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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秋桂子_控而已【完结】(17)

  江南游历一番,此后便去岭南。先寻那四会贡柑,那贡柑在冬日方熟,岭南虽暖,冬日亦有天冷之时,那庸医便是携着徒儿于隆冬入那柑山,一枝一枝寻,定要找色橙红径四寸的柑――贡柑本小,何来四寸大柑,即便有了,也不见定是橙红。寻了整整两日,才叫他寻着了。加糖蜜晒了,制成柑饼,携在囊中。此事小蛇亦是恼极,那贡柑极美味,他不过白吃了几斤,只险些叫那柑农一榔头锤死,饶是如此,撒腿奔走前尚裹了一包。

  再又去雷州。途经电白,去得雷州前,与小蛇说得甚:徒儿,你可听闻得“沧海月明珠有泪”一句诗?说得便是这沧海中生老蚌,每逢着月明之时,便开出蚌甲,攫月中jīng华而成魄,年久生的这合浦真珠。可想去看看珠儿如何自沧海内来不想?小蛇终归年幼,听闻此言却也颇心痒,便应承了同去雷州,定不罗唣。哪知三月到得雷州池,那庸医却道要随户出海。原本户出海,极是慎重,必先斋戒沐浴,供上牺牲,得了天意之许,方可出海。那庸医在那户村中医了里正老娘的疮疡,那里正便随他去了。海上风làng大,涡流处处,那采珠舶争些儿卷入漩涡,亏得掌舟撇下糙荐数张,方才离了那涡流。到得采珠处,那户自裹了黑衣,熟皮包绕耳项之际,缚条麻绳,口中衔一锡造弯环通管,下得那海。那海不知数百尺深!看得小蛇心惊ròu跳。那户上得舟,行将冻死,煮热毳覆了,急索姜汤吃了,方才转好。自言下得一回海,折得几多寿。采得一篮儿蚌儿,却只有玑,无珠儿。那庸医却索过那户装束,定要下海,道是要寻夜光珠,还道死生不怪。人笑他道:你初下海,不死则已,还道甚寻夜光珠?qiáng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小蛇苦劝不听,到得后时,转面不采他,心内只道,这庸医自家死便死了,却要累得他在此沦落天涯,行乞为生了。那庸医下海二个时辰,人只道他死在海中,急得小蛇不知撇了多少泪,拖上时,非但不死,直是生龙活虎,只口唇冻得紫僵,一般吃了姜汤――那里采得甚么夜光!尽是些不成形的玑子。如此数日,番番定要下海。人道寻常户也不得恁的不惜命,这庸医直是爱财胜命了。小蛇心下恼怒,决意此番再不采这古怪庸医――话虽如此,却极怕他撇了自家,番番还得提心吊胆。到得旬日上,竟真真叫他寻到了夜光珠。那珠儿,径却有一寸半,小平似覆釜,一边光彩微似镀金。白昼晴明,檐下看时,有光一线闪烁不定,户道此真珠乃无价之宝,教皇家收了,定是赐下重赏,教他二人一生世穿金履银。那庸医独独留下那颗夜光,自余珠玑俱分送携他出海的户。

  幸而那村户不见那庸医其后怎生待那真珠,不然,只怕呕血至身亡。那庸医将了他的青石磨子,将那夜光珠细细磨成末,装入泥金瓶内,笑道:一味好药也。

  那一日,小蛇觑见庸医那嬉笑面皮,直拟待杀剐了他,方解心头之恨。

  岭南游dàng数月,此后便千里去那东京城,不道寻甚,只道去耍。依前言,耍出个追兵。此后入蜀,本言寻那太岁,道是太岁现身,人人惊惧,避之唯恐不及,却不知那太岁乃是一味回天活命良药,只不曾说,那太岁原是一块ròu。这番,寻出了数个追兵。

  杨蝶掩这等心xing,怕是杨掌柜亦不知。故若要问这杨蝶掩竟是个何人,柳溪蛇自道全天下除却他,无人再更省得。那便是个招人嫌、惹人憎、得人怨、欠人打,恨不能生吞了活剥了的泼皮无赖。

  这般人品,还道甚风流俊杰少年成名窥墙掷果,莫不是世人目珠子蒙尘生灰了?还道甚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寻常见得他笑,小蛇便毛骨悚然,莫不是一城之人俱叫他悚倒了?

