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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与谁知_端言【完结】(14)

  “小陵,先把政事放放,该用饭了。”

  舒陵乖巧地点头,走下来牵着舒谨的手向外走去。

  “侯爷莫恼!若身子不适,一定要好好调养。”

  “说到这尊卑之礼,君臣之道,孤不得不提醒侯爷一句:你是小陵的长辈,但也是本朝朝臣,见到孤不行尊卑之礼也就罢了,这称呼上还是要遵一遵君臣之道的。若被旁人听见,再被有心人听见,这新帝的威望因为亲叔叔的失礼被打了折扣,也是大家都不愿看见的。”

  “侯爷,你说呢?”

  说完后,两人已出殿而去;独留漠北侯一个人在勤政殿中,紧握的双手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的咔擦jiāo错之声。本就是两人的相互试探,却没想到舒谨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竖子实在可恶!

  竟丝毫不顾qíng面,初次jiāo锋就撕破了脸;这般狂妄嚣张,早晚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也亏得漠北侯养气功夫到家,出宫时没有带任何怒色;反而早上没有见着漠北侯上朝的官员们,得到了漠北侯进宫的消息,稍稍定了心。

  新帝继位,漠北侯是皇帝的叔叔,又掌着漠北军的军权,应是不会这般轻易倒下。

  “来,小陵,多吃些!”

  将一块鱼ròu夹到舒陵的菜碟中,舒谨看着身旁低头默默进食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孩子,“小陵?你…可是怕孤?”带着些笃定的语气,话里却是询问的意思。见舒陵瑟缩了下身子,很快又紧紧捏着手中的银筷,不声不响地继续吃着。

  “南阳舒家就剩下你和孤了,你是孤唯一的亲人,孤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

  “小陵,你要记住……”,莫名地感到有些烦躁,舒谨放下筷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舒陵的头,感受着手下立时变得僵硬的身体,突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好好吃饭,下午跟着太傅进学时,要谦逊恭谨,勤奋多思,方可早日学有所成。”

  “嗯,我知道了。”

  明明已经是十三岁的孩子,声音中却仍带着孩童的糯色,仿佛江南之地的吴侬软语。

  舒谨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轻轻地拂过舒陵后颈,纠正道:“以后在人前要自称朕”,说完就拿开手来,重新坐下举筷进食。

  “朕…朕吃饱了,可以走了吗?”

  不敢去看舒谨抬头时的不满神色,舒陵提起衣角迅速站起来,领着伺候的宫人匆匆忙忙走出去;自然也没有看见舒谨在他走后露出的浅笑,还有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还是有些不到家啊……”

  微微咬紧了唇,招手让阿福近前来,“取三分来。”

  阿福答诺,从怀里拿出锦囊;打开时,里面竟是满满的浅褐色药丸!

  只见阿福取出一颗来,仍用指甲碾开了外面的壳;没有像以往那般将其融进清水里,而是取了约莫三成的药粉倒在茶水中,再奉给舒谨。

  舒谨抬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的浅笑却从来没有中断过;用锦帕擦拭了嘴角之后,才一脸餍足地吩咐:“这次用药,就不必和太医说了;这好日子,总得有几分jīng神。”

  “是,主人!”

  阿福收好剩下的药和锦囊,重新站回原地;佝偻着身子,仍是人们眼中沉默呆愣的王府管家。

  此后,舒陵每日准时上朝;午时同摄政王舒谨进膳,午后随王氏文渚先生进学,傍晚时分再随宫人修习宫中礼仪。

  这般安排之下,竟没有一点空闲。

  不过美玉出世,明珠渐显,自然需要打磨的过程;不管xing子如何的怯懦,这般□□之下,也有了几分帝王之仪。再加之舒陵身形见长,早已没有当年娇小瘦弱的模样。

  朝堂之上,漠北候和摄政王两党之争日益激烈,多多少少影响了朝事;在民间也引发了些怨言,新进的士子除了各投阵营之外,有些不堪权谋争斗倾轧的,也渐渐有些聚集起来,自发地维护皇权,为小皇帝舒陵发声。

  声音虽然微弱,却焕发着勃勃生机;力量虽卑微,但富有韧xing百折不挠。

  小皇帝舒陵才德方面有文渚先生的教导,自然差不到哪儿去。文渚先生是王家家主,三朝元老;也是两朝帝师,同时曾是摄政王舒谨的恩师,于新帝授学之事上,确实是最佳的人选。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不得不卷进一场纷争之中。

  ☆、风起

  “主子,该起风了。”

  阿福佝偻着身子,提醒着静立在窗前的舒谨。

  “是啊,起风了。”

  舒谨转身走到书桌前,取出存放在暗格中的玉佩;不同于当年给阿福看的黑玉,这块玉佩足有巴掌大小,通体晶莹透白,玉质上承,上雕着双龙戏珠之纹。可纹路并不对称,泾渭分明地将玉佩划分成两个区域,左侧白玉无暇,右侧龙腾于海。

  静静看了会玉佩中间的那几缕不知被什么沾染的杂色,舒谨双手紧握玉佩左右旋转几下,似是找到了什么印记,轻轻一掰,完整的玉就被分成大小两块。那大块的玉背面,竟又嵌着一块白玉,白玉上没有纹饰也没有字迹,仿佛只是一块简单的水滴状的玉佩而已。

  “让杨家军把这个带到司空曙祭祖之地,就说是孤的一片心意罢!”

