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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47)

  攸廿望着他的侧脸,“望之你,当真要助王上夺这天下?”他所识得的傅望之不慕虚名,不言征伐,可当下……

  他要助祁辛成为六国之首,助天下聚合。

  傅望之侧身注视着他,目光深远,“攸廿觉得,望之此举是对是错?”他没有回答,反而抛出所有人的疑惑。

  当初他身在纪国,纪国国破于周饶之手。那时,他只是对战争深恶痛绝,却不明天下定论。

  在祁辛问他可愿与他携手征服列国之后,他曾拜访过息翁,出乎意料,息翁会告知他随心而动,但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望之小友,这天下疆域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古往今来,多少成王败寇付之东流。若想规避战事,必先断绝战因。你我脚下这片土地,列国皆yù收入囊中。后世的君王,明则保盛世,佞则乱天下。”

  至此,天下始终要乱,乱世终将有人来平。与其眼睁睁地让这天下落入昏溃之徒之手,不如将其jiāo于能安定四方的霸主。

  攸廿心知,放眼列国,yù平乱世,必由杀伐决断之人降伏诸国。而今,尚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他效忠在侧的王上。

  “望之没错,倒是我拘泥了。”既然生在乱世,就必须坦然面对顷刻而至的生灵涂炭。双手沾染的鲜血,渲染的,何尝不是对后世的忠贞?

  攸廿终日披身的银甲还未解下。傅望之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云雾缭绕的远山。

  秋雁南去――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前来禀报的士兵低首行礼,“军师大人,王上传召。”

  傅望之转身,淡然地看了面前之人一眼,片刻,将眸光落在前面不远处。

  “走吧。”他走过被冷雨浇灭的篝火堆,站在树下避雨的士兵们搓着手埋怨变幻莫测的天气。

  攸廿停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看着远离他视线的人。

  深夜,雨停了,风有些凉,裹紧领口,营帐外的士兵蜷着身子靠近照明的火把,四处冷寂。

  营帐内的火炉里有炭火噼里啪啦地燃起。

  傅望之跪坐在蒲团上,低矮的桌案上摆放着百里加急的战报和行军地图。

  祁辛拧着眉峰,蹙眉,保持着握笔的姿势顿了很久。

  油灯燃尽再点上,砚台无墨再添入。傅望之始终在一侧研磨,再看着蘸墨的笔落在密函上。

  祁辛觑起眼,身侧守了半夜的人静默非常。

  他收了笔,瞥见了他单薄瘦削的肩头,“望之,夜深了,你且去歇息吧。”他不过是文士,身体孱弱,比不得外面那些身经百战的莽汉。

  傅望之闻言抬眸,时而透风的帷帐被轻轻掀起的时候,正好能瞧见yīn沉的天际。

  时已子时,连枝桠上的乌鸦都在酣睡。

  傅望之道:“王上也莫要cao劳。”他起身,困乏的眼里蒙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傅望之转身,拿了张公公特意备好的外袍搭在祁辛的肩上,“王上,更深露重。”

  他的眼眸里夹杂着真挚的关切,祁辛紧蹙的眉缓缓舒展开来,“望之有心。”他转眸,似乎没有先前的那番疲惫。眼前之人能够陪伴身侧,助他成就王图霸业,细细思来,竟是何其有幸。

  祁辛展颜。

  傅望之转身走出营帐,冲守卫的士兵点了点头。颔首之际,眼神里充斥着复杂和隐隐的悲伤。

  此时,风亦停了。

  他没有回自己的营帐,反而走到起先那处山头,眼前是一卷卷铺开的过往。攸廿赠剑于他,竭力护他周全,向他表露心底的爱慕……祁辛对他百般刁难,君臣斗,却又不似世人所知那般昏溃冷厉……

  视线中的人和景逐渐模糊不清,变幻穿梭,仿佛被一簇簇火把晃花了眼。

  傅望之眸色幽茫,昏huáng的光在风里摇曳,笼罩着一抹yīn郁的影子。

  “谁!”那影子站在树下,脸色掩映在yīn影里,看不清,但狡黠慵懒的身影和气度却从未改变。

  “望之师弟。”从yīn影中走出来的仓镜并非一袭鲜艳夺目的衣袍,反而身着玄色短衫,腰间挂着一把流光溢彩的宝剑。

  傅望之面露疑色,“仓镜师兄怎会到此?”且不说两位师兄早已拜别王上回了庭界山,就算他跟来,秘密行军至此,他也不该dòng察周饶军队的踪迹。

  傅望之还未靠近他,仓镜忽而移步上前,只在他耳畔道了一句:“望之师弟,得罪了。”

  说罢,仓镜手中一阵青烟浮起,傅望之眼前泛起黑雾。

  ☆、各怀鬼胎

  翟魏军营。

  主将大帐里,仓镜斜倚着铺开金丝锦缎的软榻,手中紧握的酒樽开始懒懒散散地倾斜下去。

  “望之师弟怎一直都是这副无趣的模样?”他扬手叫人将束缚住傅望之双手双脚的麻绳松开,“瞧瞧师兄给你带什么了。师弟你一整天都没有进食,若是饿坏了身子,师尊可是会心疼的。”

  仓镜搁下酒樽。

  傅望之弯唇轻笑,没有说话。

  食盒被人揭开,一抹饭香扑鼻。

  jīng致的漆画盘盏,碟里摆着民间难求的珍馐,一侧点缀一朵近乎枯萎的玉簪花。

  傅望之瞥向自己信任有加的仓镜师兄,见到特意摆放在此的玉簪花,不由得抿唇道:“看来,仓镜师兄早知我并非来自三苗。”

  他初入周饶之时孑然一身,因过于引人注目的样貌惹了些不必要的麻烦,那时,幸得徐子相助,破格收他做门下三弟子,对他倾囊相授,将他视如己出。

  自庭界山多了一名关门弟子,他无时无刻不在与两位师兄一道审慎求学,而今想来,他一直不曾知晓两位师兄入山拜师之前的身份,然,当他终于明了时,他却着了同门师兄的道。

  傅望之始终敛着眼,不甚放松。

  仓镜斜靠了很久,闻言便坐起身来,眸光不明不灭。

  “望之师弟心底可是愤恨难平?”