  话虽如此,那笑倘由柳官人来笑,确可称倾国倾城。分明面目一般无二,怎地这庸医就叫人恁的着恼?

  小蛇禁不住,问道:“观察,江湖所传这杨蝶掩杨杨大侠人品如何?”

  解舆本自在提气,不敢泄了,却奈不住答道:“杨前辈xingqíng慡朗,黑白分明,仗剑天涯,锄qiáng扶弱,时常做那劫富济贫的勾当。江湖中人倘谈及杨前辈,必是jiāo口相赞。只他门派不详,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侠名远播,人却不识得他庐山真面目。”

  小蛇诡笑喃道:“那身无分文便在闹市买卖□□,稍有闲钱便去jì馆千金买笑,觑见合意之物便顺手牵来,待央人之际奴颜婢膝,色中饿鬼,酒中真仙,玩器玩物丧志,贪吃贪生怕死,此等行径,这个杨蝶掩杨大侠定是万万做不得吧?”

  解舆怒道:“小兄弟休得胡言乱语,这等无耻行径,凡人亦不为,怎配与杨前辈相提并论!”

  阿弥陀佛,庸医啊庸医,这“无耻”二字却非是出自徒儿之口。不移时,小蛇暗骂自家蠢笨,柳官人与庸医如何相似,不过是他自家梦中所见,定是日日与那庸医作一处,才致如此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采珠:在古代是高风险行业。

  元稹 采珠行

  海波无底珠沉海,采珠之人判死采。

  万人判死一得珠,斛量买婢人何在。

  年年采珠珠避人。今年采珠由海神。

  海神采珠珠尽死,死尽明珠空海水。

  珠为海物海属神,神今自采何况人。

  鲍溶 采珠行

  东方暮空海面平,骊龙弄珠烧月明。海人惊窥水底火,

  百宝错落随龙行。浮心一夜生jian见,月质龙躯看几遍。

  擘波下去忘此身,迢迢谓海无灵神。海宫正当龙睡重,

  昨夜孤光今得弄。河伯空忧水府贫,天吴不敢相惊动。

  一团冰容掌上清,四面人入光中行。腾华乍摇白日影,

  铜镜万古羞为灵。海边老翁怨狂子,抱珠哭向无底水。

  一富何须龙颔前,千金几葬鱼腹里。鳞虫变化为yīn阳,

  填海破山无景光。拊心仿佛失珠意,此土为尔离农桑。

  饮风衣日亦饱暖,老翁掷却荆jī卵。

  采珠的描写参考自:宋应星《天工开物》。

  沧海月明珠有泪:李商隐《锦瑟》。

  河豚:剧毒。

  苏轼有诗:竹外桃花三两枝,chūn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yù上时。大约是刚刚chūn暖时出现。在长江,富chūn江都有。长得很可爱???肥肥的。古代现代都有一句:拼死吃河豚。据说极美味。但是有剧毒。

  第25章 蝶掩(4)

  那解观察负着小蛇行至一处,旋渐缓下步子,小蛇看时,却是一处开阔处,兰花开深浅,恰似鲜染胭脂,花神细细裁来。拱绕之处,却是一处泉眼,泉口喷涌而出,chūn阳反照,直如颗颗珍珠,落于玉鉴。那泉眼不大,来处却汇成一条小溪,沿溪烂石地衣拱聚,上却抓根两株茶树,此时已不见新芽,嫩叶方舒,如旗招展。

  此泉遮莫便是珍珠泉了。小蛇行至泉边溪上,绕过泉眼正待细看,脚下却是一滑。心中一惊,回却头看,此处却是一处断崖――恰才自泉那处看时,还道是一片荫绿糙陂。那崖颇高,遮莫一二丈,倘滑落了,须不得好过时。

  小蛇拟待离却那断崖,解观察却径自走来,指掩唇上,打个唿哨。

  断崖那处却也一声唿哨。解舆搂起小蛇,却待跃下,脚跟后一物袭来,他心下一惊,腾空而起,往后一个筋斗,落在泉边。

  解舆站定,着眼看时,只见自那木兰枝上翻落的却是他“娘子”,此时手中一卷红绫,绫儿末端自坠着一个银环,莫非此物竟是她的独门武器?

