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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24)

  掌柜将几碟小菜摆上桌,傅望之想起无启国人素爱昙花,祭昙神倒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祭昙神?如此大张旗鼓,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吧。”身侧的祁辛端平了一双木筷,傅望之也觉得事有蹊跷。

  听祁辛一说,掌柜不由得对美人身旁坐着的其貌不扬的男子略带欣赏,“这位公子好生聪颖!不知公子来时可曾留意小镇外竖立着的石碑?”

  祁辛沉默,傅望之眼底浮现出当时自马上匆匆掠过的剪影,“昙仙镇……”

  “别看咱们这小镇地方小,这儿可是女皇陛下钦点题词的‘昙花仙境’。陛下素喜热闹,此番祭祀,听说有京畿的大人前来主持,排场和气势自然比以往庄重。”

  掌柜娓娓道来,傅望之对明日的祭昙仪式略感乐趣,而祁辛却直截了当的说道:“掌柜可否告知我们明日参会的形式和禁忌?”

  莫非,祁辛要去祭祀昙神的镇会?

  ☆、饕餮之徒

  清晨的日头在小镇上投下一抹悠悠的剪影,这天,镇里大街小巷都挂上了次第开放的昙花,绯红似霞或纯白胜雪。

  大大小小的门户外,圈种的昙花种类繁多且风姿各异,令过往行人应接不暇。

  小镇里,诸事待序,街道两侧已有很多侍卫戎装cao戈,严阵以待。

  傅望之推开窗扉,朝底下的屋檐角张望了一阵,偶尔有一两只飞虫飘到窗前的花瓶上,冲着一枝昙花点了点羽翅。

  祭祀昙神的镇会将会在傍晚时分开始,敲钟拨琴,张灯结彩,直到子时方才散会。

  用过晚膳之后,日头西斜,昏huáng的阳光流洒到小巷口的杨柳树下,树下站立的祁辛拉过傅望之的手臂,“快走吧,镇会快要开始了。”在傅望之愣神之际,祁辛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到人cháo拥挤的大街上。

  这时候,与傅望之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皆是青年才俊,风采不俗,像是从各地慕名而来的游人。

  听掌柜说,昙仙镇只有在祭祀这天才会人声鼎沸,揽客的生意也是最好的。现在看来,倒是果真如此。傅望之一直跟着祁辛,亦步亦趋。不知怎的,他总是发觉周围有人越靠越近,甚至有人刻意用肩撞了他一下。

  傅望之在人流中观望,环顾四处,多的是身形高大,长袍束冠的女子,而男子却着一袭襦裙,胸带飘逸。

  这女国的特异风俗,不得不说是颠覆世俗的存在。

  傅望之蹙眉避开yù擦肩而过的女子,刚加快了步伐,却发觉身前的祁辛已然放开了他的手,一转身,往他的面上套了一个面具,定睛一看,“啧啧,真丑。”

  他侧头靠近,傅望之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卖面具的老妇人忽然噗嗤一笑,“两位公子可真有趣!公子可是看中了这副面具?”

  老妇人指了指戴着墨绿shòu面的傅望之,傅望之黑眸漆漆,杵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傅望之伸手取下面具,狰狞可怖的凶shòu獠牙毕露,正是上古凶shòu——梼杌。

  眼眸里,瞬息万变的波澜起伏跌宕,傅望之心底揪紧了一根弦,祁辛单单在面具摊上挑选了梼杌,到底,有何寓意。

  幽暗昏huáng的灯火摇曳,晕染了傅望之那张浸润在烟丝里的明彦侧颜,祁辛注视的目光有些深,“ 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

  祁辛笑着说起上古凶shòu,语调平直,似云淡风轻。

  傅望之不置可否,温热的气息吐在发顶,他戴上面具,目光朝面具铺子上扫视而过。

  傅望之拿起一副面具,面具首部外曲似牛角,巨嘴大张,利齿如锯,嘴巴紧锁。

  “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shòu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他也伸手将面具套在祁辛的脸上,笑道,“饕餮之徒。”

  傅望之唇角略弯,显而易见的报复之心。

  祁辛目光自梼杌面具上掠过,视线落在面具摊上挂着的铜镜上,铜镜里,两人皆面呈上古凶shòu狰狞之貌,靠近轻语,状似耳鬓厮磨。

  祁辛摩挲着面具口中的两颗獠牙,一时之间,竟难以抑制地心猿意马。

  “两位公子真是好眼光。这两副面具可是小镇里最有名的工艺师傅雕琢描画的,若是公子喜欢,这两副面具就打个折扣,另外再送两位公子一盏昙花游灯。”老妇人掬着笑,甚是和蔼。祁辛闻言将两副面具买下了。

  傍晚时分,灯火通明,三声铜钟响,阁楼上的七弦琴旋即被玉指拨弄,有清越悠扬之音汩汩而出。

  众人翘首以盼的镇会终于开始了——

  傅望之提着老妇人赠送的昙花游灯,回头看同样戴着凶shòu面具的祁辛,“掌柜说镇会就在琼台那边举行,现下正是仪式开始的时辰。”很难得,这次傅望之对镇会的仪式过程更加感兴趣。

  祁辛抬起眼,眺望不远处侍卫簇拥的一顶官轿,官轿前一字排开的祭师绘面持杖,上下跳跃又摇头晃脑,用的正是古老的傩戏祈祷。

  祭师上了台阶,分立于琼台两侧,手执皮鼓的祭司绕着人身花尾的昙神吟唱祭曲,随后茱萸点酒倾洒于昙神脚下的六瓣莲花台上。

  “祭祀开始,尔等肃静,叩拜——”

  祭司面对底下一众高声呼道。

  祭师纷纷跪地吟唱,台下众人皆面容肃穆,跪地,十指紧扣,默念祷告。

  傅望之学着周围人的举动跪在人群中闭眼屏息,而祁辛却是虚跪在地,直直地看着无启国人信奉的昙神,那面容皎皎的女神像闭目噙笑,脚下正踩踏着绛红如血的三尺莲台。

  祭司再度起身,高喊:“祈求昙神广布恩泽,无启来年风调雨顺!”

