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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入骨髓_画眉红【完结】(3)


孙籍气地彻底不想说话了。

已是丑时下三刻,任诞便让舟子回程。表兄弟不欢而散,一个回家生气,一个回家继续装病。

任诞今夜虽然赔了一根好鱼竿,但因鱼钓了不少满载而归,心qíng颇佳,回府后美美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神清气慡,卧房外玉兰树的花竟开了大半,一株白花、一株淡紫,相映成趣,任诞更觉心qíng大好。他吃了早饭回忆起昨夜夜钓,一时兴起就去了书房,打算画一张《夜钓图》。
任诞刚刚在大案上铺好了一张澄心纸,一名侍女上前轻声道:“郎君,家郎君来访。”任诞略觉诧异,把笔搁下,道:“请他来书房。”
那侍女颔首退出。

不一会儿,孙籍带着一脸假笑提着个鸟笼进了书房,见任诞大案上铺的白纸,立刻阿谀道:“表哥要画画?哎呀一定是一张绝妙之作!”
任诞直接略过这句废话,笑道:“表弟来赔我的钓竿?”
孙籍把鸟笼往大案上一放,掀起鸟笼上布帘,谄笑道:“昨天弄丢了表哥鱼竿,心中着实愧疚,想到表哥这几日闭门养病,难免无趣,这只鹩哥就作赔礼,给表哥消遣时日,我今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孙籍就要溜走。

恰在此时,那鹩哥叫了起来:“可怜chūn风渡不得,北地胭脂少颜色!”说的颇为字正腔圆,必是被好好训练过一番。
任诞:“………………哪来的鸟?”
孙籍:“………………我是被迫的,他们说动了我爹,bī我把这鹩哥带给你。”

任诞简直哭笑不得,他逗了逗那小鸟,小鸟又快活地将那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看来是只会说这一句诗。
孙籍说:“我可没把你是在装病的事qíng说出去。”
任诞颇有自知之明地说:“这不用你说。”
孙籍好心道:“表哥你还是把这事应下吧,反正你不应也不行了。”
任诞心中忽然一动。
孙籍道:“我听我爹说,温大人给董先生写信了。”


贱`人大大出场了,其实贱`人大大对喷子大大还是充满了同qíng与善意的!


第三章

五天后,董先生派人给任诞送了封信。任诞看完,叹了口气,命人备下车马,启程去摆放董先生。

董先生名董明彦,师从理学大儒郑颂。半生宦海沉浮,五十三岁忽然决意辞官,回乡著书治学,开办了闻登书院,门下弟子俊才无数,继承先师开创颂学,任诞与梁启章皆是其得意门生。董先生一生jiāo游广阔,却有一个敌手至今针锋相对,便是扬州名士白晋生。年轻时两人是政敌,归乡后还都办了书院继续争斗。
而简傲偏偏就是白晋生最喜爱的弟子。

今日出门时天就有些yīn沉沉地,马车走了一阵,竟真的下了场雨。虽是chūn日,却无chūn雨绵绵qíng致,反而倾盆而下,淋地人措手不及。这里距董先生的宅院已经不远,任诞gān脆让车夫催马疾行。
约莫半刻,马车终于到了董府。车夫身上打湿了一片,任诞叫他随小厮去吃茶烤火,便去拜见董先生。
董先生如今七十有一,前半生思虑太过、奔波劳碌,如今年纪上来,身体渐渐衰弱,虽然jīng心调理,jīng力也江河日下。等任诞赶来,董先生却在榻上睡着了。侍女从内室出来,觉得十分为难,董先生近日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却又不好让先生的爱徒这样回去。任诞不介意,笑道:“无妨,我等先生睡醒便是。”便在外间坐着静静等候。

茶杯里的热水添了三次,董先生仍在酣睡。门帘却响了一声,任诞抬眼看去,一名青年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头发衣衫湿了大半,多半是骑马来的结果路上遇雨,却未避雨直接来了。青年唇色冻地有些发白,但他眉目温雅、仪态出众,这样竟不叫人觉得láng狈。

这青年识得任诞,任诞也认识他。

任诞起身对那青年一礼,想起前几日与孙籍还在聊这人,想叫一声“梁驸马”揶揄一声,但仔细一想两人又不熟,实在没趣,便规规矩矩地道:“梁兄。”
那青年――梁启章看见任诞,有一瞬诧异,眉轻轻一挑,旋即一笑,道:“任兄。”

小厮又生了新火盆给梁启章烤衣服,婢女端了热茶gān布来,请梁启章擦擦头发去换身gān衣。衣服换罢,任诞与梁启章寒暄了两句便无话可说,默默对坐了一阵。两人是同门师兄弟,但在书院中不过是点头之jiāo,梁启章还先任诞一年离开书院。虽然都是董先生的爱徒,但梁启章儒雅温和、任诞惫懒无赖,总是无话可说,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感。

瓦檐上雨水滚珠一般纷纷坠下,织出细密琉璃帘,雨声淅淅沥沥,不绝于耳。
梁启章喝了口茶,唇色红润起来,忽然道:“听闻任兄最近一直在病中,没想到今日能在先生这里相见,任兄的病想必大好了吧。”
任诞对着梁启章这类温润如玉的君子最不得劲,他心里想谁有病,嘴上却端着斯斯文文的架子客客气气地说:“有劳梁兄挂心,已经病愈了。倒是梁兄,临安千里迢迢,来见先生可是有要事?”

