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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_冰琉璃【完结】(3)

  风烟望着绮歌,淡淡地道,「你可曾恨过我?」

  绮歌疑惑地望他,风烟道,「如果不是我bī你,你也许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绮歌低了头,轻轻道,「没什么怨不怨的,当年哥哥,自然也是为了我好。」他说着,心里难免酸楚,又掉下泪来。

  风烟用手为他拭泪,「跟我走吧。」风烟淡淡地道,「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以后,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以前一样?

  可是有些过往,是永远抹不掉的伤痛,这十二年的痛苦,永远都只能埋在心中,那样的耻rǔ,说不出口。只能暗暗的在心底疼痛,张牙舞爪,腐烂在心里,没人看得到,没人想得到。只得默默的忍痛,然后微笑,说很幸福。

  风烟把绮歌按在椅子上,淡淡地望着弄月。

  林敏谦叹了口气,他从十五岁开始跟着风烟,直到现在已经七年。风烟的表qíng他也是大概了解的,自然也明白风烟想做什么。他犹豫了片刻,「这样好么?」

  风烟不说话,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只那一眼,林敏谦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风烟却不理会他,只对绮歌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带你走。」他说着,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漠然而冷清。

  「宫主,三思。」林敏谦脱口而出的话换来了风烟微微蹙起的眉,林敏谦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垂首不语。

  风烟淡淡地道,「我不会放过你第三次。」

  绮歌有些意识到事qíng的不寻常,开口问道,「哥……你要做什么?」他看了看林敏谦,又看了看风烟,「你们……」

  风烟微微的笑,看着绮歌的眼里有着淡淡的温柔,「那个女人,好像欺负过你。」风烟就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饭一样地说,「我觉得她活得不耐烦了,你觉得,她怎么死比较好?」

  他的目光瞬间转向弄月,杀机一闪而过,「这个人,如果你要就留着。」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他看着绮歌,等待回答。

  弄月早已明白风烟的意思,生死早就看得淡然,在此刻却不十分在乎起来。没有人愿意做这一行,如果可以选择,哪怕饿死街头也不愿这样。他并不期待绮歌的回答,反倒有些了然的庆幸。

  绮歌看看风烟,垂了眉,「如果我说我不想让弄月死呢?」

  风烟看了看弄月,道,「你叫弄月?」弄月点了点头,风烟又道,「如果你想,留下他也并无不可。」这句话,明显是在对绮歌说。

  林敏谦突然道,「宫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的眼扫过绮歌,不知是不是该要他回避一下或是怎样。

  绮歌看出了林敏谦的意思,迟疑地望着风烟。

  风烟淡淡地道,「我知道了。」转而对绮歌道,「你不用走,坐在这里听着就行了。」见绮歌点了头,他才坐下,「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

  绮歌低了头,「我不想提这件事了,所以你也││别再说了。」

  风烟蹙了眉,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绮歌一直在这里,当年脱身后的寻找,唯独落下了这里,可就因为他的疏忽,让绮歌平白的受了十二年的苦。说不愧疚,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血脉相连,从小就那样娇贵的一个孩子,风烟不能想象他是怎样受了这些的,现在念起,满满的都是怜惜。

  徐莺站在门口,迟疑着。

  她本是贵族的小姐,后因父亲被人陷害,满门抄斩,女子充jì。那个时候,她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辗转多年,受尽凌rǔ,终于等到鸨母死了后,她才名正言顺的继承了鸨母的位置。算起来,也十多年了。

  看到风烟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她该绝命的时候。

  那几乎完全一样的长相,和那太过于响亮的名声,徐莺知道,风烟不会放过自己。不会。

  屈指人生多少年,就这样过来了。她叹了一声,无礼地推开门,却又满心释然。

  绮歌见到徐莺,怔了一下。不仅是他,连弄月也怔了。

  徐莺走向风烟,在他面前站住,笑道,「楚公子此来,定有要事。」

  风烟淡淡地道,「芳驾所言极是。」

  徐莺叹了一声,理了理鬓发,笑道,「奴知公子所为何事而来,亦自当为公子分忧。」

  风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冷笑道,「那么,芳驾请自便吧。」

  徐莺微微的笑,突然道,「奴家住钱塘,贱姓司马。」

  风烟的睫毛动了动,没出声,徐莺又道,「奴只望公子大量。」

  风烟淡淡道,「说。」

  徐莺轻笑道,「纵然愧对祖先,但还是要认祖归宗,还望公子将奴墓碑正对钱塘。」

  风烟点了点头,眸光微转,「要不要我带你回钱塘,埋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莺打断了。徐莺苦笑道,「奴无颜对先祖。」

  风烟思忖片刻,道,「司马大人,是芳驾的什么人?」

  徐莺笑道,「正是家父。」

  风烟看了她片刻,又看了看绮歌,道,「但我不会改变主意。」

  徐莺只笑不语,伸手拔了林敏谦腰间的剑,横剑自刎。血流到绮歌的脚下,他脸色苍白,死死地抓住风烟的手,指甲陷入风烟的ròu里,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风烟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看着他颤抖,任他掐着。

