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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_意迟迟【完结】(64)

  苏彧却道:“这般说来,我的死,人人都知道?”

  若生微哂,怎么这问的,愈发不对了。

  她前世根本不知死在自家chuáng上的人,姓苏名彧。是个朝廷命官,父兄祖辈皆是为大胤立下过汗马功劳,为国捐躯的英雄人物,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死,旁人知不知……

  而且说来,她如果知道那一切,也就不会胡乱埋了他,还当了他的玉扳指换钱吃饭……

  这么一想,若生不觉心虚了些:“这倒不晓得。我那时,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

  苏彧奇道:“那你怎知是我?你不是向来记不住人?”

  她这不记人的毛病,看来京里上下都传遍了。竟连他都知道。

  若生无奈,心中愈虚,小声说:“偏偏就将你的脸给记住了,我也没法子呀……”戴了米珠坠子的耳垂,莫名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苏彧的目光,正巧扫过她耳上的那抹绯红,又听着她轻轻糯糯的声音,心底里忽然像是烧起了一团火,先是小小的一星火苗。很快就放肆地燎过他的五脏六腑,热了起来。

  过得须臾。他盯着若生,冷冷笑了声。背过身去,没有再问下去。

  若生被他笑得差点打哆嗦,心里嘀咕着,望着他的背影唤了声“苏大人”,他却拔脚就往外头走,步子迈得很大,一转眼就不见了。

  元宝被他落在原地,见状急得叫了起来,想跟上去又犹豫了下,扭头来看若生。

  尾巴摇来晃去,它一下蹿到了若生脚边,拿脑袋蹭她的裤管,“喵……”

  若生这才回过神来,蹲下身去,顺着它背上的毛轻声感慨:“我算是明白你为何总赖在这不走了,你家主子这yīn阳怪气的毛病,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

  “喵!”元宝轻而短促地叫了一声,似是极赞同她的话。

  “同这么个人住一块,想必累得很是不是?”若生点点它的耳朵。

  元宝就又“喵”了声,还拿尾巴去扫她的手。

  与此同时,原本应当已经走远了的苏彧,这会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人一猫。

  他方才qíng急之下,转身即走,走出一会便想起落了元宝,而且就这么甩袖而去,似乎也不大像话,便又悄悄折返回来,谁曾想这一回来就发现若生在同元宝说他的坏话。

  他静静站了一会,眸光微闪,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里头正逗着元宝的若生,一丁点也没有察觉。

  待她抬起头来朝前望去时,那里已连半个鬼影也没有,只有初夏时节的风,轻轻地chuī着,不知何时,chuī皱了少年的心绪……

  这之后,苏彧并没有再就她说的前世之言,继续盘问。

  恍惚间,若生还当那天说漏嘴的话,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他们一道出门去,到了刘刺史府邸门前时,他才似是无意地说了句,“回头还请连姑娘抽个空,同在下细细说一说启泰元年之前的事。”

  第079章 拜访

  从京城风云的变动,到连家的衰败,再到改元启泰的这段光yīn里所发生的事,不论大小,任何一件对苏彧而言,都无比重要。

  嘉隆帝仙逝后,由太子长孙少沔继承大统,本是再对不过的,可对苏彧来说,这是错中之错。长孙少沔即位,便证明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所以启泰元年,他的死,听上去也就没有那么惊人。

  而且不止他们败了,眼下看上去十分得嘉隆帝喜欢的昱王殿下,也同样败得一塌糊涂。

  所以若生说的话,即便没有根据来证明真伪,也没有关系。

  他宁愿信其有而不愿信其无。

  是以若生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件发生在过去的事,其中的细微末节,都是线索,像蛛网,一根根蛛丝互相jiāo错,密密实实的纹路,最终能变成一张网,一张将他们尽数笼罩在其中的大网。

  若生心中同样清楚地知道,自己前世不学无术,后来更是倾心于玉寅,成日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儿,没一样像话的,将那好端端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白费了无数光yīn。故而前世发生的许多事,她都没有能够看穿。

  姑姑曾说过她心思敏锐,只是太过懒散,这才样样不成气候,委实可惜了。

  可那可惜,待到他们自己醒悟过来,已是太迟。

  姑姑说那话时,也不过半寐半醒,恐怕她自己根本记不得自己同人说过什么话。

  若生却记住了,所以一有了机会,她便想着再不能如过去那般,这才连颜先生都怕了她,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前世她念书得过且过。今生便勤学苦读。哪怕女儿家不能下场入仕,学得多了,总没有坏处。她琴棋书画样样平平。今生也便拣了自己能学好的,尽量学得像样些。

  拳脚功夫。可qiáng身健体,长在连家,又不愁没有人能教,她便也好好地学。

  她见过无能又不堪的自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将自己变得更好。

  唯有这样,她才能护住她想要护的人。

  若连自己都无法改变,她要凭借什么去改变既定的命数?如果她还是原先的她。那这人世,又有何不同?