梁启章眉头微蹙,这么一个简单动作有他做来也俊美无俦,的确是个偷香韩寿、傅粉何郎。梁启章道:“既能巧遇了任兄,我确实为了简――”任诞听到“简”字,饶有兴趣看着梁启章,内室忽然传出长长一声呵欠声,董先生拖地长长的苍老声音道:“什么时辰了?任放之来了吗?”
梁启章住了口,任诞颇觉可惜,只得朗声道:“学生在此。”

待董先生整理好仪容,侍女便请两人入内。两人进了内室,董先生已是衣冠整肃,两人才行了礼,董先生张口就把两人都大骂了一顿。

不晓得温大人在信里写了什么挑拨话语,董先生冷着脸对任诞道:“本以为任家郎君身体不适,老夫必是请不动你,没想到老夫在郎君这里还有几分薄面?”
任诞腆着脸道:“有几日的确不太舒服,不过老师有命,我自是爬也要爬来?”
董先生脸色好了一点,却还是道:“跟我装什么,简家小子狂地不知天高地厚,你却装病避事,难道我颂学门人还怕了白晋生那老匹夫的教的小匹夫!你是要叫南北文坛看颂学的笑话?”
任诞老老实实地说:“不敢不敢。”

梁启章忍不住开口道:“老师――”
董先生一听梁启章开口,本来好些的脸色脸又沉了下去,直接截断梁启章的话对任诞恨恨道:“你不要学你梁师兄,一封《割席书》被人戳到了脊梁骨上,还夸人家绝jiāo书的狂糙写的潇洒,别人可没领他半分qíng。”
梁启章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说:“是我有错在先,而且幼微的字本就写得出色,有了名声也是应当的。”
董先生听见自己的爱徒还帮对手的弟子说话,气地胡子都chuī起来了:“那小匹夫是字写得好,但以前写的千百帖,也不及一封盛怒下的《割席书》出色,他写了绝jiāo书难道还写两份,一份自己留一封寄给你?你不与人看谁知道这字写得好?这也罢了,妙品共赏、疑义相析本就是应当,但他把你骂成那样你还一点脾气也没有。这次你要是还是来为那小匹夫说qíng,以后也不必说是我的学生了!”
梁启章闭嘴了。

任诞一边自觉地沉默,一边支棱其耳朵听,在心里慢慢琢磨:原来如此,简傲的《割席书》成名是梁启章为其造势。想到此,又有些叹息,这样说来,梁启章与简傲倒本该真是一对知己,可惜可惜。

董先生骂累了,叫任诞答应必会让简傲得个教训,才心满意足地哼了声,留了两个爱徒用午饭。

吃罢饭,两人又与董先生说了会话,便告辞出门。
这一番消磨,大雨竟已经停了,天色一碧如洗,糙木也被雨水洗的清脆可爱。任诞与梁启章作别,正yù上车,梁启章却道了一声:“留步。”
任诞转身,梁启章抿了抿唇,道:“幼微此番在沈园口出狂言,对任兄多有得罪,实是他一向轻狂惯了,任兄切莫放在心上。”
任诞见梁启章如此为简傲着想,倒对对方有了几分欣赏,道:“我已答应先生,就必会叫先生满意,不过简公子在沈园有一句话我深以为然――自古文无第一,南北又何必分什么高下呢?”

梁启章会意,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


对我自己的进度绝望了,下章一定让贱`人大大回击,话说,我一直想问你们:为什么不送我花!!!!!!!!!!!

第四章

简傲翻了个身,倒扣在枕侧的书本被他肩膀推出chuáng,在青石板地板上砸出“啪”的一声脆响。简傲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yù裂。他昨日和几个朋友喝了个大醉,宿醉醒后又是难受又是迷糊。

窗外日光大盛,窗格的影子投在chuáng前的青砖上,香炉里逸散出淡青色的烟雾。

简傲撑着身子从chuáng上起来,把垂下的帐子挂上铜钩,整个人还有点晕。坐了一阵人才醒了几分,简傲随手将因在chuáng上滚了一夜而掉到臂弯的里衣拉好,下chuáng将掉在地上的《广卓异记》捡起丢在chuáng上,慢腾腾地开始穿衣。
侍女捧了清水骨刷青盐进屋,见简傲醒了,立刻来伺候简傲洗漱。

这一场醉的厉害,起chuáng已经午时了,早饭吃不上,晚饭还早地很。老管事心思细,让厨下煨着老鸭汤泡了碗让简傲填填肚子。
简傲喝了一碗汤觉得肚子里舒服了许多,却又犯了懒,在院子里放了把竹椅,躺在上面一边晒太阳一边继续看那本《广卓异记》。看了几篇,老管事拿了几封信过来,躬身道:“郎君,第一封是大人的信,与贺礼一起早到了一日,第二封是七家酒库子斗酒,请郎君去品酒,第三封是白先生的,照旧年看,应是邀郎君去东湖过寿。”

简傲愣了一下,接过信道:“明日是五月十五了,我的日子怎么像是过丢了许多?”老管事忍不住道:“过丢了的都是郎君宿醉的日子。”
简傲脾气极大,若是旁人这样说他一句,他要么一句“gān卿底事”要么就不理会,但简傲是老管事看着长大,说是主仆,倒更似祖孙。尤其是简傲这一支人丁单薄,简傲父亲简伯玉一生有三个孩子,长子早夭,二子三女一对凤双胞倒是顺利长成,发妻却在生这对双胞时难产而死。子女四岁时简伯玉又被调往大名府做官,考虑再三便将子女留在绍兴本家托兄长照看,并将老管事留下。
简三娘子三年前嫁了人,简傲便买了宅子搬出本家,老管事也跟着简傲去了新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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