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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_中华说书人【完结】(27)


叶汀跟屁股着火了一样,蹭的站起身闪开。
魏渊捞了个空,沉沉看了眼叶汀:“躲什么。”
叶汀背过身去,打着哈哈:“怪热的。”
魏渊想到他身上朝服厚重,也不再qiáng行拉他到怀里,递给他一碟点心又倒了水。
“先随意垫垫,等祭稷完,跟二哥回宫,再好好歇歇吃点东西。”
叶汀连连点头,灌了两杯茶,捂着肚子坐的远远地。
魏渊见他一副‘你可千万别过来’的模样,也是百般不解。分明之前还是好好的,这又别扭什么了。
魏渊叹了口气,默默看了眼车外。
天热了,找个时间把堪舆嫁了吧……
车厢里,胡礼打了个喷嚏,默默裹紧了领子。见鬼,这么热的天怎么感觉忽然有股寒意。


三十七.
稷,原隰之祗,五谷之神。
帝王登基,奉为天命,始来祭社稷。
肃穆礼乐而鸣,魏渊携百官与宗庙外的大坛之上,纹龙青铜鼎立于坛前。
礼官念着长长的祭词,有内监持玉盆,稻谷于前,周密而繁琐的祭礼总是冗长又沉闷。
叶汀单手持剑,一手微抬于身前掩住肚子,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落下,凝在下巴之上。
他看着身侧之前的魏渊,心里倒是宽慰又满足。
简而言之,能看着二哥龙袍加身,总觉得此生无憾。正这般想着,半掩在小腹上的手心忽然一动。
叶汀愣住,以为是自己摸错了,恰在这时,那细微又清晰的动静再次从手心下的肚子里传来,柔软却直抵人心。
欣喜一瞬间蒙上心头,叶汀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在众人都低头听祭词的时候猛地抬起头来。
眼底的笑意僵持在瞬间,身体的反应总是最快的,刀锋陷入肌理,擦过骨头,发出让人牙酸的闷声。
魏渊身子一沉,被叶汀带着原地滚扑两圈,才稳住身形,不等拉住压在身上的人,就见叶汀浑身杀意尽显,手中泰阿已经出鞘。
祭祀大典上君前持剑者,唯有叶汀一人。
原本手捧红木镂花盘,上端祭祀所用牛、羊、豕首的内监纷纷从祭品里抽出刀刃。
藏刃于ròu中,刃无柄,这群装扮成内监的刺客将刀刃卡在手掌的骨fèng中,带着赴死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狠辣,用飞蛾扑火的姿态扑向魏渊。
叶汀翻身而起,名剑泰阿剑锋湛湛,抹过刺客脖颈,飙出的血线染红了祭坛上青岗石的地砖。
这群刺客,是魏昭曾经的门客,从魏昭还身为皇子的时候就做了他的幕僚,追随于他。主上身死,他们这些魏昭最为亲近的人自然成了搜捕捉拿的对象。
属于他们的活路唯有一条,逃,没命的逃,逃得远远地,从此隐姓埋名,苟且度日。
幕僚清高,又如何甘心这样黯然一生,生不如死。
死?如何死?一杯鸩酒可以死,一条白绫可以死,一柄尖刀亦可以死。
可这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如此方才是他们所求,哪怕死,也能博得名垂千古,博一声忠义之名。
他们沐浴焚香,净身入宫,利用最后的暗线混迹在内监中,千方百计得到祭典上呈祭品的机会。藏刃于祭品中,只待身至新帝身侧,将其一击毙命。
如果不曾有个叶汀,如果叶汀腹中孩子不曾恰在此时胎动,惊的他刹那间抬头看到那刀刃的寒光……
一切或许会不一样。
当叶汀把剑锋送入刺客的心脏时,那些人如是想。
礼乐声而止,祭奠上百官皆高呼,武将侍卫环住四周,御林军将剩余的几名刺客制伏。
叶汀抖落剑上的一串血珠,呼吸有些艰难,他单手撑着剑,一点点跪下身去。
眼前的血有些刺眼,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染了血。
眉头紧紧皱起,叶汀伸手去抹袖口上的血。
这些人该是有多烦人呐,这麒麟袍是二哥送他的,怎么能浸满血污。
指尖用力揉搓在袖口之上,极力想要拭开那血迹,金线麒麟半身浴血,却如何都擦不gān净。
手指用力扫过那麒麟的麋身,龙尾,龙鳞,偶蹄。
蓦然,叶汀指尖微僵,怔怔看着那袖口的麒麟,亦或是说……狻猊。
四周的嗡鸣亘长刺耳,眼前的视线变得斑驳不清。叶汀感觉到二哥扣住他的肩头,拼命的摇晃,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渐渐有些模糊。
魏渊双眸赤红,眼泪压着眸中的红色,当真如浸了血般滚滚yù落,他大声唤着什么,说着什么。
叶汀听不清。
魏渊的手按在叶汀肩头,半截染血的刀刃露在外面。
叶汀垂眸看了眼,张口想叫声二哥,一开口就是一滩乌黑的血用喉中涌出。
黑的如同上书房里的墨汁般,却远比那浓墨更骇人。
叶汀看着彻底被染脏的衣袍,再看看肩头上被刀锋划开的衣裳,有些颓然的想,罢了,就这样吧。
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破了吧。
拼了命也想要保护的东西,
其实,早就已经破了吧……
魏渊眼睁睁看着叶汀阖眸垂下身子,如同被剥走了魂魄般,了无声息。淬了毒的刀刃让叶汀唇色开始泛紫,血无声的呛咳出来,浸湿了魏渊身上的龙袍。
“芜若……芜若……你别睡,你看着二哥……”魏渊语无伦次的念着叶汀名字,浑身颤抖到几乎抱不住他。
叶汀胸口的起伏越发低微,拢在腹上的手无力垂落下去。
这么久以来,小心翼翼隐匿着,呵护着,甚至来不及欢喜着分享给孩子另一个父亲听的秘密。就这样显露出来,圆圆的,柔软的的弧度,安静的就像是一个小坡,若有清风拂过,里面是不是也能绽放出最甜美的花朵。
只一眼,魏渊浑身皆被寒意冻结,脑海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断裂的如此清晰,所有的神思顷刻间崩溃。
后有人言,君不见,祭坛之上,身披龙袍的帝王,悲切难书。


