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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与谁知_端言【完结】(22)

  皇后携太子舒怀候于帝侧,曾得帝托孤之嘱,泣不成声;却只候在内殿,拦了一gān想要入殿觐见的朝臣。

  若有不测,皇后及王氏需扶持太子登基,新朝稳定不容懈!

  那年,中秋。

  于茫茫黑暗之中,一人徐徐行来;皇后领着宫女出来时,黯淡的宫灯映在脚下,只能看见那厚重的斗篷下一抹明显的白。来人轻轻颔首,在殿门处与皇后有过一瞬的视线jiāo汇;随即又错身而过,缓缓入殿,化为一抹深色愈来愈远。

  进得殿内,绕过九转回廊,途径万千灯烛。

  侧立于天子病榻,久久未言。

  青纱之后,恍惚可见一张憔悴的病容,紧皱的眉,乌黑的唇。

  “……”

  这般过了两刻,来人才解下斗篷,露出面容;仍是旧时那般的浅笑,乌黑的发间已带了几许白丝。

  拨开青纱,轻轻坐在chuáng侧。

  低首静静地看着仍在昏迷中的舒陵,不知在想什么。

  “皇叔…”

  浅淡的呢喃渐起,仿若薄暮时的余辉,晕染在这空dàng的殿中,再被深沉的夜色吞没。

  更漏声起,三更已过。

  从怀中取出一丸药,夹在莹白的指甲,于冷冷烛火中印着模糊的影。

  复又覆在天子唇上,似是添了几分犹豫,来人维持着这般动作,不曾继续。

  “……皇叔!”

  “不要!”

  天子仍旧紧闭这眼,呢喃却愈加急促;两行清泪滚落脸侧,润湿了鬓间的发,徒留浅浅的水痕,在死寂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不要……”

  “小陵—”,一声浅叹似起未起,云袖轻抬,来人收回指间药丸。

  未几,复又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在掌中倒了些细粉,一点一点细细抹在天子唇上。

  ——

  “殿下,今日qíng境,再也不能这般犹豫了!”

  “那昏君恩将仇报,将殿下bī到如此地步,难道还要顾念那些个往昔qíng谊?”

  “这皇位本就是您的,若非司空曙那贼子作祟,殿下怎会到今日地步?”

  “殿下,太子府旧臣皆仰仗殿下荣rǔ,虽有退却之心,但这朝廷风雨中又有何处可以避让?”

  “老奴去了,还请主子珍重。”

  “舒陵此子,心思过深,不容轻信!”

  “他回宫后,吐血昏迷,高热不退,朝里如今已有些乱了。”

  “主上,您…”,来人带了几分犹豫,但终是说出了心中所想,“您还是去看看吧,那人一直叫着您的名字;说是已经jiāo待过皇后…”

  “若是…唉,怕是晚了!”

  ——

  看着他洗去京郊的卑微,看着他走进新都的繁华;从那个弱小yīn郁的孩子,走到今天果断深沉的帝王。

  如今不过一味毒,就可以抹去过去种种,就能回到最初的模样?

  再也看不见,回不来;化作风尘,不过过眼云烟。

  往昔所有的仇怨,尽皆散在这一场诀别的欢愉。

  天子常年习武,身量修长;每一分都带着qiáng健,覆身而下,为君解衣,用唇一寸一寸流连描绘。

  一帐暗影,数点更漏。

  就着殿中所备的清水,用绢布细细抹去推荐残留的痕迹,慢慢地褪去记忆里的色彩,徒留一片空白。

  抹上脂膏,安抚每一寸紧绷的肌肤,尽敛衣衾。

  一番动作,额间已有薄汗。

  然未及抽身离去,chuáng上之人突然大睁双眼,直直地看着来人;眼神中带着迷蒙和惊喜,仿若一张随风伸展的幡旗,带着悸动与挣扎。

  “皇叔……”

  一把拉住来人,带着多年未见的眷恋。

  层层帷幔,更漏声声。

  “小……小陵!”

  “慢些……慢,孤受…不,啊!”

  噬咬着肩背,待脖颈无力地扬起又落下,再静静地依在那温热的怀中!

  满身jiāo织的红痕,颓然滑落的汗珠;还有,无力伸展的肢体……

  “皇叔!”

  “谨!”

  “我的谨!我要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

  “我…”

  “小陵,我…早就是你的了……”

  浅浅的叹息,朦胧的光晕,一切不过是□□qíng。

  从遍寻落胎药,到漠北十一将叛变,都是为了逃脱那既定的结局。

  也许,这世间没有贤王,没有舒谨,并没有什么不同。

  未料,还有一味毒。药,抹在那三箱书卷,误了一夜chūn。qíng。

  晋元十二年chūn末,京郊行宫。

  “先生,这孩子,此生无名!”

  “喏!”

  一缕轻叹,随着晋元十二年的微风,走向平淡的终曲。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到家啦!悲催的生活┭┮﹏┭┮

  写完番外就可以更回归系列啦!番外会通过其他人的角度说说太子登基、阿福下毒等事qíng的。

  PS:本章有反攻qíng节,毕竟是两个男人谈恋爱,不可能只有一方付出和忍受。

  结局什么的,终曲卷那里已经写出了,祝大家生活愉快!

