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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慕_大爷嘎意【完结】(51)


两人连拆数十招,额上都现了细碎汗珠,但仍未有丝毫可分胜负的迹象。
势均力敌,最是难缠。
场内沈千扬与独孤行斗得正酣畅,而在场观战的人全都暗自捏了把汗。
肖陵由独孤行亲传刀法,沈千扬应对独孤行刀招的每一式,他都能猜出这掌法与师父刀招相接的效果,所以,他几乎是将场中两人招式来往看得最清楚的。
柳随风、肖明堂虽被锁住武功,但他两人见多识广,对各家武功路数都有知晓,就单凭在场外观看独孤行与沈千扬招来招往,也能看出这两人各自有多少能耐。
至于慕少游,他那双眼同样极利,视线又紧随沈千扬而走,更将qíng势看得明白。沈千扬与独孤行这两人的武功同属霸道刚猛这一路,他两人相抗,正是以硬斗硬以qiáng对qiáng。偏偏彼此的武功修为还相差无几,这样的状况下,想要分出胜负,要比的就不只是彼此武艺深浅了。他们比的,更是彼此心xing耐xing。
心xing沉稳与否,耐xing好坏与否,全都至关重要。
这两人缠斗时间越长,体力消耗越多,就越要小心谨慎。只因高手过招,瞬息争生死,双方任何一个疏忽,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更改比试的结果。
在场外观战的人尚且提心吊胆,在战圈中的沈千扬和独孤行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甫一jiāo手,就知遇上了劲敌。棋逢敌手,两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一招一式往来间,尽展毕生绝学,生怕输给对方。而这样的专注,自然就需要注入更多的jīng力……不多时,两人额上都渗出薄薄一层汗,但仍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方,独孤行一式‘横刀立马’劈空而来、那边,沈千扬提气凌空跃起,借力右转,起掌从斜上方攻独孤行右肩。沈千扬这招占了角度之利,若得手,便可挫挫独孤行锐气。但沈千扬掌势尚未至,猛觉丹田处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体内蓄积的真气瞬间消了踪迹,待要再提气反击,独孤行手中刀光已嵌入他手臂。
沈千扬觉臂上一阵剧痛。
对方刀落刀起之间,温热的血液瞬间溅起,落在他脸上颈上,与寒风的冰冷成极端对比。
本来还是两相对峙的僵持局面,不想突然就变了qíng势。观战众人不明所以,全都怔住来。但等惊讶过去,肖明堂几人脸上显露的,是难掩的喜悦。
而慕少游脸色瞬间白了来,刚才沈千扬动作稍滞……莫非是体内旧疾发作?但沈千扬服药过后,自己替他把过脉,脉象明显比以前稳定和缓得多,怎么会……
而慕少游却未发现,他身边的儿子,盯着场中衣裳染血的沈千扬,丹凤眼中闪过的,是与年龄不符的狠色。
却说沈千扬遭此小挫,心里并非不惊讶,丹田处一瞬的虚空也让他着实吃惊。
但他毕竟久浸江湖风雨,纵然在此种变故之下,仍不露惊色,但将心底一瞬的燥乱压下,掌势再提,重聚真气,yù与独孤行再战。
但他臂上终归带了伤,纵然有心反击,行动上却稍显滞怠,应招变招已不若之前迅捷。
反观独孤行,他因一招制胜斗意高昂,寒刀翻覆之间带起凌厉白光,尽数朝沈千扬席卷而去。
眼见面前重重刀光袭来,沈千扬也知不宜硬碰,忙撤掌退避,但不想脚下步子才动,他小腹又是一阵刺痛。刚刚才勉力聚起的真气再度消弭,丹田内虚空,连带着退避的动作都迟钝下来。然而就在沈千扬这片刻的迟缓之间,对方兵刃的锐意已然划破他胸前衣裳,再往里推进,只闻‘嗤’的一声,利刃撕开血ròu的声音听来惊悚无比。
沈千扬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独孤行手中刀已齐根没入他胸膛……
……
慕少游在场外看着,只觉全身血液瞬间冻住来,手脚全都僵住,动不得分毫。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一时间将所有的念头都bī散了去,什么离开什么斩断前尘过往,那些过往里一再坚持的骄傲尊严,在这场景之前突然没了踪影。
眼前惟一清晰的,脑子里惟一清楚的,不过是沈千扬身上的血迹,还有没入他胸膛那柄寒刀。
沈千扬怎么会输……
而且还输得这么彻底……
刚刚他闪避时明显呆滞的动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异样……难道真是旧疾发作的原因?自己竟没有治好他吗?
