灭政敌,还有武则天,她也十分惧怕猫鬼。我年轻时在一本旧书上见过猫鬼图,与这个区别不太大。”

  楚海洋问:“猫的鬼魂?”

  “不是,”老头儿说,“其实是古代行巫蛊者畜养的猫。民间认为这些猫有鬼物附身,可以被咒语驱使着害人,所以十分畏惧。”

  “那么,”楚海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问,“这猫鬼不就是在镇着墓主?也太不合规制了。”

  “因为猫鬼不是墓主下葬时放进去的,而是后来有人挖开墓放进去的。”大叔慢悠悠cha嘴。

  众人目光炯炯地望向他。

  大叔一愣,自知失言,连忙补救:“呃,教授啊,还有你们不也看出来了?这墓曾经挖开过。”

  老头儿摇摇头:“我看出来了,但没对他们说。”

  他沉默一会儿,拍拍手说:“好了,看守的留下来,其余的回去睡觉。看守人员三小时换一次,明天傍晚开工。”

  说罢拉着夏明若便往村庄走去,考古队便跟着他,留下周队长等人值班。楚海洋他们故意走在最后,与众人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大叔懊恼说:“我这张臭嘴!”

  楚海洋说:“没关系,早晚要看出来。你其实不必担心,他年轻时与许多前盗墓贼共事过,就是解放后,考古队也经常会请经验丰富的老盗墓者来帮忙。真正搞科学的,往往没有那么多顾虑。”

  豹子问:“我俩真没事?”

  “肯定没事。”

  楚海洋与他们在宿舍前分手:“舅舅,休息去吧,等明天。”

  大叔和豹子点了点头。

  第二天有大进展,墓道口打开了。

  太子墓是dòng室墓。dòng室墓就是建造者采用开挖土dòng的形式,先做一个长而倾斜的墓道,再按照当时的居室在地下建造坟墓,这种营建方法在六朝以后到隋唐时代都十分盛行。

  一般来说墓室是长方形的,加上甬道、墓道就类似于“甲”字形,有的dòng室墓在墓室和墓道之间还有天井,象征着庭院。

  反之,后人发掘,先挖墓道或天井也是cao作流程,尤其像太子墓这样用双层砖砌墓室顶的,一般人都不会傻到说要直着挖。

  当然只是一般人,豹子走在路上,突然大声嘎嘎笑说:“来个鬼听愁,轰!”

  夏明若和大叔跳起来把豹子拖到糙垛后一顿好打,大叔左右开弓在那人头上敲:“鬼听愁!鬼听愁!劈死你个鬼听愁!你就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谁!”

  夏明若说:“啊?啥叫鬼听愁?”

  “黑话,就是用炸药炸墓,”豹子揉着背解释,“一炸嘛,连鬼都怕了。”

  “哦——”夏明若说,“长知识了。”

  大叔很好奇:“莫非你没听明白他的话?”

  夏明若摆手:“其实他说什么我都没听见,我只是敏锐地察觉舅舅有打人的yù望。”

  豹子仍然摸着背:“……那你就来打我了?”

  夏明若严肃地点了点头。

  夏明若轮流审视他们,而后鼠窜:“海洋救我!”

  楚海洋正在找他,连忙招呼:“你这人怎么到处瞎跑?快来!”

  夏明若问:“怎么了?”

  楚海洋说:“大工程,墓道里可能堆了几万斤木炭。”

  “啊?”夏明若说,“没有填土?”

  “有,但夯土只占一小半,余下全用木炭、碎石凑数,这说明墓主是糙糙下葬,糙糙掩埋。但也不是坏事,比较好挖。”楚海洋拽着他往工地上走。

  铁丝网外面照例站满了村民,铁丝网里发掘队也围着同心圆,圆心就是墓道口。

  墓道口架着绞车,绞盘吱呀呀转,缆绳拖着小铲车往外运送木炭。在墓道里作业的是几个考古队员和十来个部队战士,老周队长蹲在边上,穿着件烂得跟jī叼过似的破背心儿,扯着大嗓门喊:“注意安全!”

  他看见楚海洋,焦急道:“哎哟,怎么现在才来!快准备准备,我们一起下去!”

  楚海洋连忙脱衣服卷裤管。

  士兵班长正满头大汗地推绞盘,看见了便说:“啊?底下还缺人?那这样……”

  他环顾四周:“赵解放!”

  “到!”

  “还有王忠国!你们下去!”