  解舆再度暗骇这妇人武艺恁的高。她这一路随来,近五里地一无所察,红绫袭来脚跟方有知觉,她何时出招,竟是全不知晓。

  解舆放下小蛇,只恨剑叫那妇人收了去,此时无剑在手,胜算更小。

  “小官人,你且评评理,奴这夫君却待撇下奴家不顾,一味携你去,不成他竟也狎起娈童来?”那妇人笑吟吟道,端端立在那儿,看似全身破绽,实则毫无破绽。

  解舆听得此言,怒火忽窜,其一怒也,这妇人口舌甚毒,其二怒也,为这妇人擒来半月,多加胁迫,无以违逆,其三怒也,无名大怒,新怒并旧怒,作一处怒也,一跃而起,右足取那妇人髀枢处攻来。

  妇人一抬手,红绫滚入袖中,却也不使兵器,伸手随意一扭,一缠,一送,一招四两拨千金,解观察却叫她翻至一侧。解舆侧身鹄起,踏在石上,翻身筋斗落在妇人跟前,扫堂而下,那妇人轻盈跃身闪避,亦不回击,解舆愈攻愈怒,抬腿便点那妇人腹部,脚至丹田处,那真气却似踢在一处丝绵絮儿上,无着力处。那妇人却似扯线傀儡般提身而起,轻飘飘自解舆头顶飞过,脚底却在解观察头顶一支,解舆又惊又怒,反身待攻,那妇人却在空中一扭腰肢,落出丈余。

  “你如何不出招!”解舆气急败坏,面红似关公。

  “奴倘出招了,夫君只怕早已不得则声,奴家心下实不忍。”那妇人掩嘴笑道,“况夫君恁的不济,只怕数招后便自毙,何劳奴家动手?”

  解舆立在泉边,心内焦躁。待出手,端是赢不过这妇人。那神医此时却避去不出,亦不知犹在那处不在。

  小蛇见此qíng状,心下大怒,那庸医叫人携他至此,却不来周全,单单看那解观察在此苦撑,却是甚武艺高qiáng锄qiáng扶弱仗剑天涯?

  妇人信步走来,且至那解舆跟前,解舆退开一丈,那妇人却也不追,立在那处笑道:“夫君,却是何人来接应你?”

  解舆不答,那妇人自笑自语道:“奴知是他了。”

  小蛇见那妇人神色一变,不及闪躲,那妇人便掠至他跟前,伸手便卡住他颈脖,小蛇气一紧,憋得甚苦。

  这妇人真个要取他xing命了。小蛇做不得声,只觉无气入,无气出,却待挣扎,只怕死得更快,便不敢――心内怨憎道:庸医,倘我柳溪蛇做了鬼,定日日夜夜纠缠你不休!

  妇人娇笑,声若银铃道:“师父,你再不出,师弟一命便是红儿的了!”

  小蛇却待昏死过去,耳中隐隐传来箫声,犹在半死之间,听得此曲,小蛇却待跳起便骂――徒儿命在旦夕,他只在那端奏甚杨柳枝!恁的神闲气定!

  恰才解舆见那妇人面露杀机,竟是不及相救那小儿,见那小儿在妇人手中垂死,急如锅上走蚁,直是没做奈何处。岂知此曲一出,那妇人竟是杀机敛尽,愁肠百结,目中含泪,擒拿那小儿颈上玉手,却是渐松。

  小蛇甩开那妇人之手,就地一滚,解舆跃上前,搂起小蛇,掠开数丈之远。小蛇犹自呛咳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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