  众人即刻起身附和,声làng迭起,灯火将被抛向半空的昙花枝映衬得熠熠生辉。

  停在台下的官轿缓缓降下,很快,轿里走出了一双描绘莲花暗纹的锦色绢鞋,傅望之应声抬眸,正瞧见腰身纤细的男子一袭翡色百褶堆花宫装,双髻高冠,一派月华光辉,让人相形见绌。

  见状,众祭师跪拜,叩首。

  一贯主持祭祀的老祭司躬身行礼,礼数老练而端穆。

  “尔等拜见王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后娘娘万福金安!”

  倏忽之间,底下又跪倒了一大片。

  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傅望之看见祁辛眼底那深蕴战意的夙愿。

  傅望之顺着祁辛的视线看向那原本居于宫廷深处的男子,那处变不惊的脚步一寸一寸,宁静柔雅,眉目如玉,有浩渺如尘的烟气笼在周身徐徐弥漫,氤氲淡眸,恍若羽化登仙。

  这便是无启国的王后——秦丘。

  “仙路烟尘,红莲点雪。”秦丘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缓步走向琼台,接过祭司双手呈上的láng毫,龙飞凤舞,抒写下又一段题词。

  傅望之将那寥寥数言轻声道来,竟有难以捉摸的意蕴。

  ☆、舞绳论剑

  题词高挂于琼楼之上。

  在祭师摇鼓舞蹈之后,秦丘扶手侧立,唇角含笑,犹如含苞待放的金波流影,“祭祀已毕,镇会正式开始。此次的舞绳斗艺,凭号抽取,优胜者将由我亲自授奖。各位,请拿好随机分发的号码牌。”

  台上的男子目光端雅,应声而动的随从即刻下台分发预先备好的号码牌。

  底下众人秩序井然,拿好了号码牌便退到了街道两侧。

  在街道上巡视的是小镇上德高望重的老祭司,命人将彩线缠绕的粗绳放平,很快,便有两名身形魁梧的女子分立对侧,各取彩绳的一端绕在手臂上,奋力扎紧,将沉重的彩绳摇了起来。

  彩绳闷声砸到地面上,啪嗒作响,衬得半空中摇出的霓虹略显危险,张牙舞爪,想要将一切跳跃而上的身影都吞噬gān净。

  傅望之与祁辛分别接过不同的号码牌,站立在人群中观望“舞绳斗艺”的战况。

  凡是被抽中上前的人皆两人一组,戴面具,由两组呈对峙之势进行比试,比试可为刀剑可为吟诗作画,无论是用何种形式,一律到彩绳被绊停为止,在绊停之前将对手bī出舞绳范围即胜,若绊停之后均无人言败,算和局。

  傅望之见舞绳者有意加快绳速,不少对战组合都纷纷被彩绳绊倒,或者在近乎疲惫之际算了个和局,不由得与身旁的祁辛对视一眼,有些犯难,“这‘舞绳斗艺’倒真是极难取胜。不知,秦王后为此准备了一份怎样的奖品?”

  夜幕已经降临,纵使在灯火熠熠之下极易辨别彩绳的动向,也不能全然有把握抓住最佳时机将对手一并击溃。

  傅望之继续将视线放在飞舞似鬼魅的彩绳之上,祁辛支起手肘,却是毫不担忧自己会被区区一根绳子绊住。

  祁辛自幼习武,论刀枪剑戟,谁人能自负与之匹敌?

  祁辛禁不住扬起眉头,睨了一眼街道上纵身跳跃的一群人。

  “王后娘娘,比试是否继续?”

  靠坐于琼楼上的男子坐得最高,朝街道上俯瞰一周,三柱香已燃尽,却无人能够抵住彩绳的杀力,脱颖而出。

  “让最后两组上去吧。”这次,秦丘亲自端手在摆放号码牌的玉碟中抽出两组,“淼淼,你去宣布吧。”

  秦丘的话音未落,周围伺候的人便满脸诧异,等秦丘一言落地,身后站立的娇小女子旋即躬身敛眉,把方才抽中的号码牌号悉数向楼下众人高声道来。

  “我们被抽中了。”

  “往常三柱香燃尽便终止比试,今日倒是奇了。”

  祁辛与傅望之听着人群中有人疑惑地嘀咕了一句,相视而笑,“看来,我们现在就是搭档了。”

  傅望之跟在祁辛身后缓缓走出人cháo,在台下空旷之处,站立着一男一女,虽戴着面具,却不难看出是一对伉俪qíng深的恋人。

  傅望之挽手,道:“不知二位想比试什么?”

  对面锦袍加身的年轻女子拱手回礼,“在下不才,可否以剑论输赢?”

  傅望之见抽出佩剑的女子英姿飒慡,尔后也淡然道:“二位请赐教。”

  说罢,舞绳者再度摇绳,那眩然的霓虹之间,四人第次飞旋入内。

  傅望之与祁辛各自接过侍卫抛来的佩剑,屏息凝神,观望对侧两人的举动。

  女子的身旁,身着雪月流苏襦裙的男子面具掩面,灵蛇髻,斜坠流苏,一双深蕴秋色的眼眸迸she出势在必得的信念,一抬脚,踏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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