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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秋桂子_控而已【完结】(18)

  那杨柳枝却是变体杨柳枝,本是淑景融融一片轻快之曲,那妇人却低低吟唱道:“腻粉琼妆透碧纱,雪休夸。金凤搔头坠鬓斜,发jiāo加。倚着云屏新睡觉,思梦笑。红腮隐出枕函花,有些些。”

  此词却是南唐后主朝内史舍人张泌所作,此时那妇人浅唱低吟,一唱三叠,艳丽明快之词竟叫她唱得凄楚绝伦,悲切难耐,小蛇咳喘稍歇,听得此声,竟恍然忆起庸医极爱摇头晃脑道:“徒儿声虽清丽,qíng却未到。”那时不晓得何意,今日却是晓得了。此女qíng却过了。直唱得小蛇眼中盈泪,待要滴将下来。

  那解观察蹙眉,这妇人哀怨已极,倘不是用qíng至深,何至于此?却不知为着何人?

  那曲儿自歇了,妇人犹自低唱不已,当此之时,解舆忽闻一声锐器破空之声,却是一支箭离了弩,直直向那妇人身后she来。那箭虽快,料得那妇人亦躲得过,岂知那妇人竟失魂落魄至此,丝毫不逃不躲――箭离却那妇人不到毫厘处时,一白衣人自崖下跃起,不知掷了何物,将那箭截在空中,断作两处,那箭簇却斜斜埋入妇人肩背。

  妇人自向前一跌,那白衣人一手搂住妇人身子,一手牵起解舆并小蛇,跃下山崖。解舆只觉一股劲力自下托上,轻飘飘便落地,着眼看时,那白衣人却是神医吴,一手接过小蛇,一手搂着妇人,口中道:“观察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反省过了???消失了许久的主角同学???他终于又出场鸟???

  腻粉琼妆透碧纱,雪休夸。金凤搔头坠鬓斜,发jiāo加。倚着云屏新睡觉,思梦笑。红腮隐出枕函花,有些些。:张泌《杨柳枝》

  第26章 蝶掩(5)

  腻粉琼妆透碧纱,雪休夸。金凤搔头坠鬓斜,发jiāo加。倚着云屏新睡觉,思梦笑。红腮隐出枕函花,有些些。

  那年少立在纱帘外,浅唱低吟。刀红隐方才睡觉,听得有人帘外吟唱,起却身来,揭起帘儿,只见那年少白肌胜雪,乌发如漆,红唇似血,剑眉星目,一袭白衣,唇角含笑。手捻一支山茶,cha在她微乱发髻间。

  刀红隐楞楞看着眼前不速之客,张口则不得声。

  “在下杨蝶掩,敢问姑娘芳名?”

  “蝶掩。”

  小蛇拿冷眼觑那将妇人安放于地的庸医,庸医只作浑然不觉。

  rǔ窟内一派冰凉世界。四面倒悬rǔ钟,地上生出rǔ笋,钟笋相接,便成rǔ柱。那rǔ窟中幽暗静谧,若非庸医燃起一支松脂火把,小蛇本辨不得这许多rǔ石来。

  此等静谧之中,除却滴水声,只闻得那妇人呓语。

  “杨大侠,这娘子可是在唤你大名?”小蛇冷眼道。

  解舆心内一震。望向那宋玉潘安叔夜子建甘拜下风的下品神医吴,只见他苦笑道:“好徒儿,且备齐刀针药石,闲话少絮,救人要紧。”

  小蛇甩下木箱,恨恨道:“甚么救人要紧?她如今恁的,却不知始作俑者是谁家?名震江湖风流倜傥的杨蝶掩杨大侠,平生快事便是偎红倚翠,不知将人家未出阁的娘子怎地,又轻抛绣阁,làng萍无踪,候得她年岁渐长,韶光暗老,朱颜偷换,犹不见人归。自此xingqíng大变,恁的后生地,满身愁苦怨怒,只拟将那负心汉碎尸万段,掳了一路追踪的公人不说,竟要屠宰那负心汉无辜无错毫无gān系甚事不晓又叫人抛躲一钱不留行将变作冻馁饿殍的徒儿――只为引那负心汉出来。”

