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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_千里孤陵【完结】(40)

  “你不要碰我。”容瑄往一旁退让,低声厉喝。理智慢慢清醒来,直觉这桩事似乎有那里不妥。但着实不愿同他在大街上纠缠。垂眼不去看容卓那想必泪汪汪的模样。

  “好,好。”容卓似乎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缩回手。左右张望着。“小叔叔你不要紧么?先找个地方坐一会?”

  “不必。”容瑄qiáng自站了一阵。终于忍耐着低声道:“皇上回去。”

  容卓直直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容瑄这才想起自己并未带任何侍从,小皇帝更不要说小阮,连银两都未带在身上。一时也找不到别人送他回去。

  斟酌了半晌,只得咬牙走到街边雇了一辆马车。容卓紧跟着他,悄悄松一口气。

  一路上任小皇帝说些什么,容瑄半字也不同他言语。将他送至一角偏门,拿腰牌令符叫开宫门。容卓不肯进去了。定要拉着他不放。

  容瑄心下厌倦,默不作声的推开他就走。

  “站住!”小皇帝急了,再者今日的事,自己着实觉得委屈,厉声喝道。“我还没问你呢,今天是去同谁见面了?”

  容瑄背影一僵,并不回头。半晌才听他声音低哑:“皇上派人监视臣,臣去同谁见面皇上怎么会不清楚?”

  “……我不去看看,只怕探子要说你们密谋。”皇帝顿时有些语塞。见他摇摇晃晃的要走,也不顾他不肯让自己碰。伸手拉住他。急勿勿道:“是我不放心,我不放心你。”

  “皇上不放心什么?”容瑄一挣之下不能脱,额上已见薄薄一层冷汗,一时心灰意冷。“臣尚且做不出通敌卖国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容卓只觉得他手指冰冷,也不敢使qiáng,支支吾吾说着。软下声音来央求。“我一个人在宫里,身边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你就陪我说说话,真的只说说话,晚间就送你回去。”

  一边说,皇帝已经将容瑄拉进门去。守着角门的小太监在一旁哆哆嗦嗦,不敢近前来。一队巡查的侍卫不住张望。料想小叔叔再恼他,必定不会在人前同他闹僵。索xing豁出脸面不要,拉着缠着的不放,嘴上越发殷殷的好言哀求。

  如此果然把容瑄一路拖回风行殿。

  小阮正急不可耐的在曲廊前张望,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见到九王爷更有些喜出望外。将两人迎进寝殿内。

  皇帝一松手,容瑄立即远远退开。他脸色青白,对着上来要扶的小阮摇了摇头:“你先去看看皇上。”

  小阮闻言,连忙招呼几个尚服女官,捧了衣服热水过去伺候。见小皇帝衣袖处撕出一处缺口来。因道:“皇上这是怎么弄的?”

  “跌了一跤。”皇帝举着袖子看了看,吩咐。“去传太医过来一趟。”

  “皇上伤着了?伤到了那里?”小阮一惊。容瑄寻张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闻言看他一眼。

  皇帝低着头,由宫女系中衣的带子。口气颇为急躁:“还不快去。”

  小阮看看九王爷的脸色,着实苍白得有些吓人,忙诺了一声,低头一溜烟的出去。

  既是皇帝传唤,因此太医来得也是飞快。小皇帝尚未更衣完毕,太医已在门外请旨。

  “进来吧。”皇帝吩咐。“皇叔气色不好,先替王爷看看。”

  “臣无事。”容瑄神色漠然,将手慢慢扰进袖子里。“皇上要紧。”

  太医见他如此说,自然先替皇上查看伤qíng。容瑄转过脸,并不看他。

  却不想那几人拳脚下得重,有几处已经淤青。皇帝自己不觉得如何,却把太医吓得不轻。摔倒总不可能摔成这样,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皇上:“万岁是怎么伤着的?”

  皇上本就不耐烦。更嫌他手脚磨蹭,只哼了一声,懒得理会。

  太医还在小声道:“怎么会伤成这样子……”终于引得容瑄转过眼去看他,只见肩背处两团微微乌黑的痕迹,跟别处淤青不同。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伤的。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慢慢走过去。

  瞧了一眼,伸出手去轻轻一按。皇帝毫无知觉,并不见痛楚。只见是他过来,连忙讨好笑道:“没怎么伤着,不痛的。”

  容瑄神色一紧。探手去试他腕脉,并无异样。思忖片刻,气息尚着他太yīn经脉慢慢运转,探到云门中府之间时,只觉一团yīn冷气息逆袭上来。小皇帝忍不住痛,低叫一声。

  第63章

  “疼?”容瑄按着他的肩不让他乱动,一边缓缓问。

  太医越发的惶恐,只怕这伤不是摔倒撞伤的,趋近几步想上前细看。

  小皇帝难得见他终于稍加亲近,正是喜出望外。方才只如针扎,疼痛在肺腑间一闪而过。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暗恼这太医多事。想转过去看看九叔,被按得极紧竟不能回头。只得努力抑起脸笑道:“不过就是撞到了,也不太疼。”

  容瑄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任他揣揣不安的站在那。半晌才嗯了一声,低声道:“把伤药jiāo给小阮,一会儿给皇帝擦上。你可以出去了。”

  太医依言取些活血化淤的药膏jiāo给小阮,仔细叮嘱用法用量,小声告退。

  小阮将他送走。向宫女太监看一眼,几人悄悄的退出殿外。

  “会有些痛,皇上忍一忍。”容瑄并未松手,俯下身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也不等他回答。手下劲力已然催吐。