脑子里一片混乱。
眼见独孤行动手要拔刀,慕少游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急忙喝止独孤行,“不能拔!”一面疾步奔过去。
秦痕见状,赶紧伸手去抓他爹的衣裳,却抓了个空。只看着慕少游急切地朝沈千扬赶去,jīng致的五官几乎挤成一团。
慕少游赶到沈千扬旁边时,他面上的惊慌担忧全落在独孤行眼底。
多少知晓这几人当年纠葛,独孤行皱眉道:“慕少游,你如今当真同这人一道?”
慕少游已无多余心思管独孤行的问题,他急忙蹲下身去,扶住沈千扬,抬手点了沈千扬胸前几处xué道,又从怀里掏了个药瓶,取了几粒丹药喂入沈千扬口中。
沈千扬受伤虽重,神智尚还清醒,慕少游喂给他的丹药又是护心脉的圣品。他勉力抬眼,看了眼独孤行,道:“愿赌服输……独孤行,人和碧暝你带走……”
沈千扬确实伤得重,短短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费力不已。
独孤行看了沈千扬一眼,他是光明磊落之人,做不出不折手段趁人之危之事,也不会趁沈千扬重伤狠下毒手。他只转身至肖明堂、柳随风两人面前,伸手解了两人xué道,带人离开。
沈千扬还要说话,慕少游却制止他,“现在先别说话!”
这会赤峰教的弟子也已赶上前来,慕少游给沈千扬简单止了血,却不敢随意动他胸前兵刃,虽还给他喂了护住心脉的丹药,但此处什么东西都缺,天气又寒,根本不能耽搁,慕少游便急忙让教中弟子送沈千扬回赤峰教金陵分坛。
安排好后,慕少游回头去看秦痕,却发现儿子正在同肖明堂说话,肖明堂说着说着似不耐烦了,竟伸手去硬拽秦痕,秦痕则一个劲地想要挣开。
慕少游心里咯噔一声。
肖明堂这般动作,是否已识破秦痕身份?
心急如焚,即担心沈千扬的伤势,又怕秦痕那边出了状况。慕少游疾步赶过去,将秦痕的手自肖明堂禁锢中解救出来。
“小痕,和我走。”
不料掌心的小手却突然抽出去。
秦痕看他的眼神带着戒备,连连退后几步。
“我不去!爹,你要么和我回临淄药堂,要么就和沈千扬一起,再不要管我!”
慕少游沉了脸色,“小痕?”
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益发厚重。
旁边由肖陵扶着的肖明堂更cha进话来,“慕少游,这孩子是我肖家骨血,我要他认祖归宗。”
慕少游觉得本就冰寒的四肢更加僵硬,只见秦痕仰着脸,一脸倔qiáng,声音里却带了恳求的意思“爹,咱们回临淄药堂好不好?就我们回去。”
“小痕,”慕少游觉得自己舌头像被人截了半截似的,短短一句话说来,几乎用了半生的时间。“我们过一阵再走……现在先跟爹回去,好不好?”
秦痕脸上的期盼一点点僵住,再全数碎掉,小孩子一脸脆弱神色,言语里的决断却是从未有过。
“你不是我爹!”
