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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水流年里_斯源【完结】(30)


夜隼走向一个蒸饼摊。薄言一边舒缓一下发僵的身体,一边思索着要不要吃一粒补充体力的药丸,以免自己拖了后腿。
“小心。”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薄言拉了一把。
薄言回头瞧见一位挑夫担着两只大箱从身边擦过,差点被撞。一夜的不眠,眼下便微微泛着青灰,加上反复的焦虑,更是掩不去一脸的疲惫。
“多谢……”薄言道谢,却瞧见拉自己一把的竟是兰煜的姬妾潘氏,一时之间愣了一下。能在这里遇到,薄言能肯定这位潘氏也是去泊古找王爷的。
“怎么?”潘氏看向他,眉目间竟有些飒慡的风姿,“这么快就不认识了,薄大夫?”
薄言却是不知该如何打招呼了。潘氏是兰煜的姬妾,位分在侧妃之下,应是有名号的。而现在潘氏男扮女装,像是并不打算以女子身份来称呼。
“在下姓潘名越,直呼潘越便可!”潘越很是直慡道。
“在下……薄言。”薄言看着这位姬妾一身男儿装,口气里一点都没有以女子自居的意思,便顿了一下道。
这时候,夜隼拿着一包蒸饼走过来。
“既是去同一处,我们便一道走吧。”潘越看了一眼夜隼,又将薄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
薄言从潘越的眼里品出了点东西,在夜隼身上仅一瞥,而在自己身上则是上上下下几个来回,这就是差别!薄言心里暗叹,自保能力是有,奈何这轻功跟眼前两位没法比。这位潘越料想也是从京都赶过来的,能赶上带着自己行到此处的夜隼,自是不会弱。连兰煜的姬妾都比不过,薄言眼里黯了一黯,却又马上一亮,术业有专攻嘛!随后,薄言心里又是暗暗一叹,什么时候竟沦落到与兰煜的姬妾比较了,还这般思来想去。我薄言何曾如此妄自菲薄过?!
夜隼对潘氏的建议自然不会有意见,主子的姬妾轮不到自己来左右。
“这般……奔波,府里可允许?”薄言想道“抛头露面”的,临了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词。薄言自然不愿意和兰煜的姬妾一起行走,心里有些膈应不说,也是为兰煜的名声着想。
“有何不可?”潘越扬眉道。
薄言才想起,当时提起这位姬妾,便是在说面纱不佩舞刀弄枪的女子。薄言抬头看了看潘越,真不知道兰煜是怎么跟这位姬妾相处的。千娇百媚中的一抹英姿飒慡,物以稀为贵,应是很是纵容这样一位姬妾,否则不会拿王府的规矩不当一回事。薄言敛了敛眼睑。
夜隼将蒸饼递了两块给潘越,而后正要拿给薄言的时候,手里顿了一下,眼睛扫过不远处的枝枝桠桠。潘越也马上意识到了那处几乎不宜察觉的动静。
薄言淡淡抬眸,窄袖一扬。几道白光一闪而过,那处枝桠里便落下两个人,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冷汗直流。
“真是……妙人!”潘越看着地上疼痛难忍的两人,对薄言赞了一句。
薄言接过夜隼手里的蒸饼,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这是跟着你一路过来的?”薄言问道。
潘越两手抓着蒸饼,吃的潇洒而不会粗鲁:“是啊,路上被我砍了几个,这两个逃的稍稍快些。”
夜隼吃着蒸饼,没有说话,目无表qíng。
薄言吃完,用棉帕擦了擦手,才走了过去。他俯身看了看躺在地上面色发白的两人,伸手取针。
“不要可怜他们,”潘越止住薄言的手,“不杀了他们,妨碍的是我们。你不忍心的话,我来解决。”潘越说着,就向身后的剑摸去。
“谁说我可怜他们了?”薄言挑眉。
潘越愣了一愣,看着眼前这位清雅出尘的人。
“不想làng费这几针而已。”薄言将取出的针就着那两人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收了起来。而那针上的深色,让看着的人都寒了一寒。薄言看了两眼那两个因冷汗湿了衣衫的人,温温道:“疼痛难忍,犹如万箭穿心是吧?”
蜷缩在地上的两人没有声音,只有疼痛难忍的低吟。
“不用担心,过上一个时辰,就不疼了。”薄言站起身,一脸良善提醒道,“至于毒解不解的了,来不来得及解……”薄言又是淡淡一笑,又让在场的人寒了一寒。
“哦,我忘了,你们现在听不利索也看不利索。”薄言走了几步,道了一句。
潘越皱眉回想,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觉得这位清雅出尘的大夫是柔弱良善的?是脸!潘越看着那道背影抿了抿唇,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毒下得毫不犹豫的!继而,潘越清眉一扬,点头心里暗赞,不愧是王爷的好友啊,做着杀人的勾当都一副风淡云轻的无辜,真是跟王爷一样。王爷是一副文雅的面孔,匪徒的心思。
“大夫!”潘越凑到薄言面前,眼里对薄言更是满意,“大夫,你跟王爷真是绝配啊!”
薄言心里一跳,看向潘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看出了什么?
夜隼自然也是听到了,脸上不显分毫,心里暗暗称是,越王妃真是眼明心亮。
“大夫跟王爷真是品xing相投!”潘越点头道。
薄言看着潘越并无它意,便点了点头:“赶紧赶路吧。”
夜隼和潘越两人左右将薄言一护,踏风而行。薄言微微有些失落,被夜隼带着上路,心里还能过得去,偏这兰煜的姬妾还要来掺和一脚,真是面子直往下落!

