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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_林子律【完结+番外】(59)

  而顾霜迟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一句没废话,扭头离开。

  屋内重新没有旁人,唐青崖躺了下来,始终睡不着,他心悸又惶恐,有种来历不明的担忧隐隐扩散。

  昨夜梦里的苏锦……一身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条70%啦 现在开始征集番外想看什么=3=

  ☆、第四十六章

  围攻苏锦的一共七人,武功不过二流水准,单打独斗俱不是他的对手。可随着时间见长,居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压力。

  苏锦自认入世许久,在江湖上jiāo手的人从季老六、巧思之流的无名小卒到雁南度这般一流高手“雨露均沾”,虽然偶尔绝处逢生,但到底只是碍于自身罢了。他第一次从旁人身上觉得吃力,甚至有种“也许会败”的感觉。

  苏锦长剑一抖,变了个方向,一招“叠翠”往其中一人刺去,生生地把这七人纹丝不动的包围圈撕出一道口子。他刚喘匀了呼吸,那道口子却突然补上了。

  苏锦:“……”

  这是什么古怪?他皱眉躲过两把弯刀袭击,突然悟道。

  七人配合得当,脚步纹丝不乱,一遇攻击能互相补上破绽,这不是武学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分明他们以ròu身围出某种阵法,将苏锦困于其间,妄想瓮中捉鳖。

  他少时读书,对奇门遁甲之术毫无兴趣,遇到类似的书基本当志怪小说看了,偶尔记得一星半点,随着时间流逝,忘得也只剩个大概了。

  于是苏锦人生二十年,只懂基本的五行相克,其余一窍不通,更别提破阵。

  江湖人只道凌霄剑没有弱点,谁会想到以奇怪的阵法来困住他?

  苏锦稍稍分心,对手却不给他留任何余地,一刀剜过他的右肩。他持剑的手一麻,握紧了往后翻出数尺,旋即封住xué道止血。

  那七人整理片刻,排山倒海之势继续杀来。

  苏锦眯起眼,仔细辨认当中步法,仿佛包围得当……三人为尾,四人成圈,遇到撕裂之处即刻变换位置,叫阵中之人退无可退——记忆海中闪现出一个粗糙的图形,接着蹒跚地显山露水——

  齐家的北斗七星阵!

  这念头冒出来之时苏锦先入为主地惊骇片刻,他脚步未移,须臾地没站稳,立时背后又挨了一下,擦破皮ròu,幸亏躲得及时。

  敌方七人配合默契,又刀刀下狠手,其中一长鞭更是席卷冬日烈风般封住他周身,逃脱不得,只好步步后退。苏锦何曾遇到这样láng狈不堪的场面?

  他本是年轻气盛,难得受挫,一时心慌,不由得激起了怒气——原本内里泾渭分明、和平共处的两种心法居然就此混乱起来。

  他短暂地蒙了一瞬,身体先于理智地动了。

  脑海中支配手脚的部分仿佛突然失灵,一片空白。刀刃扫过苏锦手臂,变向地往他惯用手上砍去,苏锦没感觉到疼痛,反而杀意顿时大涨。

  凌霄剑往前一送,其中之一的黑衣人见他露出的手背上青筋bào起,真气顺着剑刃,几乎要凝固出形态来,心下大惊,不敢短兵相接,正要逃过,却觉得下半身仿佛被冻住一般。

  他慌忙地看向旁边的同伙,那人露出的眼中亦是满满的恐慌。

  对手分明挨了好几下,伤口淌血,却仍雷霆万钧地朝他们袭来!

  黑衣人急忙按口诀想要qiáng行突破,不得之后发现七星阵中除阵眼之外,其余六人皆被铺天盖地的威压胁迫。他硬着头皮,将长鞭挥舞出了残影,妄图遮住罩门。

  当中持剑之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比起之前神志不甚清明,仿佛躯体还在,内里却完全掉包了另外一个,杀气腾腾地一招剑式,大开大合,如同海cháo顿生——

  剑尖凝起了细细的白霜,不知为何所化。

  那黑衣人有一瞬的停滞,整个人感受到泰山压顶般喘不过气,他抬手挥鞭硬接剑刃,可剑刃还未杀到,以柔克刚的长鞭却断成了几段!

  凌霄剑凭空涨出数尺似的,白刃朝他而去,仿佛能倾覆天地的力量。落到一半,那黑衣人已是口吐鲜血,体力不支,他正闭了眼以为要葬送于此,剑尖扭了个方向。

  黑衣人侥幸想逃,他的脚软了,不由得扭头去看那握剑的人……

  苏锦的剑指向另一个人——方才他放过了的阵眼——整个人突然跃起,周身仿佛裹了一层结界,风雨不侵,刀枪不入,剑气化为有形似的,浩浩dàngdàng,千里大江、万里东海不过如此。

  那剑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持剑之人失掉主宰,整个与剑一道成了一条白虹贯日。他奋力往阵眼所在一击——

  便是此刻,东方云霞散开,金光耀目!

