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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_中华说书人【完结】(29)


魏渊看着叶汀的气息一天天越来越微弱,看着他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心里甚至开始恨这未曾出生的两个孩子。这对双生子就像是盘根错节的根须,深深扎在叶汀的身体里,毫不怜惜的榨gān他仅存的每一分生机。他们渐渐枝繁叶茂,可叶汀却脆弱到随时都可能殒命的地步。
这股扭曲的恨意成了魏渊手中的一碗落胎药,在叶汀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这碗药喂到了他嘴边。
喝了药,打了腹中的孩子,叶汀尚且还有几分生的可能。
魏渊心是冷的,端药的手却不住的颤抖,险些打翻药盏。
把第一勺药喂到叶汀嘴里的时候,熬了三十个日日夜夜的他终是忍不住崩溃悲哭。
那是他的孩子啊。
已经有了如此清晰的胎动,两个活生生的孩子,怕是已经成形,再过几个月待出生后也会像芽儿一样啼哭,像芽儿一样慢慢长大,用柔软纤细的声音唤他父皇。若是芜若醒着,此时定然会将他的手合拢在肚子上,一声声数着胎动给他听。
怎么忍心,如何忍心……
魏渊无声落泪,一勺勺将药灌到叶汀口中。
喂进去的药不出片刻,竟是让叶汀全部呕了出来。明明人还昏迷着,可身体却对那碗药排斥到了极点,吐得全身都痉挛。
将那碗药一点不剩的吐光后,叶汀牙关紧咬,再也不肯进食,哪怕是一滴水都喂不进去。
魏渊想,叶汀若是醒着怕是恨极了自己吧。
整整三天,叶汀不肯松开齿关。御医没有办法,只能用银匙去生撬,满口的血呛出,落在被褥上,像是星星点点的红梅般绝艳又冷冰。
可依然未果,除非将叶汀牙齿全部打碎,不然他是不会张口的。
魏渊心如刀绞,只能一声声在叶汀耳畔赔罪,一遍遍保证再也不会让他打掉孩子,一句句求他松开齿关。
就这样求了三天,叶汀才渐渐松口。
自那时起,魏渊明白要了孩子的命,亦是要了叶汀的命。
手中被重重踢了一下,魏渊回过神来,轻轻顺着叶汀肚子里被踹动的地方揉了揉,他俯身贴过去,柔声道:“乖,别闹。踢那么重,你爹爹会疼的。”
叶汀肚子里动静当真小了些许,魏渊拉过叶汀的手,合在孩子踢动的地方。
“芜若,你肚子里这两个孩子可活泼了。”魏渊托着叶汀的手轻轻在肚子上打圈。
“听堪舆说,你之前还总是抱怨肚子长得太快。”魏渊垂眸无奈轻笑一声:“怎么有你那么傻的爹爹,连自己怀了双生子都不知道,两个孩子自然要长得快些。”
魏渊眸色黯了黯,苦笑道:“我才是最傻的爹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你已经有孩子了……”
“芜若,待再过几个月芽儿都要满周岁了,咱们说好的给芽儿大办一场,到时候你总要看着他抓周才是。”  
“子檀跟堪舆也要选个日子成亲了,你若是不愿意就快些醒来,不然堪舆就真的要嫁出去了。”
“还有你的飞鸿军,你以往总是护着他们,你不在,他们都要上天了。”
“芜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不要芽儿,不要你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了吗。”
风声呜咽着滑入窗,chuī拂着高高挂起的帘幔,魏渊将脸埋在叶汀冰冷的手心,遮住泛红的眸子。
半晌风声中才夹杂了一声颤抖巍巍的艰难哽咽,不成声,不成调,转瞬就消散在风里。
“芜若,你也不要二哥了吗……”


四十一、
入秋时节,天气已经不如酷夏炎灼。
庭院里的荷花再落了一场雨后有些零星掉落的模样,叶汀醒来的那天魏渊还在早朝。
他初醒之时脑中还是混沌一片,除了周身无力外,腹中又痛的厉害。费力的摩挲过去,却让他几乎脑子里更加空白。
魏渊上朝的时候,叶汀身旁一直有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但见君后醒来,一个个皆是惊喜至极,众人去请御医的,去通知陛下的,争相奔走,一时间宫殿里满是宫人匆匆脚步掀起的阵阵袖风。
朝堂之上又岂是宫人内监能进去的,层层通传下到了掌印太监总管苏越这里。苏越略微沉吟一瞬,就转而几步上前,低声将君后醒来的事qíng告知了陛下。
魏渊听完,当即站起身来,一句jiāo代都来不及给群臣说,转身就走,连脚步都跟着有些踉跄。
百官哗然,看着陛下转瞬就走的老远的背影,一个个面面相觑。
苏越拱手对百官道:“诸位大人,今日的早朝怕就到这里了,若是大人还有事要启奏陛下,可将奏折呈上。”
内阁首辅李岩之大感不解,疑惑道:“苏公公,陛下无故退朝总归要有个说法,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苏越心道,自然是大事。
“君后醒了。”
短短四个字,朝臣皆寂。
半晌,督查院御史大人池诵率先怒声道:“哪怕是君后醒来又如何,朝中政务就能耽搁了?前段日子陛下已经堆积了多少朝政未管,好不容易开始恢复早朝,居然半途不说一话就走。陛下这才刚刚登基!男后男后……祖宗礼制里,哪有男后之说!反常为妖,这样下去成何体统。李阁老,你说是不是?”
李首辅把头一扭,冲一旁道:“今早上朝前宫外拐角那家豆粥铺子还开着,堪舆啊……要不要一起顺道去吃?”