  从段家大舅母举办的那场chūn宴开始,她就明白过来,后事的走向已然改变了。

  原本因为大舅母方氏小病了一场,根本没有办成的chūn宴,这一世却仿佛如约而至。

  她先前发觉事qíng同自己记忆中的不大相同,只觉寒意上涌,茫然不知所措。可回到家中后,她蜷在chuáng榻上,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想明白了些许。

  她前世那个时候,好好的,没有得过任何怪病。宫里头自然也就没有特地打发来太医为她望诊。

  这一回却因为她突然口不能言,腿脚也变得不灵便起来,太医院的陈太医,每隔几日便来连家为她诊一次脉。

  陈太医的医术不错,在京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非她的病惊动了姑姑,又叫宫里头知道了,加上病qíng古怪得很,宫里头也不至于特地打发了陈太医来。

  陈太医难得出宫入府为人诊脉。段家不知怎地得了消息,半道上“堵”了陈太医一回。请了回去为大舅母诊脉开药。

  据闻,两帖药下去。这病就好全了。

  所以啊,那本没有的chūn宴,也就办成了。

  若生思来想去,这事如果说同自个儿没有关系,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她带着往事的秘密归来,就仿佛是一枚小而不起眼的石子,“咕咚”一声落进了湖里,那原来平静的湖面,就dàng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从小到大,逐渐蔓延开去。

  湖水的波纹,也变了。

  湖水的颜色,也似乎变了。

  因为本来应该在今年腊月里才出事的四表妹,在chūn宴上死了。

  她将几件事掰开揉碎了仔细想了又想,只觉牵一发而动全身,没准她今晨多用了一碗jī丝红枣粥,在某个她并不知道的角落里,事qíng就在悄悄发生着变化。红的变成黑的,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又成了灰……没有一件事,是能够被人完完全全掌控住的。

  而且以她如今的能力,许多事大抵还无法看到最深的地方,难免有所遗漏。

  她听了苏彧的话,就忍不住动了动心思。

  也许她当局者迷,过去发生过的事里,有不少被她无意中错过了的线索,兴许苏彧能看得比她更清楚。

  于是,她望着他笑了起来,颔首道:“只要苏大人有空听,我就有空细说。”

  这些事,换了旁人,她至少也得犹豫上个十天半个月,然而对方是苏彧,局面就不同了。毕竟,苏彧还死在她前头呢……论倒霉,他也绝不会比她少。

  苏彧嘴角微抿,轻笑了下。

  刘夫人江氏这时也正巧使了人出来迎他们。

  苏彧就开始用种云淡风轻的闲适姿态悄悄同若生串词,二人是怎么一道从望湖镇出来的,怎么一道来刘家拜访的。

  少顷,二人被分别带去两条路。

  刘刺史的“风寒”,依旧不见好,是以出来应酬苏彧的,是刘刺史那元配所出,同苏彧年岁相仿的长子。

  至于若生,则被个怯生生的小丫鬟领着去后院见了江氏。

  没见着人的时候,若生一直在想,江氏应当是何模样。她想,既是母亲生前的手帕jiāo,想必是同母亲差不多的人,可等到江氏满面堆笑地朝她迎上来时,她才知道,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站在她眼前的刘夫人江氏,是个年近三旬的妇人,挽着云髻,穿条宝蓝织金的褂裙。

  因那裙子颜色鲜艳,生得本就白胖的江氏,更是被衬得如笼屉上刚刚熟透。还热腾腾的白面馒头一般。

  若生怎么也没料到,江氏会是个这么胖的妇人,加上她五官生得平平。愈发不起眼起来。

  但她笑着同若生说,三姑娘长得酷肖母亲。眉眼鼻子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时候,那张笑盈盈的面孔,看起来忽然就美了许多。

  兴许是笑得美,令人一看,就仿佛身沐仲chūn日光,浑身暖洋洋的。

  不过她说的话,听着真挚,到底也不过就是客套话。人人都会拣了这样的来说,若生听过便罢,只笑着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小时原有机会见您一面的,不曾想却错过了,之前途经此地,想起您如今也正巧就在这,就忍不住冒昧地来叨扰刘夫人了。”

  江氏闻言,笑得愈发温柔可亲,“三姑娘若不嫌弃。只管唤我一声晴姨就是。”一面邀了若生落座,又让人快些奉茶来。

  若生神色恭谨如故,话语从善如流地亲切了两分:“晴姨。家中长辈素来唤我小字阿九。”

  “阿九,可是云甄夫人取的?”江氏笑问。

  她回过京城,也找过若生的生母段氏,而今自然知道若生一落地,段氏便不在了。若生的父亲,又不像是那能给孩子好好取名的,所以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云甄夫人。

  若生点点头,也笑吟吟道:“是姑姑给取的,名为生。小字为九,取九死一生之意。”

  “你娘得你不易。”江氏叹了一口气。又苦笑了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总记得你娘笑着说将来要生三个孩子,不论男女,老大就叫大宝,老二都叫二宝,老三就叫小宝……”

  语气里的怀念之意,渐渐就漫了出来。

  若生听得心里微酸,又忍不住觉得母亲少年时说过的话有趣,也难怪父亲总念念不忘惦记着她。

  就连金嬷嬷也说,她娘最会哄她爹,说什么他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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