  ☆、番耿介

  耿介此生,看尽了起落。

  耿氏不过丹阳郡内一个小户,世代从农务商;在那最为艰难的乱世,尚保得一份家业。

  耿氏子少年成名,七步成诗,出口成章。人人都道耿家二郎是个出息的,日后定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未料一场横祸,便已打碎了所有的希望。

  新朝初定,武帝论功行赏,分封诸将;虽改了前朝的封地制,然这一郡之主,下辖百县,非是王侯,却更甚王侯。

  将军百战,衣锦还乡,自是忘不了往昔的旧事;彼时丹阳侯不过一贫家子弟,混迹于市井之中,却恋上了耿家千金。少年轻狂,自是做了许多不当之事,引得耿家几番教训,生生将他bī出了丹阳。

  直至后来耿家明珠下嫁郡守,又于乱世之中不幸流离;待新朝初定后,方得归家。父母怜惜唯一的女儿,允她孀居在家;未料,却招来的灾祸。

  将军回郡,旧时之事难以忘怀,尚未入府便已直直向着耿家而来!

  先礼后兵,几番敲打,耿家老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后在奉上家传宝玉之后,只得了一句三日求娶的吩咐。

  彼时耿家小妹已是孀居,昔日làngdàng子也已功成名就、妻妾满堂;也是耿家父母半生宠溺,耿家千金一身傲骨,不懂委屈去劝,从不屈于那些个威bī利诱。多番寻死觅活cao碎了双亲的心,最终却只能一台青轿入了将军府。

  红颜易老,恩qíng浅薄。

  更何况不过年少时一番遐思,将军征战四方,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有怎会在意这种百般不愿的孀妇?

  不过半月,耿家千金便已移居偏院,成了将军弃于角落的收藏。

  原以为这般不过最好的结局,未料到那本就带着一腔屈rǔ的女子竟会如此烈xing;偷偷与将军新进的美人暗地筹谋,yù行刺杀。及至密谋败露,那美人连同一gān知事之人,俱已成了后院的花肥。

  耿家日日心系女儿、求神拜佛的双亲,最终所得不过一双枷锁,还有女儿身死魂消的一句通报罢了;耿家还未从伤痛中走出,将军却忆起了往昔。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贫家子弟,也不会忘却往昔受尽屈rǔ、出走丹阳的日子;耿家于将军不过是只蚂蚁,若惹其心中不快,自是逃不得几分安逸。

  锒铛入狱,此生无望。

  从众人称赞的状元才子,到xing命堪忧的囚徒,再到朝不保夕的乞儿。

  在耿介的人生里,不过短短七年,却让人在绝望中盼望,又在盼望中绝望。这般垂死挣扎,究竟为了什么?

  长兄体弱,早早地折在了牢狱之中,徒余孤儿寡母、形影堪怜;双亲形销骨立,薄暮之年,却失了半生家业,只得流落街头。

  说恨说怨,到最后统统化作了暗藏在心中的忍。

  忍到心中滴血,忍到肝肠寸断!

  忍那些侮rǔ,忍那些折磨,还有将军时不时愉悦的笑;放佛在其眼中,他们不过是几只任人玩弄的虫子。

  那时的耿介,不知道自己还能期望什么。也许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奋起反击的时候;等待东风袭来,一击致命!

  三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荒废;那漫长的日夜中咀嚼着内心的恨意,卧薪尝胆的痛无人可知。成王败寇,这世间从来不会给予弱者怜悯。

  多行不义,必自毙!

  耿介知道,那是他唯一的机会;自从双亲死在了没有棉衣的冬日,长兄孀妇另嫁了别郡,他就在等着这个机会。

  百般忍rǔ让那人在日日嘲笑中渐渐失了戒心,也让日日挖取野菜之后,一颗一颗捣碎成汁沾于衣襟间的香气浸入骨髓。

  甚至,有时候混了他的血。

  将军早年混迹于市井,被人百般瞧不起;如今身居高位,最爱将人踩在脚下,欣赏他们的屈rǔ,把玩可怜的卑微。每每被他吐出的血脏了衣领也不恼,将军最爱看他不屈的模样,最喜欢将这等傲骨死死踩在脚下。

  终于,多年隐忍,一朝病发;以身试药的日子,带着以命搏命的决绝。

  将军死在了回府的路上,此前耿介正被他打倒在地,奄奄一息。

  丹阳乃新朝八郡之一,彼时蔡阳侯设立八郡,以临西、蔡阳、丹阳三郡属地最为广阔;前朝九地成了如今不过八郡,也早已昭示九为极数,警示分封众将不得逾越,重蹈前朝覆辙。

  不过七年,这丹阳郡的将军就这般突然地死了,自然惹得朝野震动,八郡的分封之臣,人心浮动。

  彼时蔡阳侯令太子舒谨前往丹阳,调查此间事宜。

  耿介当了身上尚有的两套薄衣,又为三个孩子寻了处人家填了生契,亲自送他们进了那高墙大院之中。最后,将身上的银钱尽数给了他们,独自一人走回寄居的街角。

  第一日,讨得三文钱,尽数买了尾街的最为低等的小酒。

  自chūn至秋,酝成即鬻;这等清酒,不过三文,便已得半壶。

  第二日,得钱一贯,依旧尽数买了尾街的小酒,得酒十一等,堪堪半壶。

  几番蒸酿,依旧去不了这酒中的粗廉;年头新浅的酒糟,混杂低劣的配料。

  “高粱香,玉米甜,大米净,大麦冲……”儿时的俚语响在耳畔,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在身旁,和他共饮一杯huáng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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