  “不用不用,”老头儿摆手,“其实是要挖到天井之间的过道了,这种过道特别容易坍塌,尤其是抬石头时又震动了一下,非常危险,必须先搞支撑,这个事qíng只能我们来。班长你快提醒战士们,一旦发现过道券砖,立刻退回来。”

  班长显然没听懂啥过道的啥券砖的,糊里糊涂照老头儿说的喊话:“挖到砖头——!人就出来——!”

  底下人就挖,一会儿回话说:“砖头!——有砖头了!——————”

  楚海洋举起刚扎好的木头支架说:“好了,我下去了。”

  夏明若跟着他。

  楚海洋让他走前面:“去吧,轮到你了。塌方了先埋你。”

  夏明若随口说您真有革命同志的患难jīng神,又说我不下去才会塌方哩,便和周队长一起扛着架板往墓道里走。

  墓道口大约一米八十宽,若不是后来破坏,长度也应该在十米以上。因为在两壁都发现了壁画,所以各自留了十厘米的保护土层,等到再下掘一段后,方可以用细竹匕剔剥靠近壁画的积土。

  墓道里昏黑而闷热,先下去的解放军战士正在券拱前等着他们。

  周队长卸下装备:“这才是第一过dòng呢,往后还有,来,gān活!”

  几人便在狭窄中缩手缩脚组装支架,扳手声、榔头声不绝于耳。

  局限于人力、财力和物力,考古队发掘墓道采用了打dòng的手法,就像是按照原先的痕迹把一条堵塞了的地道再挖出来,这当然比整体揭顶节约了大量工时,但也增加了塌方的风险。

  好在人各有擅长,比如大叔擅长打dòng,豹子擅长炸药,夏明若奇迹般的擅长做支架,他所找的支点永远是最准确且最能着力的。楚海洋甘拜下风,表示这就是二十年来,夏明若同志在无数次投机取巧、避重就轻中所练就的过硬本领。

  挖掘,支撑,再挖掘,再支撑。

  过道,天井,天井,过道,不到二十米的墓道整整挖了一个星期,这个速度称为蚕食毫不过分。

  这期间,小史一次都没能往工地去过。

  (“老师!”史卫东抱住老头儿的腿嘶声道,“您把我喊来!不止是为了做饭、洗chuáng单、搓您的臭袜子的吧?!”)

  每一个象征庭院的天井两壁正中都各有一小龛,龛里有的是男女侍者陶俑,有的是珍禽异shòu,当清理到第五天井时,众人大为兴奋,因为墓门就在斜下方。

  透过封门大石的fèng隙,看见墓门由两块整幅巨石凿成,正面刻着菩萨立像。菩萨脚踏碧波,头顶佛光,以手结印,luǒ足,面如满月,肌体丰盈,神qíng温柔恬淡,隐隐已是初唐风格。

  考古人员大多是无神论者,却也停下来拜了拜,然后退回地面商量开墓门事宜,因为不管是朝里开,还是朝外开,都有大学问。

  “朝外开。”老头儿用糙秆在地上写写画画,“甬道里极有可能淤积着泥土,这样的话往里肯定推不开。”

  众人当即达成一致,于是提早收工,第二天傍晚急匆匆地带着开墓门的工具,直奔工地。

  搬开了封门石后发现,嗐,果然是应该往外开,有门枢呢,而且一千多年了竟还转动自如,开门根本就不用费多大力气。

  门开了就是甬道,甬道整体用小砖砌成,拱形券顶,地下积有十厘米厚的淤土。

  夏明若第一个钻进去,然后骑在楚海洋脖子上装支架,其余人则在甬道外面等着。

  楚海洋说:“前就前,后就后,不要‘这边……那边……再这边一点儿’,你叫我到底往哪儿走啊?”

  夏明若仰着头:“嗬,你这人真难伺候,我不要你了,换豹子来。”

  他费力地用老虎钳拧铁丝,不时对着外面喊:“架板呢?架板拿来!”

  一大群人哄哄地把架板递进去。这时听到老头儿咆哮:“看热闹的都给我出来!里面本来空气稀薄,要把他两人闷死还是怎么的?!”

  老周队长补充:“不闷死也要中暑的!”

  兴奋不已的考古队员只能一个接一个爬出墓道,嘴里嘟嘟囔囔,老周气呼呼地挨个儿教育他们。

  大叔在一旁煽风点火:“好,好,骂得好!一点儿组织纪律都没有!”豹子则跟着他师傅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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