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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昏君_樱桃【完结】(17)

  “这是自然。”哈丹道,“qíng敌的名字总要记得牢牢的才好。”

  我凑过脸,在他鬓边亲了一口,柔声道:“去吧。这么会做人,我猜请你的是吏部侍郎王卷。他家的厨子是从南边请来的,做得一手上好淮扬菜。他还有个小妾,极善琵琶,要是他藏私,舍不得叫小妾出来,你就主动跟他提。他要是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京城里人人都知道。”

  “京城里果真人人都知道吗?”哈丹问。

  “没人知道。”我冷笑,“可是朕知道。”

  我把哈丹送到小门口,亲自指了小门的位置,叫他下次从这里来。小门外面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回廊,我见他出了门,沿回廊往外走,便转过头,却不想他没走出几步,突然回身。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刚回过头,便见他已然到了近前,捧起我的脸,烙下深深一吻。

  “舍不得走。”他说,“今晚我还来。”

  “来吧。”我说,“朕等你。”

  我们紧紧抱着不肯松手,在小门口站了许久许久,久到再没时间可拖延了,哈丹才走。这回我没急着回去,而是倚在门边望着他的背影,我想他刚刚就回来了,兴许这次还会回来的。要是他再回来,我就把他留下,管他什么王大人李大人,他哪儿都别去了。

  可是哈丹的身影转过回廊,没再回来。

  我有点失落,却不觉得难过。一来,他说他晚上还要来的,二来,过了这么多年,我总算等着了一个人,陪我用早膳。

  我是先皇嫡子,母后乃蓝氏嫡女,如此尊贵的身份,可从小到大,没人陪我用过早膳。这事,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

  我转身走回殿中,一边走一边叫:“章枣!”

  章枣像土地公公似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在我身侧应声:“陛下,奴在呢。”

  “以后láng王会常来,你们别大惊小怪。”我一边走,一边说,“以前怎么对镇国公,以后怎么对他就是了。”

  “是,奴遵旨。”章枣打量我的神色,像是反复确定了我心qíng不错后,才敢问,“陛下跟láng王……”

  我瞥了他一眼,章枣的后半句话“咕咚”一声吞了回去。

  我扬起一边唇角,笑了起来。

  “一晌贪欢罢了。”我说。

  第三章

  那之后哈丹常来。我俩都正在不知餍足的时候,一晚上总要闹腾个三四遍才停。停了也不老实,两手两脚搭在一起,搂着睡。那些欢迎仪式啦,接风晚宴啦,我全不排斥了,但凡有,我就去。去了假模假样跟哈丹装不熟,却在宴席间隙,用酒杯作掩护,眉来眼去。

  我渐渐品出滋味,以前天一黑就琢磨着卫明今晚会不会来,如今却开始数着指头算哈丹过来的时辰。除非有要事,否则他天天到我这里。想着他要来,我的心qíng就好极了,一个人坐在那儿,哪怕什么也没做,都忍不住要笑。原来被人喜欢呵护是这样美妙的滋味,我真真是第一次知道。

  这日哈丹来了,我却不怎么开心。

  我坐在书桌旁,面前摊开一张宣纸,一幅傲雪寒梅图画了一半,最后那一笔点了个重重的墨点在上面,整幅画无须继续,已然毁了。我却浑然不觉可惜,单手支在扶手上,撑着头,皱眉望着眼前出神。

  哈丹走到我身旁,我抬起头,淡淡道:“哈丹,朕没心qíng,今天不想做。”

  今晚,宫中气氛少见的冷凝,哈丹可能也察觉出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我合了合眼睛:“朕的一个妃子,正在给朕生孩子。”

  云妃临盆了。

  她本该下月生产的,可是今天下午她去御花园遛弯,不知怎么就跟容妃撞在一起,脚下一滑,摔在地上,羊水当即就摔破了。宫人马上将云妃抬回宫中,消息传到我这里,我派了半个太医院过去。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很可能将成为本朝太子,太医们不敢马虎,可是从下午到晚上,几个时辰过去了,孩子就是生不下来。

  ――难产。我离得这么远,仿佛都能听到云妃的哭声。

  哈丹倚在桌上看着我,我低着头,盯着手中那一串檀木珠子。珠子共有一百零八颗,隐隐有香气,被我抓在手中一颗一颗数来,沾染了温度,香气渐浓。如此良久,章枣小碎步跑进来,跪在我面前。

  我“刷”地坐直了身子,急切道:“如何?”

  “回陛下,催生的汤药已经灌下去了,可是拖得太久,云妃娘娘已经脱力了,孩子还是不露头……”章枣战战兢兢道,“太医院来请陛下示下,若二者只能保其一,陛下要保大还是保小?”

  “什么叫保大还是保小?”我bào怒,“告诉太医院,孩子不能没有母亲,要是有一个保不住,他们的脑袋都别要了!”