  火红朝阳跃出之时,一方小小天地被那剑气压得犹如月夜yīn沉,只有一处光亮。

  cháo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cháo生——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在那阵眼黑衣人胸口迅捷停下,整个人立在原地。苏锦单手捂住胸口,嘴角渗出一点血来,他的剑尖指着旁人要害。

  冬日滴水成冰的地方,苏锦浑身发热,仿佛被胸中那两股绞在一起的真气撑得快要爆了,手脚不听使唤地一通搏命后,被残存的意识qiáng行收敛,整个人虚脱般无法自控。

  他抬眼望进那黑衣人愕然的目光中,嘴唇微动。

  “……我没力气了。”

  锋利剑刃透体而出,再次垂下时,沿着那剑尖滴落的是殷红的血。苏锦抬起左手,那上面溅了几点红色,鬼使神差地抬起来,凑到唇边嗅着腥味。

  他半边灰衣都随着方才的动作染了红,此时束发散掉一半,遮住半张脸,那双本是含着chūn山温柔的眼要滴出血来,láng狈却又令人恐惧,仿佛地狱修罗。

  可视野在逐渐模糊,朝阳初起之时,他却越发感觉四周失了颜色,由外而内地涌起黑色,所有的人与泥泞的田野只剩下了个轮廓……

  苏锦转过头,面无表qíng地看向其余几个黑衣人,一言不发。他浑身是伤,握剑的右手袖子几乎被红色染透了,后背和腿上的伤一直不曾止血,脸上绷出一道血痕,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马上就要去见阎王。

  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先上。

  两方对峙许久,其中一个黑衣人毫不留恋地上同伙的尸首:“阵破,撤!”

  几人眼看便要逃脱,苏锦有心追上,到底气力不支。而那几人纷纷扭头之时,却又感受到不知何处来的一股杀意——

  “藏头露尾的几个鼠辈,伤了人还要跑,想得倒美!”

  苏锦视野渐渐模糊,他见对方白衣黑发,长剑一出仿佛是熟悉的招式,轻声道:“……顾霜迟?”

  他声音太低,也不管对方听到没有,说完后,再也无力支撑越发浑浊的意识了。

  梦里一通鬼哭láng嚎,他看见了被一箭捅破天灵盖的钱豹,被削首断手的何常,浑身是血的要跟他索命。

  他没来由地觉得害怕,一路后退,所到之处白骨哀鸿,浑浊的河水染成了血色,两岸光秃秃的,唯有无叶的红花静默地开。

  前方荒凉萧条,当中正有两人,俱是谪仙模样,苏锦皱了皱眉,觉得那背影十分熟悉,那两人旋即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扭过头来。

  “师父,师叔……”

  苏锦想往前走,可又隐隐觉得不对,脚步黏在原地,惯用使剑的手痛得要命。

  庄白英笑道:“阿锦,可真是许久不见,好似长高了不少。”

  谢凌仍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模样,道:“剑法修炼尚可,我留给你的难题却仍未解决,你却好意思来见我么?”

  他要申辩什么,满肚子的疑问,二人身影却愈发模糊。苏锦长在地里的脚终于朝着那边迈开一步,肩上突然落了重量。

  他侧过脸,见到唐青崖。

  这个唐青崖苍白得不似活人,形销骨立,孑然一身,如星辰璀璨的双目gān枯地望向他,带着无限的不舍。苏锦皱眉,要去摸他的脸:“你……”

  你怎么这个样子,怎么会在这里?

  这唐青崖朝他无比灿烂地笑了,七窍当中瞬间流出血来,苏锦浑身一震,慌忙伸出手,想要擦拭他的唇角。那血越擦越多,冰凉的手如同蛇一般黏上了他,“唐青崖”掐住他的脉门,细若蚊咛道:“你不要我了?不想见我了?……”

  苏锦猛然摇头:“不,你不要这样,你——”

  你当是永远神采飞扬、风华正茂的,你当是一直笑,仿佛有说不尽的开心事,连生气都只是逗我玩,转瞬就好,你不该死——

  一个“死”字闯入他的脑海中,苏锦猛然被当头棒喝似的惊醒。他松开“唐青崖”,往四周望。

  什么红色的花,血色的河,数不尽的白骨,倏忽间不见了踪影,余下一片混沌的黑暗,尽头一点芝麻大的光,他qíng不自禁地朝那光伸出手……

  却突然被扼住了喉。

  苏锦是被顾霜迟掐醒的,他要把肺咳出来般,半晌喘不过气,忽然坐了起来。

  顾霜迟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阿锦?”

  那坐着的人像三魂去其二,七魄失其六,双目呆滞地平视前方,片刻后又gān净利落地栽了下去,把chuáng砸得发出一声巨响。顾霜迟抖了抖,连忙把住他的脉门。

  唐青崖在窗外探头探脑,见状小心开口:“……还活着吧?”

  顾霜迟皱着眉摸了许久后,总算感觉脉象平稳下来,不像之前沆瀣一气地横冲直撞,没好气道:“算他命大。”

  说完这句,顾霜迟又牵过药童白术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般,让他日夜守着。他抬头见唐青崖无所事事地靠在墙上的模样,没缘由地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赶紧给我滚去把药喝了,你找死也别在我跟前碍眼!”

  唐青崖不敢放肆,捏着鼻子跑了。

  苏锦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他饱受梦魇折磨,醒不得也睡不去,在梦与现实的边缘反复挣扎。目睹了唐青崖的无数种死法后,终于在一个清晨睁开了眼睛。

  仿佛挣脱了一个漫长的束缚,苏锦的眼神在片刻迷蒙后清醒了,他望向顶上青白二色chuáng帐,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

  苏锦觉得眼皮沉重,仿佛浑噩间又要睡去。他翻了个身,脸朝chuáng外,整个人十二分的疲倦,在梦里厮杀了一场似的困顿,眼睛将闭未闭,只觉得累极了,只有一小块意识还清醒着,却到底没抵过叫嚣着要休息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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