竟是一转身跑开。
肖明堂忙唤肖陵去追。
相依为命数年的儿子对他说,再不认他……慕少游站在冰天雪地里,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gān来,人软得像要瘫倒在地,可却不能倒。
他还有事qíng需要顾及。
沈千扬的伤势……
慕少游想起那柄齐齐没入沈千扬胸口的寒刀,最后竟是咬了牙,将心底那种刀划过的疼痛忍住,折转身追沈千扬而去。

第二十四章

往盆中热水里丢了染血的纱布,暗红的血渍霎时浸晕开来,丝丝缕缕到处延伸,张牙舞爪的模样,狰狞得令人生厌。
诺大一间屋子,来来往往生火炉送水的婢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等在堂下的分坛坛主,甚至于帮着慕少游看顾沈千扬的大夫,满当当的全是人,可屋里却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慕少游人坐在chuáng边,脸色发白,手上沾了血,连带着心里也有些恐慌。
沈千扬胸前伤口极深,中刀之际他虽勉qiáng避开要害,独孤行那刀并未伤到他心脉,可紧贴心口过的刀伤,仍旧麻烦至极。这刀不能不拔,但拔刀之际一点差池,都可能要了沈千扬xing命。
慕少游先以护心丹护住沈千扬心脉,又用银针封了他胸前几处要xué,再细细察看刀口方向、深浅,还有与心脏想离的距离,计算着拔刀的角度力道。
正看着,有人端了个细瓷小碗过来,“慕大夫,药来了。”
那碗里药汁呈墨绿色,盈盈一dàng,颜色浓得有些诡异。
曼陀罗的汁液,本倒是这模样。
慕少游接过碗,低头闻了闻气味,便让人轻扶着沈千扬半起身,要给沈千扬喂药。
沈千扬虽受了伤,这会人却未完全昏迷,隐约中尚还存了一点神思。他既清醒着,呆会拔刀的时候,就难免会胡挣乱动。到时候若是压制不住,牵动伤口或是打乱拔刀时的计算,那就麻烦。曼陀罗具有麻醉的功效,喂沈千扬喝下,既可以让他暂时沉睡,又能缓解他一时痛苦,再好不过。
将药送到沈千扬嘴边,沈千扬尚有些清明神思,微微张眼,看了看慕少游,黑眸中光芒略嫌黯淡,却还是就着慕少游的手将药喝下。
曼陀罗药效发作起来很快,沈千扬喝下药没多会,视线便见涣散,倚在慕少游臂弯里,慢慢失了知觉。
见药效发作,慕少游不敢再拖延,赶紧让人压制住沈千扬手脚,自己则按早先计算后的角度轻握了刀柄,稍沉了气,手上略一施力,猛将刀拔了出来。却是刀拔出的瞬间,手底下沈千扬的身子剧烈一颤,温热的血液随之渐至脸上,粘腻腥稠,竟熏得人眼角发涩。
再之后,便是一连串手忙脚乱的止血上药包扎伤口,慕少游一颗心高高悬着,找不到落点,反倒是手上的忙碌,才能让他心神沉静些。直到沈千扬胸膛上裹了厚厚一圈白布,再有人扶着他小心躺好,慕少游才退到一旁,怔怔站着。
有婢女打了热水来,唤他擦洗脸手,连唤了好几声,慕少游才蓦地回过神来,接过布巾擦拭脸上手上血渍。
热水滚烫,才拧起的布巾冒着蒸腾热气,从脸上擦过时,早已给冷风chuī僵的面部才有了点知觉。人给热气熏暖了些,将布巾递还人家时,慕少游朝那婢女略略一笑,qiáng自扯出的笑容,竟是苦涩不已。
回过脸看了下,chuáng上的沈千扬正昏睡,闭着眼,平素如láng王般锐利的眼神再不见,连带着他脸部轮廓也柔和了不少,甚至于身上的戾气也淡了下来。
慕少游走回chuáng边,手指再次搭下沈千扬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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