  杨蝶掩低声道:“徒儿,非是你道的恁的,此事留待稍后再絮,箭上喂毒,救人要紧。将蓝靛汁来。”

  庸医自取一把匕首,银光一闪,那妇人肩上箭尾已叫他截断,只余一小段剑身。

  小蛇咬牙,心下百般不愿,奈何这庸医却是他叩头拜了的师父,他如何不听他话?自书箱内翻出一个银瓶,把与杨蝶掩。那妇人面色青灰,神志却已不清。那杨蝶掩以玉版撬开妇人齿牙。小蛇把上熟皮裹薄锡管,杨蝶掩将那熟皮锡管穿入妇人口中,徐徐送下,直入得约莫一尺,把一漏斗,灌下蓝靛汁。复将护心丹捏碎了,掺入蓝靛汁内,一并送下。

  小蛇却自在一旁备刀针。 解舆犹自心内狐疑不休。

  那杨蝶掩将蓝靛汁及护心丹灌入后,抽出那牛皮锡管,便将妇人扶起,招手令解舆近前。解舆满腹疑团,近得他跟前,他却将妇人推入他怀里,道:“好生扶持,切莫松了。”

  温香玉软袭来,解观察不由面红耳赤。

  小蛇自木箱内取出一块玄铁片,一扭而成一个小圆盆,自一瓶中倾出药液于盆内,抛下各色刀针,以纸卷引了火,在盆底一蘸,那盆中燃起火来,火舌舔过盆壁刀针,顷刻即歇。

  杨蝶掩自以匕首划开妇人衣裳,露出妇人莹白肩背,解舆偏头不看。那妇人右肩胛上赫然扎入一支箭,倘不是杨蝶掩那一石子冲了此箭劲力,怕已穿透肩胛骨入肺中。那肤色间青黑透紫。小蛇以一银夹儿夹一高棉纱层,蘸了蓝靛汁,厚厚涂在那箭创周肌肤。

  杨蝶掩伸出手来,小蛇夹一高棉纱层蘸了药液与他擦手。再去那盆儿里以金钳儿钳取一支粗针,杨蝶掩手持那针。解舆看那针时,却非是寻常使的金银针,约莫五寸长,直要粗扁上许多,针身却有双刃,直似一柄细剑。

  “这是何针?似剑似刀?”解舆问。

  小蛇道:“此乃铍针,内经所载九针其一。专事划脓去腐。独我师父将来切皮割ròu。”

  那庸医自把了那铍针,过火数趟,划开那妇人创周,血流出却是紫黑色。解舆自抱着妇人,见不得他如何切皮割ròu。小蛇将那松脂火把,擎在近处,细看那庸医控针。隐隐忆起数年前,医一脓疡者,庸医曾道:古之医者,于疮痈Y痞,多施针砭,针亦有九针之分。今人古风存者却少,极多膏药之用。二法虽无优劣之分,寻常疮痈,必不一时夺人xing命,膏药自得其用,然到得紧要关节,金器药末所伤者,外科医士不可不明用针之事。小蛇因问道:伤在肌肤腠理,针砭自得行之,倘伤在脏腑,针石何得入则?那庸医却思量半晌,道:为师的不才,于脏腑针石却是不得,然世间自有良医通晓个中关节。小蛇因问道:师父见得那良医不见得?敢出此言?庸医淡淡笑道:岂止见得。后便不言不语。那淡然一笑,却极似柳官人。

  思及此,小蛇心内一紧。默念道:定非是一人也。那柳官人皎如日月,岂是庸医这般无良无品无耻之徒?