胡礼眼角带笑,挤到李岩之身前,隔开督察御史大人:“好啊好啊,李阁老要请我吃饭吗?”
李首辅眉头一跳:“堪舆,你们年轻人能不能不要这么jīng打细算……”
每回都是他请客,说好的孝敬长辈呢。
胡礼连连叹气:“最近不是刚刚置办了宅子么,又添置了几个仆人,俸禄就那些多。李阁老你也瞧见了,我还没成亲娶媳妇,怎么也得攒点钱不是。”
李首辅一听这话,觉得也是。胡礼虽年纪轻轻就官拜内阁,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上京又无牵无挂,瞧着很是可怜。于是拉着胡礼道:“成,今天想吃什么就多吃点,瞧着你最近瘦了好多。”
胡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李大人,我可能吃的有点多。”
“跟着我,你就放心吃就行。”李首辅很是心疼的拉住他,多好的年轻人啊,赶紧想想自己家有没有未出阁的姑娘。
御史大人看着俩人目不斜视的从身边过去,气的gān跺脚。
其余几个大臣也都打着哈哈三三两两的从一旁过去。
……
魏渊赶到寝殿的时候,御医已经全数都到了。
叶汀的qíng况不大好,从醒来那一刻,未曾容他喘几口气,腹中的疼痛就将他再度打入沈渊般来势汹汹。
众御医宫人见魏渊来,皆跪下见礼。
魏渊对所有人都视而不见,两步上前到叶汀身边。
叶汀满头冷汗,眉心拧成一团,口中断断续续压抑着呻吟,许久才攒出些力气艰难的辗转几分身子。
“芜若?芜若你怎么了,哪里疼?”魏渊握住他满是汗的手,转而怒向身侧御医吼道:“他到底怎么回事!”
众御医还不等开口,只听见后头慢吞吞传来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道:“陛下小点声,别吓住他肚子里的孩子。”
宋军医自从入了太医署,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直接是入了御医席。
奈何宋军医变成了宋御医,从前的臭脾气还是未曾改过分毫,对谁都是不客气。当年这脾气能气的军中将士拔刀相向,如今也能气的太医署众多太医们chuī胡子瞪眼。可饶是如此,宋御医依旧我行我素,抱着自己的小药炉过得自在。
魏渊压住自己的怒火,指尖一遍遍抹去叶汀额头上的汗,急声道:“宋老,你来看看他……芜若他怎么会这样……”
宋御医上前,握住叶汀手腕,阖眸切了会儿脉,随即将手搁在他腹底摸了摸。
叶汀仍旧是疼的厉害,身子又无力,眼瞧着要昏过去。
宋御医手起针落,吊足叶汀一口气,对他道:“听好了,这孩子才六个月,你若是挺不住这会儿破水,孩子肯定活不成。”
叶汀瞳孔猛地一缩,呛咳几声,咬紧了下唇。
宋御医一边落针一边对叶汀道:“孩子是不是在向下坠?别跟着宫缩用力,深呼吸,听话。”
宫缩有些厉害,叶汀的肚子整个变硬,里面胎儿的翻身踢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宋御医看见叶汀把下唇咬的出血,抬手扣住他下巴,轻轻拍了拍脸颊:“松口,别咬,咬穿了唇,待会儿还得费劲给你补针,疼的厉害的话……”
宋御医扫了眼一旁的魏渊,道:“陛下,借手一用,不批奏折的那只。”
魏渊忙将手递过去,宋御医二话不说拉住往叶汀口中一塞,道:“身子别向下用力,疼的狠了就咬住,用点劲没事。”
魏渊见叶汀这般模样,心疼的要命,巴不得他能咬的用力些。
银针落了几遍,宋御医不时将手搭在叶汀肚子上,直那发硬的肚子渐渐变得柔软才起针。
叶汀刚醒就折腾了这么一出,周身脱力双眸一闭,再次昏睡过去。
魏渊怕他又跟之前一样一睡不醒,下意识的想要摇醒他,被一旁的宋御医一巴掌拍掉手。
“别动他,嫌他刚刚疼的不够狠?”
魏渊忙抽回首,又不敢碰他,只得着急道:“宋老,芜若会不会醒不来,他怎么会忽然腹痛?”
宋御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慢吞吞道:“方才把脉,君后身上的余毒基本上已经清了,昏迷不醒倒是不至于。至于为什么忽然腹中疼痛,这倒要问问陛下您了。”
魏渊愣住:“可朕不知道……”
“陛下当然不知道,君后刚生完太子就有孕,胎宫根本承受不住,又合该老天不开眼怀了个双胎,胎宫脆弱的随时都会破裂,六个月就有了早产的兆头,谁知道那天一个不小心就破水了。就君后眼下这个身子状况,能生得出来就见鬼了。”
宋御医声音十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冷漠:“陛下什么都不知道,那陛下知道什么呢?”
“迟早要完。”
说完,宋御医拎着自己的小药箱,招呼也不打一声,慢吞吞的走了。
深藏功与名。
众太医忍不住纷纷鼓起了掌,当然也就是在心里头鼓掌,面上一个个低着头在魏渊面前忙碌着又是开药方又是吩咐抓药的。
魏渊看着无声躺在chuáng上的叶汀,许久,才颓唐的坐在他身旁。
四十二,
夏末落过两回雨之后天气渐渐转凉。
叶汀醒来后身子状况一直不大好,睡上三五日方能醒来一回,每回清醒个一刻也就再度沉沉睡去了。
很多时候魏渊都来不及同他说上几句话,只能紧赶慢赶着问问有无哪里不舒服云云,叶汀似是也听不太清楚,粗粗一点头,也就恹恹阖眸昏昏y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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