三十八、
七月芙蓉初绽,八月桂花满头。
待到九月又重阳,采得茱萸难遗君。
今日无风无云,外头的天像是笼着一层灰蒙蒙的破布,yīn沉又破败。
胡礼将折子收入袖中,顺势看了眼天色,忽而沉声道:“这天,怕是要落雨了。”
内监总管正垂头收拾桌案上的笔洗,闻言不由得抬头,顿了顿道:“胡相说的是,赶快回去吧,莫要等到雨落下,淋湿了身子。”
胡礼浅笑颔首:“也是。”说罢,单手抵着桌案借力站起身来,正yù走,又转过头去,沉吟片刻道:“苏公公,陛下那里可还好?”
内监大总管苏越眉头稍稍皱了一瞬,低声叹息:“可不还是跟从前一样,仍旧是在凤梧殿里,日日守着。大人若是有心,不妨劝劝陛下。”
“这种事qíng,哪里是能劝得住的。”胡礼看了眼堆积满案的奏折,微微摇头似自言自语般道:“劝不得,劝不得……”
苏越低声道:“可是,御史大人率都察院诸位大人一起日日奏折直弹劾陛下……这,这……如何是好。”
胡礼勾了勾唇角,眼底冰冷。
弹劾今上,何等放肆大胆,况且今上刚登基,就胆敢太岁头上动土,yù意为何?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怒刷一波‘刚正不阿’指数罢了。
“胡相……”苏越犹豫一瞬,道:“若是得空,胡相过去看看也好。只是不知叶将军他,啊不……是君后他究竟何时才能醒来……”
胡礼看了眼这位刚被提拔上来的大总管,道:“陛下不见得乐意旁人去看君后,特别是我。”
说罢,胡礼离去。
外面的天色越发yīn沉了,胡礼抬眸再度看了眼天,心想不知皇城外青雀街头第三个拐角卖芝麻饼的小摊有没有走。
不过看这个天气,今天怕是要早收摊了吧,不知还赶不赶的上。这般想着,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
上京人皆知,六月初新帝登基,祭坛之上遭遇刺杀。
叶将军舍身抗敌,重伤垂死,太医百名,皆言,药石无解。
众人无不心下遗憾,叶家忠骨,百年传承,至叶汀一脉,终是自此断绝。
这当口,却发生一件令天下皆哑然之事。
叶将军被陛下带回宫中,撤未央宫改换凤梧殿。
凤皇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特诏天下,封叶汀为后,居于六宫之正首。令封独子魏珩为太子,居于东宫。
此诏一出,天下皆哗然。
纵观华朝百年历史,从未有过男后之说,陛下此行,颇有逆天下大行之意。
就在一波未平之时,陛下亲自出言道:“太子为君后亲自所出,且君后腹孕双生子,将来也是皇室嫡系血脉,此事不得异议。”
若说男后还能让百官吵吵两句,那男后孕子之事则是让他们连话都说不出。
百官中有人直言荒谬,有人忧心陛下不问朝堂,有人反对立男后觉得于理不合,有人还在纠结男人如何生子这件事。
唯有叶汀当年飞鸿军的旧部,一群铁铮铮的汉子齐齐跪在宣政殿外,只求能见将军一面。
魏渊不准任何人面见叶汀,一道道驳回飞鸿军。
飞鸿军众无奈,一群人心里苦闷,只知将军重伤药石难医,命悬一线,却连见一面都做不到。当年出生入死,将军永远都是站在他们最前面,冲锋于险境里,念至此,一群汉子不由得抱成团哭。
正哭的悲切,有几个文官经过一旁,嘴贱冷嘲热讽道:“男人生子,滑天下之大稽。以往便瞧着叶汀行事放làng,想来仗着有几分瑰丽姿容诱陛下宠幸,以前还当真的是军功赫赫,只怕其中不知掩了多少腌H事。”
正抱一团哭的飞鸿军霎时间杀气冲天,将那几个还在作死嘴贱的文官围住。
几名文官心下虽有一瞬慌张,但随即又仗着天子脚下,又是朝中大臣,还能动手不成?不由得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
飞鸿军副将顾阳冷笑着从袖中掏出明箭丢出窗外,在天空炸开的一瞬间,响起尖锐的声音。半盏茶的时间不到,银甲飞鸿军将士把皇城十三条大街围堵个水泄不通,一个个皆是骑战马,披着银甲,手挽弓,背负箭,杀意飒飒。
这些文官多数生于上京,长于上京,哪里见过这种军队冷厉气势,吓得六神无主还要嘴硬道:“你们这群无知蛮汉!别以为仗着人多,就,就能……”
副将顾阳冷笑更甚,随意揉了揉手腕,指骨咯咯作响:“呵,仗着人多?收拾你们这群人,我们随便一个人就可以。”
他手一挥,高声道:“飞鸿众军何在!”
飞鸿军齐声呵道:“末将在!”
声势如雷,震天而动。几名文官再立刻噤声……
副将顾阳冷声道:“诸位大人在我们将军重伤之际,出言污蔑。这就是你们文官的风骨?当我飞鸿万军都死透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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