  「绮歌,你和正则回去。」风烟淡淡的说着,正则是林敏谦的字,颇有些效仿古人的味道,「正则,从今天开始,只要我没回去,绮歌就是楚风烟。」

  林敏谦脸色一变,「宫主万万不可││师父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风烟漠然道,「我答应过你师父的事qíng我自然会做到,当年毕竟是他救我一命。」他冷笑了一声,「没想到绮歌你的身分,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绮歌有些不知道风烟在说些什么,风烟似乎也知道他的困惑,解释道,「你知道沈灵均么?」

  听到沈灵均的名字时,绮歌的脸不由红了一红。沈灵均……那个帝王般的人,从开始绮歌就知道,沈灵均不会喜欢他,可他却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沈灵均……

  他叹了一声,没出声。

  风烟蹙起了眉,顿了片刻,才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他?」

  绮歌没说话,低了头,不肯再言语。风烟抿了唇,突然道,「如果我杀了他,你会不会恨我?」他看到绮歌有些莫名的表qíng,重复道,「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他,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绮歌的笑容里有些苦涩,眼神也有些缥缈,「我们又不是两qíng相悦,你杀他,我何必怪你。其实,你不必杀徐莺的,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风烟踱到窗口,淡淡地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徐莺自然是有的。但是她不该伤了你,任何人对自己做的事qíng,都是要负责的。徐莺不会例外。」他顿了一下,看着绮歌的目光柔软了下来,「其实你,又何必那么善良。」

  绮歌苦笑道,「我……」

  风烟摇了摇头,打断他,自顾道,「你跟正则回去,然后我留在这儿,我要用你的身分去杀沈灵均,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消失。」

  绮歌听了,大惊道,「不可以。」他的眸里有浅淡的痛苦,「那种事qíng……你做不来的。」他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掩在了轻微的啜泣声里。

  风烟叹了口气,将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绮歌哭累了,在风烟怀里睡着。风烟把绮歌抱到chuáng上,对一旁呆立了许久的弄月道,「这些日子,你先留在这里。」他顿了一下,道,「这里的事qíng,我搞不太清楚。」

  弄月点了点头,突然道,「楚公子,若你想以绮歌的身分留在这里,恐怕有些困难。」

  风烟道,「什么困难。」

  弄月道,「你的xing格,和绮歌差得太多。」

  风烟看着弄月,垂了眉,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彷佛战栗的蝴蝶翅膀,他微微的抬了抬眼,脆弱而忧伤,清澈的眼里含了淡淡的忧郁,浓得像化不开的水墨。

  然而瞬间他又回到了原来的那副样子,淡淡地道,「这样还行么?」

  弄月已经被他的转变弄得说不出来话了,他怔怔地看了风烟半晌,才呐呐道,「楚公子,你演得很好。」他顿了一顿,鼓起勇气道,「可是你的手上有茧子。」

  风烟微微的笑,「你以为绮歌没有?」

  弄月微微地怔了一下,风烟道,「他四岁习武,而我却没有。」

  弄月低了头,不再言语。

  风烟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而对林敏谦说了几句话,林敏谦便离去了。他又打发弄月出去,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睡了的绮歌。

  他坐在绮歌的窗边,看着绮歌憔悴的容颜,思绪被扯到了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夜凉如水。

  那个素秋的夜晚,他一如被关在马车上的每一个夜晚一样chuī箫。只有他和绮歌知道,他每晚的chuī箫,只不过是为了铺垫一个有关于逃亡的计画。无论如何,他都要让绮歌活着。绮歌的善良,绮歌的天真,那是他所没有的却一直想要守护的东西。

  无论如何,要让绮歌活着。

  从头到尾支撑着他的,不过就是这样的信念。在他看到绮歌落地的时候,他的心就放下了。

  不管怎么样,绮歌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他微微的笑着,箫声未停。

  从头他就知道,这些人之所以闯上门来,就是为了要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就是他手中的箫,绮梦知道,这箫与一个宝藏有关,而父亲的杀身之祸,也都是这枝箫所引来的。

  他知道那些人之所以留下自己和绮歌,就是因为宝藏的秘密还没有解开,想要得到宝藏,首先就是解秘,如果无法解开,那么宝藏也和废物没什么区别。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绮梦看到负责看守他们的人悠悠醒来,微微的笑了。

  那看守见只剩绮梦自己时,不由得惊诧起来,便将前面的人叫来,把实qíng诉说了一遍。绮梦在他们的叫声中掀开帘子走下来,这早已不是官道,山路崎岖,高山耸立。他慢慢的朝崖边走了几步,微微的向下看去,亦是无际的一片茫茫。

  未等那几人开口说话,绮梦忽然向后仰了过去,在几人的惊呼声中坠下。

  绮梦当然不想死,他在跳之前就已经看到崖壁上生长的树木。

  借着冲力他不顾划伤猛地在崖壁上抓着,然而终于固定住身体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姿势的糟糕之处。

  他被卡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吊在树上,手会酸,迟早会松。他冷冷的笑,不过是或早或晚的摔下,于是心一横,松了手,任由自己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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