  “放眼普天之下,谁人没有些许讳莫如深的秘密。比如你,比如我――”

  这时,仓镜见他只静坐于对侧的敞椅上,便让帐外的士兵奉上刚沏好的新茶。

  “望之师弟,纪国被周饶攻陷,明明是世人皆知的事qíng,可师弟为何选择辅佐恶名昭章的周慧王?师弟的这番举动,可是令师兄一阵苦恼。”

  他口中吐露出来的话语像是说笑,又远比调侃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可惜。

  傅望之接了手边的这杯茶,奉茶的士兵将托盘放下,恭谨地朝对侧之人躬身告退,临走时,还特意将帐门掩上。

  就在方才,傅望之听到士兵低眉顺眼地唤仓镜师兄为“世子殿下”。

  原来,仓镜乃是翟魏的世子。

  在祁辛行军之前,他曾听闻翟魏国的世子会亲自挂帅上阵,却没料到,那素未谋面之人竟会是他朝夕相处的仓镜师兄。

  “说吧,”傅望之收回幽深的目光,“仓镜师兄大费周折地将我掳至翟魏军营,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他撇了撇茶盏边沿的茶沫,不禁垂下眼睑。

  仓镜见他身在敌营却如坐泰山,岿然不动,便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的脸庞,自腰间拿出一枚腰牌――黑色墨玉,錾刻着六瓣火纹,色泽暗雅。

  仓镜笑道:“这是拿你与柔利jiāo换城池的腰牌。听说,柔利的烈亲王不甘王后摆布,想要另谋他法,用你跟周慧王jiāo换条件。”

  听罢,傅望之蹙眉,却仍是面不改色的将茶盏移至嘴边,再缓缓地咂了一口,浅尝辄止。

  “如此说来,仓镜师兄是不准备将我拱手相让了。”

  既然在他们眼里,他傅望之可以左右周饶国君的决断,自然不能轻易放手让另一人坐收渔利。

  彼此不消说,很多事qíng已经心照不宣。

  仓镜把手中的腰牌翻转来看,正面反面都是柔利眼中熊熊燃烧的野心。

  再将手中之物紧握,他站起身来,傅望之闻声望去。

  “望之师弟且在帐中好生休养,若是有任何需要皆可知会帐外的士兵。要是师弟想出去走走,师兄身侧的暗卫会护你周全。”

  仓镜在踏出帐门之前,还不忘好意警醒他一番。

  傅望之一个人坐在桌案前,看案上摆放着的吃食,这时原本置于一旁的玉簪花早被仓镜一脚碾碎,只剩下灰白的花粉。

  现如今,他身处于戒备森严的军营主帐,帐外有轮岗放哨的士兵,过往还有安cha的眼线,藏匿于任何地方的暗卫,若是他擅自踏出营帐,恐怕免不了身首异处。

  想到这儿,他注视着案上的珍馐,这饭菜怕是也有蹊跷。

  不论他吃与不吃,仓镜至少得让他无力反抗。所以,或许他接受了面前这桌饭菜,反而更容易让仓镜放下戒心。

  傅望之执起案上摆好的银筷,将银筷伸向了jīng致非常的漆画盘盏。

  月黑风高。

  夜。

  若非事出有因,攸廿绝不会深夜叨扰已然身心俱疲的王上。

  夜色遮蔽了月光。周饶大帐里的军师失踪已有一日,无论祁辛加派多少人手到军营四处寻找,结果都不尽人意。

  攸廿单膝跪地,朝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王上行礼道:“启禀王上,无启来使八百里加急送来密函,密函上言,无启女帝yù与我国jiāo好,并携五十车离火箭矢前来相助,略表诚意。”

  攸廿起身将怀中的密函呈上,祁辛低首细看了片刻,然后脸上出现莫名和戏谑的神qíng。

  祁辛举起油灯将密函燃尽。

  昏huáng的光亮照亮了身前的一块地方,yù明yù灭。

  “无启既然有心鸣旗,孤又怎能吝啬。”

  毕竟,谁都想趁着战乱分得一杯羹。

  ☆、表里不一

  接下来的几日,傅望之待在营帐内任凭摆布。他的此番举动虽然令仓镜心底生疑,但是往日qíng分还在,他还是允许他在大帐外活动,纵使时间尚短,走动范围有限,身后还有士兵寸步不离。

  傅望之走出大帐,避开了各将领商讨军qíng的营帐,似百般聊赖地兜兜转转,最后踱步行至军营的伙房。

  这时,伙房刚刚熄火,做好的饭菜全都放在五六个大木桶里,一字排开。

  到了飱时,底下cao练了数个时辰的士兵悉数蜂拥而上,摆开了阵势要大gān一场。

  “大牛,跟掌勺师傅讲,焖牛ròu多放点儿大酱!”

  “二狗,鱼辣汤记得多搁辣子!”

  “哎呦,这叫炖ròu么?介四腌ròu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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