  杨蝶掩将那妇人肩胛处紫黑腐肤连腐ròu一并剜除,露出那细小箭镞来,小蛇把金钳子与他,他自那盆中钳起一把员针,细细分开肌丝,复取得一夹,却不知如何一带,将那箭镞自骨中拔出。

  那箭入得ròu中有寸余深,取出时,解舆却见那箭镞原是有倒钩。倘杨蝶掩非是先切了那腐ròu,再分拨那肌丝,只怕这箭是难得拔出。

  杨掩在那妇人肌上灌麻油,次以huáng连管仲汤冲洗。

  小蛇问道:“须得油线不须?徒儿泡去。”

  杨蝶掩道:“此创是毒创,暂不须fèng住。将花蕊石散与玉红膏来。”

  小蛇自书箱内寻出一个白瓷药瓶,杨蝶掩将来chuī在那妇人创周。小蛇复取玉红膏药,在火把上烤化了,把与庸医,他自盖那妇人创上。此后便将白布,拟包裹那妇人右肩同那箭创处。

  解舆推开那妇人,好教杨蝶掩包住,杨蝶掩自解了那妇人衣衫,露出苏胸半抹来,解舆大窘,道:“男女授受况不亲,你这般作来,这小娘子清白一事,你如何说得清明?”

  杨蝶掩抬头看他,笑道:“观察一介武人,恁的迂则个!敢是寻常不近女色,尚是童男子?”

  “唔!”杨蝶掩捂住后脑,金星乱蹦。

  解舆看时,小蛇将那玄铁盆儿敲他师父后脑,笑道:“师父,你道人人与你一般,直把天下妇人全作你妻妾红颜,不分老幼,不辨妍媸,送上便要?”

  杨蝶掩转头看他徒儿,qiáng笑道:“徒儿何出此言?”

  小蛇自扒下杨蝶掩罩衫,与那妇人披了,口中带刺道:“听得这个解观察道,师父年少时,名动武林,风流一时,众家江湖女子窥墙掷果,投怀送抱,有妇人道师父直是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倾人城,倾人国,江湖上人称为‘杨柳枝头笑’,可有此事?”

  不待那杨蝶掩则声,那解观察直是张大口,合不上,呆滞作一处,凝眼在那杨蝶掩面上。

  杨蝶掩连咳数声,道:“往事休提。”

  小蛇见那解观察面上huáng转红,红转青,青转白,白转黑,五色俱全,不由暗笑,道:“听得师父年少时亦曾xingqíng慡朗,黑白分明,仗剑天涯,锄qiáng扶弱,时常做那劫富济贫的勾当。见师父今日qíng状,徒儿只道是江山易改,本xing却也易移。”

  解舆心下直念道:那身无分文便在闹市买卖□□,稍有闲钱便去jì馆千金买笑,觑见合意之物便顺手牵来,待央人之际奴颜婢膝,色中饿鬼,酒中真仙,玩器玩物丧志,贪吃贪生怕死,此等行径,这个杨蝶掩杨大侠定是万万做不得吧?心下愈念愈冷。

  杨蝶掩gān笑道:“好汉休提当年勇。”

  小蛇见此qíng状,心下大快。口中犹道:“那锄qiáng扶弱之事,徒儿识得师父却是曾为。”

  杨蝶掩狐疑道:“徒儿过奖,何事?”

  小蛇心下缠葛片刻,望向那庸医,道:“光州定城县外饥民,却不是师父救得?”

  作者有话要说:

  外科没箭创的处理参考自 钱潢《伤科补要》

  第27章 蝶掩(6)第一篇完

  杨蝶掩身上一震。面上嬉笑登时凝滞。小蛇不曾见得他这般神色,心下些些惶然。

  杨蝶掩望向解舆,解舆一头雾水,忽嗅得一阵幽香,不知自何处发来――不移时,只觉眼睑沉着,竟昏昏yù睡,却搂那妇人睡去了。

  小蛇见那解舆睡去,亦闻得那幽香,心下骇然,道:“师父,此香何香?”何以那解舆独独睡去,他二人却无事?

  杨蝶掩却不答,只道:“徒儿,那妇人与你下了何毒?”

  小蛇摇头道:“徒儿不知,无色无味,亦无甚不适,只真气上下不得――师父不说,徒儿却且忘了。今日不知怎地却好了。”

  杨蝶掩坐下一块rǔ石,正色道:“徒儿,你省得何以这三年我携你于身侧,踏遍九州么?”

  此事小蛇思量甚久,向来问得这庸医,他只顾左右而言他。如今不待小蛇迫来,自陈一处,却不知又要作甚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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