  温润气息拂在耳边,小皇帝不由得从心底一阵苏软,正自心旌神摇之间。疼痛在心肺间骤然纠结,来得比方才更为猛烈。记着他的话,总算没有叫出来。忍了片刻,绞痛一点点散去,一阵暖意取而代之,漫延开来。

  容瑄松开手:“没事了。”语气低弱,然而像是略松口气。

  “小叔叔?”小皇帝拢起衣襟,终于得以回过头去。待他的脸色,顿时惊骇。

  容瑄一手撑在椅背上这才勉qiáng站立,几乎血色退尽。无力多说,只定定看着皇帝。一字字低哑却清晰可辨:“千金之子,坐不重堂……”

  小皇帝不明就里,细想今日之事自己毕竟是有失体统。不免有些愧疚懊恼,低头道:“是。”

  见皇帝答应下来,一分qiáng撑着的力气终于消散,依着椅子软倒下来。神志却还有些清醒,小皇帝惊惶失措地来扶他,一边要让小阮去宣太医。奋起余力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不要声张。”容瑄qiáng忍着胸口翻腾的血气。眼前渐渐发黑,一阵阵的眩晕里,小皇帝的脸上模模糊糊的似乎流了些泪。只低声道:“皇上答应的,送臣出宫……”

  然而迷糊中,似乎是容卓哭着来搂住他不放,说些什么却听不分明了。容瑄拼着最后的意识,本能地伸手去推拒,那力道弱得几乎感觉不出来。“……臣不要在风行殿……”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有绝望挣扎的味道。小皇帝流着泪微微一怔。低头看看怀里的人,苍白脸上,眉间锁着不可言议的悲凉悒怏。

  灯上罩着轻纱织就的浅色罩子,光线正好舒适柔和。

  “醒了。”年老的太监欣喜地上前一看。压着声音轻轻道。

  月白的素纱蛾帐撩起,不远处的檀木书案上,青玉薄胎赏瓶内cha了两枝榆叶梅。一qíng一景熟悉之至。不在风行殿内,而是他少年时在宫中的居所。眼前的太监宫人,都是少时照顾他起居的。眼前qíng景,不由人生出分恍惚之感。仿佛昨日种种不过一梦。自己依然还是少年时的皇子。

  容瑄蜷着身子微微叹息一声,室内生起地龙。被中温暖,他也不觉得冷。胸口窒闷感不再,身上也无不适。只是全身无力,懒懒的不想动。

  “主子是累的。这会总算醒了。”老太监是自小指派给他的,此时满眼真诚欢喜。

  “皇上呢?”容瑄恍惚片刻,猛然惊觉。挣扎着就要起身。

  小阮居然也在,连忙过来小心按着他,也是轻声道:“皇上好好的。”

  顺着小阮眼光看去,这才见容卓搬一个锦凳坐在chuáng尾。大约守得累了,上半身伏在chuáng上枕着自己手臂睡着。脸却还向着这边,气息沉沉。

  容瑄由小阮扶起身来,靠在chuáng头看他。

  容卓肩背上一团淤青看是撞伤,实则yīn寒劲力侵入体内所至,最难提防。容卓没那些江湖阅历,更无防备。那人当时行事匆忙,这才露了痕迹。表面看上去若无若事,但早不过几月,晚不过几年,必然慢慢侵害肺腑,到时却不易觉察。轻则成固疾不治,重则毙命,药石难及。所幸发现得及时,暂时压制,只需慢慢调理化解。

  容瑄想来也是后怕。自己当时气极疏忽,竟未想到以容卓身手,寻常茶客人虽多些,那里就会因住他。回忆几名客人面貌都是生疏平常,全无半分起眼。又想起若是自己当真不曾送皇上回宫,或是太医验伤时失神不察。那后果当如何设想。如此一来,不由得有些惊心动魄。

  只时见他安睡,一时放下心来,怔怔出神。

  房内暖和,皇帝少年体健。和衣而眠也不觉得冷,一手揪着被角,睡得脸红扑扑的。面容轮廓分明还有七分孩子气。睡着了就无忧无虑。眉眼舒张开来,平和安详。

  这分明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有半点殿上为君的气势。

  先前恼怒愤慨在此时竟有些心灰意冷,陡然生出的,是些无奈绝望的脱力。

  “皇上不是不送王爷您回去,只是总不能这样把您送回去啊。”小阮见他默不作声的盯着皇帝看,急忙小声的为小皇帝解释。“皇上有多着急,一直守了大半夜,只是后来……”后来便睡着了。小阮偷偷看看睡得正香的小皇帝,这话也说不下去。

  老宫人这时端一碗碧梗粥过来,刚好解围。容瑄难得的没有反胃,慢慢吃了小半碗。

  小阮稍稍放心,端过碗去收拾:“王爷休憩下再睡会,不要积食了。”

  容瑄却慢慢掀开被子下chuáng。站在chuáng前静静的看着小皇帝。小阮要劝,被他抬手止住,声音平淡:“不要惊扰,让他睡吧。”老宫人不知所以,看他神色平静,取过一件厚袍来给他添上。

  小阮只得小心把小皇帝搬上chuáng去,又替他脱去鞋袜,拉被子盖好。被中余温犹存,容卓翻了个身,尤自不知。

  “把皇上朝服取来,时辰到了记得叫皇上早朝。”容瑄说完,转身出了殿。小阮吃惊,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叫醒小皇帝。见那名老宫人也跟出去,这才略略放心,在屋中团团乱叫,又不敢弄出声响。只盼小皇帝自己早早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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