  舒谨将它取出,递给阿福;虽然脸上仍带着浅笑,却没有一丝温度。

  晋元二年冬至,舒陵继位后第二个冬至,年十五。

  渐渐地,不知从何处而起;有朝臣陆陆续续地上书,请求皇帝选后纳妃,早日亲事朝政,延续皇族血脉。

  由此,便有最早反应过来的漠北候派系官员极力谏举漠北候之女北灵公主司空灵,因其年岁相宜,身世上虽有些不足;但有着先皇的册封,也是足够了。

  故而朝堂之内,江湖之远,不过几日,便已皆知这位北灵公主或会成为新朝之后的消息。

  还未等北灵公主的消息冷去,另外一个人选却又突然横空而出,宛若一道惊雷,划开了一面倒的局面。

  王氏青婉,年已二八;世家之门,书香之族,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加之这位曾是先蔡阳侯属意的太子妃,如今虽已物是人非,然担这皇后之位分量还是足够的。

  两派的争端终于从朝事转到后宫;此事愈演愈烈,翻涌的波涛已让人有些站不住脚,可那几位当事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漠北候半年前就已回乡祭祖,正值司空将军逝世三年之期,为人子者不能灵前守孝已是措憾,这除服之事须得极为慎重。

  摄政王舒谨除了每日相伴皇帝用膳进食之外,朝堂之事也多jiāo由耿先生一派的朝臣去做,从未在任何朝事上妄自加以评论和决策;只在偶尔有些难以决定或两派纷争之事,才出面调和。

  至于舒陵,这位天子是新朝三代帝王存在感最低的一位。

  每日朝堂之上只是静坐不语,从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从来不会主动召见朝臣商议事qíng。只有那每日批复的奏折,才能让朝臣们从那日益jīng进洒脱的笔迹中判断这位天子是否受人胁迫。

  国将不国,君将不君。

  总要有一场胜败,才能平了这两虎相争之局。

  “陛下,这个月的诗文还没有给王爷送去”,一向稳重沉着的江南,提醒之时却带着几分忐忑,有时候连他也看不透这个安静的少年;永远都带着和舒谨相似的浅笑,永远讨好信任着舒谨,永远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哦…两天后朕亲自过去。”

  舒陵手中的笔一顿,略略画粗了一条线,轻微地修摹了下,随手合上册子放入右手边的锦盒里。“把这几天新进的新鲜事物选些出来,给皇叔先送过去;另外,太医院的药材也每样取些,差人送到王府药阁。”

  “喏!属下这就去安排。”

  江南俯身抱拳,正yù退下,却听舒陵突然问道:“江卿,当年你我相见,是何因由?”

  乍听此问,江南的心中也不由得一沉,面上一愣;略带了些回忆和犹豫回道:“属下本是禁宫守卫,得先皇垂青,拨到太子宫伺候陛下。”

  “江卿…”舒陵抬头,直视江南,“你知道朕要听的不止这些。”

  江南额上出了些汗,也不知是这殿中的火龙烧得太热,还是那投she在身上的眼光太过灼灼bī人;斟酌着,徐徐道出一些从来未曾提起的往事。

  “属下一家俱受漠北侯恩惠,也算是一乡十里的大户,富贵和乐之族;但,属下多年来,是听从摄政王的吩咐,保护陛下的安危。”

  “还有呢?”舒陵继续问道,似乎笃定江南还有未尽之语。

  “蔡阳侯在立朝之初,兴办学府收容战乱之中流落的孤儿;再在其中选取聪明伶俐孩子,登记造册重新拟定身世记录,在各方各处种下暗子。这些人皆听从持有墨玉之人指令,掌握着新朝近半数的势力和qíng报。”

  “属下所知,也仅仅只是这些了”,知道这些事qíng就算自己不说,也会有人告知舒陵;江南也就不再隐瞒,将所知的一切尽数道出。

  “属下自幼便入宫接受专人训练,由蔡阳侯拨给先皇做暗卫;后来又被先皇派给陛下。”

  舒陵起身上前,扶起江南,带着满眼的歉意和信任:“嗯,江卿待朕以诚,朕也必将报以国士之礼。”

  “谢陛下!”

  江南迅速应道。不知为何,在面对舒陵之时,竟也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传来,让他想起幼时初见蔡阳侯的qíng景。

  那时,他笃定此生都不会再见到比蔡阳侯更加芝兰玉树风尘物表之人,这世上也永远不会有人有蔡阳侯的慧心巧思知人善任;可如今,江南却有了些不确定,不确定这位新朝幼帝,究竟可以聪慧到何种地步。

  外后日,离江南和舒陵在勤政殿闲谈已过了两日,从宫中悄悄抬出的一顶小轿停在摄政王府后门;轿帘掀开,里面是个身形挺拔的少年,身上穿着朴素的锦袍。

  因还未带冠,所以长发只用了一块云巾束着;看着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少年的鲜活和稚气。少年腰带上却别着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不懂行的人也能轻易看出其珍贵之处;故而来往路人并未投以轻视,能来这摄政王府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打探窥测的。

  守门的仆从见少年下轿,立时诚惶诚恐地迎上前来,一路带着少年走进王府。

  很快,得到下人通报的舒谨就在二门处遇到舒陵,举止从容地行了一礼。

  “陛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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