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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疾_蔚空【完结】(37)

  沈瀚之带着人迎上行礼,李贵妃在他面前,掩嘴轻笑,似娇似嗔道:“表哥,快些免礼,自己家里讲究这些作甚。”说完这句话,又惆怅地叹了口气,眼眶已然红了一圈:“如今玥儿就了藩,我们母子见一回跟登天似的,深宫里面又没有个能说体己话的人,也就是每回盼望着来侯府看看表哥一家了。”

  沈瀚之微微动容,柔声道:“怡然,我知道你在宫中不容易,不过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凡事有得必有失罢了。”

  李贵妃眼中雾气更沉,声音也愈发幽怨:“就是不知这得和失哪个更多一些。”罢了,又展颜笑开,“这正月都还没过去,好不容易来趟侯府,我说这些晦气话作甚!”

  沈瀚之面容也稍稍放松,招呼众人伺候着进府。

  安氏赶忙上前扶着李贵妃,笑着道:“娘娘,如今您宠冠六宫,皇上定然会体谅你们母子分离,若是您在宫中实在无趣,不妨常招奴婢进宫说说话解解闷儿。”

  李贵妃拍拍她的手:“还是妹妹你体谅本宫。”

  伶俜看着两人举止亲密,方才想起安氏是宫里出来的宫女,听她自称奴婢,想必以前的主子就是李贵妃。大约也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她才能嫁了沈瀚之做妾。

  这日的筵席,沈瀚之命东厨的厨子做了地道的姑苏菜,筵席后又设了戏台子,请来的是昆腔班子。

  伶俜听了会儿,品不出趣味,便同姨母和表姐说乏了,留着饶有兴致的翠浓和青萝继续,一个人回了静欣苑歇息。

  这一觉醒来,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姨母和表姐还未回来静欣苑,许是还在看戏。伶俜从榻上爬起来,穿好袄子和外衫,准备去找她们。

  路过府中的小花园时,忽然听到里面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左右看了看,并没看到有下人候着,想了想,悄无声息上前双面王爷俏王妃。

  “你说侯爷先前打算为了绫罗扶正宁氏?”这是李贵妃在说话。

  安氏道:“奴婢也只是听说,不过这些日子没见着侯爷有动静,绫罗大婚的日子又不足三月,许是说说而已。”

  李贵妃沉默了片刻,云淡风轻道:“你放心吧,侯爷不会扶正宁氏的。”

  安氏又试探问:“可是侯府这么多年也没个侯夫人,娘娘您说侯爷他到底有没有续弦,或者扶正侧室的打算?”

  李贵妃慢条斯理道:“侯爷待侯夫人qíng深义重,应该不会有这打算。”

  安氏稍稍松了口气:“若是这样倒也好,虽然这些年,侯爷多歇在我那里,但一直将府中中馈都jiāo给宁氏打理,又最疼爱绫罗,我真是怕他将宁氏扶正。别的不说,我给他生了个儿子不假吧。”

  李贵妃轻笑了笑:“你先前说侯爷给了绫罗四万两嫁妆,还把南直隶的铺子,和大兴的田庄都给她做了陪嫁?”

  安氏叹道:“可不是么?府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他连心爱的宝贝卖了都要凑齐这个数字。也不管明年宝珠就要说亲。”

  李贵妃沉默了片刻,似是自言自语道:“看来侯爷真是待宁氏母女十分不同。”

  安氏道:“娘娘,您看奴婢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侯爷把侯府过半的家财都给绫罗吧?”

  李贵妃笑了笑:“绾绾,你在宫里那么多年,宫里的嫔妃想要得到甚么,是如何做的你难道不知?有些事我也就能提点提点你,到底该如何,还得你自己琢磨。”

  安氏沉思片刻:“娘娘说得是,奴婢是该好好琢磨了。”

  站在墙外的伶俜听了半会儿,见有李贵妃的丫鬟远远走来,赶紧悄无声息走了开。

  高门大户的后宅跟后宫没什么不同,女人之间的争斗,虽然不见刀不见刃,但也能斗得千疮百孔。她这个前婆婆看着温柔贤淑,但从贵人到贵妃,恐怕也是踩着多少人的血上去的。照她对安氏的这语气,伶俜灵光一现般,难不成上辈子表姐的死,跟安氏有关?想到这一点,她忽然就有点周身寒凉。

  她并不想将人xing揣测得如此险恶,但她知道,有时候人xing比能够揣测得还要更险恶。

  来到先前的戏台子处,原来已经散场,姨母和表姐正吩咐着下人收拾,又打赏今日讨了贵妃欢心的伶人。

  见到伶俜走过来,沈锦笑道:“十一,我跟你说,你走得太早了些,今儿那出戏,jīng彩的在后头。”

  心事重重的伶俜看着无知无觉的表姐,勉qiáng笑了笑:“你是戏迷,自然品得出味道,我又对这些没甚兴趣。”

  心中却想得是,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成亲,表姐你这辈子一定要挺过去。

  沈锦捏了她一把:“那我不管,我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往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外头看戏,这段时间我一定要去德馨园看个够,你得陪着我。”

  伶俜一听到德馨园三个字,心里又提了起来,赶紧点头:“你要去德馨园,我当然要陪你。”

  ☆、35.第二更

  过了正月,chūn水初生,chūn林初盛,离沈锦出阁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也让本来无忧无虑的伶俜蒙上了一层yīn霾。这段时日,她同沈锦几乎是寸步不离,表姐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沈锦只当自己这个表妹舍不得她出嫁,心里欢喜,而伶俜却是因为想时刻守着她,对上辈子发生的那件事未雨绸缪。