  章枣嘶声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气得直喘,然而我心里清楚,我并不真的生气,只是恐慌。平日里装得再怎么镇定,这时候都原形毕露。我的手腕在颤,长长的珠子垂下来与椅子扶手相触,发出“磕磕磕”的声响。哈丹突然俯身,两只手一起捧着,把我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别担心,”哈丹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吉人自有天相。她是你的妃子,就是吉人,老天爷会眷顾她的。”

  哈丹的手宽大而温暖,因为长期持刀引箭,掌心手指布满硬硬的老茧。他这样抓着我,老茧硌着我的手背与手心,我的恐惧与茫然竟渐渐消了,心里像有了着落,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懂,”我说,“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

  我是一定要有个孩子的,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早点来。为了这个孩子,我费尽心思。第一次失败了,好不容易才叫云妃有了第二个,要是这个再没了,难不成我要叫云妃怀第三个孩子吗?

  须知此事越是拖得久,风险就越大。我固然不在乎血统,然而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是历朝历代的铁律,要是被朝臣和天下知道我想认个乡野小民的孩子做儿子,还想把皇位传给他……

  哈丹是异族,这些事我不能同他讲。可是他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已经叫我好过很多。

  “要是你放心不下,就过去陪她。”又过了一会儿,哈丹道,“我先回去。”

  说着松开我的手。

  我赶紧抓住他:“别走!”我抬头望着他,“……朕不敢去,你也别走,留下陪朕。”

  哈丹就这样陪了我整整一宿。我坐着,他站着,站累了,搬把椅子坐到我身边。后来我累了,把头挨在他的肩膀上,中间兴许睡过去了一会儿,可是马上就惊醒了,接着便感到有人在轻轻摸我的脸颊,哄我再睡一下。

  我就这样守着哈丹过了一夜,天亮时分,殿门开了,章枣一溜小跑跪到我面前。

  “陛下!”章枣喜极而泣,“恭喜陛下!云妃娘娘生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猛地站起,起的太急,眼前一阵阵发黑,一个站不稳便往后仰倒。哈丹从后面一把托住我,我借他的力站好,哑声问:“皇子还是公主?”

  “回陛下,是皇子!”章枣大声道。

  我长舒一口气,这颗悬了整夜的心总算落回了肚里。

  “母子平安?”

  “回陛下,母子平安。”

  我声大笑:“好,甚好,传朕旨意,夙合宫众人侍候有功,各赏半年月例;太医院众太医护胎辛苦,俸禄翻倍。章枣,传旨云妃处,叫她好好休养,朕下午……不,朕现在就去看她。”

  我回头笑问哈丹:“你要跟朕一起去看看朕的孩子吗?”

  哈丹摇头,起身道:“不了,你去就好。我累了,可否借你的地方睡一觉?”

  我自然同意。哈丹笑笑,进了内殿,我整整衣衫,连脸都来不及洗,摆驾夙合宫。

  “对了,”上龙辇前,我叮嘱章枣,“你去给朕把刘岭叫来。”

  夙合宫中人来人往,虽已清晨,可殿前挂着的灯笼还亮着,许是宫人忙碌了一夜,忘了熄了。章枣一眼瞧见,怕惹我的厌,赶忙指挥人过来把灯笼摘了。我摆摆手,笑道“无妨”,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宫门。

  夙合宫早得了我要来的消息,除了必须贴身伺候的宫人太医外,都跪在院中。我穿过他们直往寝殿去,产房不吉,然而我正高兴着呢,哪理会那么多讲究,摆摆手,谁都拦不住,继续往前走。

  走到殿门口,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哟,阿生哥。

  阮生着一身宫女服饰,桃红的小褂藕荷的鞋,骨架子却大喇喇的,跪在一群宫女中格外显眼。是我让章枣把他弄来的,我寻思着云妃这么喜欢他,生产的时候身旁有心爱的男人陪着,兴许能顺利些。我叮嘱章枣悄悄把他弄进夙合宫,却没想到章枣想了这么个挤兑人的法子。得亏云妃难产,宫里人忙得要命顾不得细瞅,否则就阿生哥这扮相,眨眨眼的功夫就叫人瞧了出来。

  阮生始终怕我,见我来了,而且认出他了,头低得更低,恨不得挖个dòng,钻进去。他越是怕,我越是好笑,心想,还好哈丹没来。

  哈丹要来,也得扮成太监,或者扮成宫女。可是哪有这么爷们的太监,更没有这么魁梧的宫女,所以,还好他没来。

  我心qíng太好了,笑得也格外多。我进了寝殿,宫人并太医一同跪下,我向太医细细询问了云妃的qíng况,得知有惊无险,便挥挥手,叫所有人都出去。

  寝殿里只剩下我和云妃两人。

  ――哦对了,还有卧在她臂弯中,刚刚生下来的,皇长子。

  我搬了凳子坐在云妃chuáng边,探头看她臂弯里的孩子。那孩子丑极了,皱的皮肤皱的眉眼,嘴唇薄的很,一边睡,嘴角一边嘬着唾沫泡。他不像我,还好也不像阮生。他像云妃,现在虽丑,却是大双眼长睫毛,不用长大,只要长到四五岁,就已然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我戳了戳他的脸,他瘪了瘪嘴,像是要哭,我赶紧抽回了手。云妃禁不住笑,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哑声道:“陛下别怕,他睡着了,不会哭的。”

  我点点头,望着云妃。

  人家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云妃这一圈走得异常凶险,一只脚都迈了进去,又生生转了回来。她喊哑了嗓子,也把自己平日的千娇百媚喊没了,只剩了憔悴与虚脱。她变得丑了,脸色蜡huáng,眼眶通红,可是看着我的眼神是充满希望,亦柔qíng似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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