☆、第44章

天明时分,白泽芝接到口谕,便要赶紧出发。出发前,白泽芝到母亲那去告别。
“少爷。”候在外面的添竹轻轻唤了一声,忙起身。
“别起了,小心吵着母亲,”白泽芝止住了添竹的动作,“我看一眼就走。”
添竹点了点头道:“夫人服了药之后好一些了,下半夜睡得安稳了些。”
白泽芝站到母亲chuáng前看了一会。房间里仅远远留了一点灯火,从绛红色灯罩透出暖融融的光,映得母亲苍白的脸微微泛红。以前经常离家,却从不曾像这次这般匆忙,连等得母亲醒来告别都是一种奢望。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生病的缘故,白泽芝有些低落。最终,他握了握拳,将一封信放在chuáng头,便离开了。
皇帝派来的车辇很是舒适,坐在里面颠簸都感觉甚少,两个车夫在前面打算日夜兼替jiāo互赶车。夜鸢看着一夜未眠的白泽芝终于在马车的轻晃里入睡,心里终于安心了些。
太阳还未出来,天地间浮游着浅浅缃色。东达山自山腰起便缠缠绕绕了些深深浅浅的云雾,半遮半掩,妖娆而腼腆。湿答答的树叶粘着泥石,有些滑。苏木踩着昨日落将一地的树叶,小心地攀着行走。
“圣医,小心些。”身后的浓若轻扶了一下。
“多谢。”苏木将手臂抽了出来,身子往后让了让。对浓若的热qíng,苏木总有些不自在。像今日这般上山择药,浓若便一个老早等着苏木了。苏木心底是不愿和浓若这样的女子多做纠缠的,一方面是因为浓若的背景,另一方面是觉得浓若太过热qíng的xing子。
这浓若是罗那首富家女儿,澜桥最大的种植园便是她家的。浓若一时兴起跟着父亲来到澜桥,便看到了为农奴治病的苏木。那时的苏木犹如罗那神殿里的圣医神佛,悲悯而慈颜。谁也想不到灵动烂漫的浓若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安静的大夫。那第一眼,浓若便喊苏木“圣医”。苏木忙中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圣医是神殿的神佛,对着浓若迷茫道:“在下只是区区大夫……”从此,浓若便一直在苏木身边出现。让苏木奇怪的是,浓若的父亲没有一点阻止。
苏木敛了敛心神,眼光扫到浓若沾着一片cháo湿叶子的鞋面,便伸手替她拿下湿叶,道:“浓若,你何必呢?上山择药很是危险,走的是平日里无人问津之处……”
浓若看着苏木俯身那一刻的垂眸,早已心动不已。她扬起笑颜道:“我喜欢!”
苏木抬眼,看着眼前这位眼里满是爱慕的姑娘,不知如何接话,低了低眼眸,转身便往前走。熟不知,浓若便是爱煞了苏木一低眸的温雅,一如初次见到那般。
苏木细细寻找着糙药,时不时地看一眼身后的浓若。而浓若则是择上一支藤蔓,摘上两朵野花,跟在苏木身后很是欢喜惬意。
“圣医……”浓若拉了拉苏木。
苏木正看到一株稀有的白木香而淡笑,听到浓若微微发颤的声音,立马看了过去。在密密掩掩的长糙后,躺了一人,从划破的衣衫上的血迹来看,应该是受了伤的。苏木放下药糙篓,朝那人小心地走过去。
浓若拉了拉苏木,眼神有些犹豫。她知道燓厦与罗那从前日起就在澜桥打起仗来的,父亲当时要求她离开澜桥,而她没有答应。就在昨日,又是一场恶仗。浓若离战线很远的地方,光知道出动了所有种植园的大象,就可以想象这边的动静有多大。现在发现这样一个人,而且并不是罗那人衣着,浓若自然是有些害怕。
“不要怕,”苏木看到拉着自己衣摆的苍白的手,便回眸看了看浓若,“我看一下,不会有事的。”
浓若看着苏木的眼眸,心里的担忧散去了一半。这就是吸引浓若之处,不管是农奴还是富人,圣医的眼里都是平淡而温和的。浓若放开苏木的衣摆,改抓住苏木的手指。
苏木只当是浓若害怕了,便牵着浓若走了过去。在那受伤的人那,苏木放开浓若的手,俯下身查看那人的伤势。身上杂七杂八的伤和未清gān净的蛇毒还是小伤,那发下晕染的一片血迹来看,伤的最重的当是头部。这人虽只着了一件里衣,却是燓厦人衣着。苏木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浓若看了看那人的周遭,又看了看附近折断枝桠的痕迹,抿了抿唇,对苏木指向一处道:“圣医,这人怕是从那处摔下来的。”
苏木看向浓若指的方向,自上而下断了几个枝桠。苏木解下随身的水囊,捏着那人的下巴,流了一点点水进他的嘴里。水进的很慢,那人闭着眼毫无知觉,却也缓缓地进了一些水。苏木只上山采药,并没有带任何东西,收了水囊之后,便思索着要怎样将这人带回去。
“圣医,”浓若看了看苏木道,“这人是燓厦人……”浓若看到苏木微微凝眸,自然就知道他想救人。在这个打仗的档口,救个燓厦人回去肯定会惹上很多麻烦,但以苏木的xing子,是不会放任一个伤者在这自生自灭的。
苏木抬眸看了看浓若,不语。
“若是明着带回去,让人看到了,更是害了这人。”浓若道。
苏木淡淡一笑,知道浓若并不是不想让自己救人,而是替他想了前前后后。
“薄……薄言……”进水之后的伤者轻轻说了几个字。
苏木猛得看向那人,神色有些异样。
“圣医,”浓若看着苏木,道,“我唤辆辇车来接吧。”
“如此,多谢了。”苏木道,心里却是想了其他。
浓若起身,捻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chuī起一道声音。那清透的旋律冲破密密层层的树林,回dàng在山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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