  因为大婚前还有许多事宜要准备,沈锦虽说要去德馨园看戏看个够,但其实也只去了几回。没回伶俜都跟她一起,不过到了二月底,不仅没见过上辈子那位据说跟侯府告状的德馨园园主,与表姐有私qíng的戏子也还没见到影子。

  其实到了这时,伶俜几乎可以肯定,表姐和戏子私通绝对是假。一来是她见到过表姐跟宋梁栋在一起的模样,她虽然未曾有过那样的经历,但也知道那就是陷入爱河的女子模样。既然她心中装着宋梁栋,怎么可能在距离大婚那么短的时日内,去移qíng别恋他人。

  因为没见到上辈子那个叫做叶罗儿的戏子,伶俜甚至开始侥幸地想着是不是这辈子的命运早已悄然改变,根本就不会出现上辈子那样的悲剧。

  但她到底不敢掉以轻心。

  这日,沈锦得了闲,又带她去了德馨园。勾栏瓦肆做得都是男人们的生意,唯有这德馨园不太一样,客人们都是京城里的太太小姐。

  戏台子上今日唱得是耳熟能详的《西厢记》,台子上的伶人,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将美人崔莺莺演得入木三分,引得看戏的人又是哭又是笑,好似也跟着入了戏一般。

  待一幕戏落毕,台下的太太小姐们陆续散尽。沈锦却不愿离开,拉着伶俜往戏台后的屋子里走:“我就不信刚刚那崔莺莺真是男子扮的。”

  伶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拦已经拦不住,而沈锦却直接松开她的手,迫不及待往后面跑去,她只得迈腿跟上去。

  因着来听戏的太太小姐都是京城勋贵家的,园子里的小厮也不会阻拦。沈锦直入那后面的梳妆室。

  几个戏子正对着镜台卸妆,坐在中间穿着大红戏服的正是刚刚那位崔莺莺。

  沈锦站在门口,笑道:“崔莺莺,你当真是男子?”

  那崔莺莺缓缓转头,点翠头面还未卸下来,但脸上的油彩已经去了七分,只剩残留的胭脂,却更衬得这人目如秋水,绝色倾城。

  跟上来的伶俜,看到那屋子里的美人,眼皮莫名突突跳得厉害。

  崔莺莺看向沈锦,唇角微微勾起,轻笑:“小姐可是说我?”

  他声音比寻常男子要细,但仍旧听得出是男子。

  沈锦轻呼了一声,有些不可置信道:“原来你真的是男子。”

  崔莺莺笑:“小姐可见过女子唱戏?”

  屋子里一个小厮笑着接话:“叶公子上了妆,可是比女子还女子。”

  叶公子!叶罗儿!那个跟表姐私通的叶罗儿!

  伶俜定定看着那男子,忽然像是被人打了一棍般。少年伶人一双眸子如含秋波,看得她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心慌。她见过的美貌男子也不在少数,无论沈鸣宋玥,还是那位秦王宋铭,都是各具特色,千里挑一的模样。但却都不似叶罗儿这种雌雄莫辩的绝色妩媚,仿佛能把人的魂儿勾走一般。

  伶俜的心扑通跳得厉害,倒不是被叶罗儿勾的,而是忽然生出一丝恐惧。如果表姐是和这样一个人传出私qíng,只怕没有人不会相信。

  她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沈锦,只见表姐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但那样的神色却十分坦然,与宋梁栋相处时的娇羞任xing截然不同。

  伶俜怔了片刻,忽然就笃定下来,如果刚刚因为见到叶罗儿,让她对表姐私通戏子一事,还有那么一点将信将疑。那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比确定,上一世的表姐定然是遭人陷害。叶罗儿长得再俊也好,再美也罢,表姐都不会对他动其他心思,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她中意的类型。

  想到沈锦喜欢的是宋栋梁那种粗枝大叶的黑脸男子,伶俜就禁不住有些想笑。

  而她在和沈锦一起折身离开时,也确实没忍住笑了出来。

  沈锦被她这莫名的笑弄得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伶俜抿嘴摇头:“没什么。”

  她止了笑,心中又不免开始惆怅,既然表姐和叶罗儿没有私qíng,那上辈子到底为何被人捉了jian,据说是那德馨园的园主最先发现了丑事,跑到侯府告的状。看起来应该就是跟那园主有关,可一个戏园园主为何要陷害一个侯府小姐?

  她不得不又想到了偷听到的李贵妃和安氏的对话,或许那园主不过是个幌子。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她本以为不会发生的事,终究还是露出了点苗头。

  她必须得赶紧想法设法,让事qíng不要朝最坏的方向跌去。

  在外头候着的竹香,看到两人出来,笑嘻嘻问:“小姐,那崔莺莺当真是男子扮的?”

  沈锦笑着点头:“可不是么?比女子还好看。”说罢推了推伶俜,“十一,你说是不是?”

  伶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叶罗儿的出现,让伶俜的一颗心悬了起来。不管当初的真相如何,她相信叶罗儿也不过是个受害者。只是上辈子表姐死后,这件事就成为侯府讳莫如深的丑闻,没有人再提起,她都没弄清楚那德馨园的园主到底是谁。

  倒是沈锦似乎对那日出现的叶罗儿并没有放在心上,成亲的日子眼见着越来越近,她忙着跟母亲一起为自己置办嫁妆,一时也是□□乏术,许久都没再去过德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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