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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于客_花绮人【完结】(14)


回程比史艳文想象的要远,直到月色朦胧了他们才看见那两棵残木,心为形役,长时间都是一个姿势,难免有些肢体僵硬,气虚力绌,虽嘴上不说,彼此也能从表qíng上看出几分困顿。
双脚再次沾上地面时,恰逢风逐寒宵,腿弯还虚浮着,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顿了片刻,拢了拢风衣才开始登山。
骆驼被原地放逐,训练有素的自己向着另一边山坳走去,至于张着嘴巴睡着的小胖子,则被竞日孤鸣塞在帽子里——史艳文的帽子。
上山的一路十分安静,连声虫鸣都听不见,转过山腰的时候却见了好几个层层防守的暗卫,向他们行了个礼便隐匿于黑暗,还有些虽未出现,却散出了气息,其防守之严密、戒备之森严让人心惊。
但竞日孤鸣并没有丝毫意外神色,史艳文猜想若不是往日习惯如此,那就是竞日孤鸣早有所料,便也不多在意。
两人回来的时间比计划要早,但却有人早已等待在大门口,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消息,还在走廊庭道上还挂着盏盏明丽宫笼,供奉欢迎。
那人见他们出现立刻殷勤的靠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两人,笑嘻嘻的牵了史艳文的手穿过了小小寺庙的牌子,不经意的便将此地真正的主人抛之脑后身后。
“哎呀终于回来了,那些吃白饭的侍卫眼神也不错嘛,史君子有些么瘦了啊!这两天真不该出去!你看你看,这皮肤也黑了脸色也差了,还有这手,怎么这么凉?快快快,小老儿刚好带了脉枕银针,咋们先看看病扎扎针……”
“药老……”史艳文眼皮狠跳了两下,qiáng挤着笑容抽手后退,对灯下两眼放光jīng神奕奕的大夫诚心劝诫道:“在下只是有些累了,休息片刻……休息一夜就好,还是不用麻烦您了。”
“这怎么可以!”大夫眼神一变,上前又抓住他的手,恨铁不成钢的气呼呼道:“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你看看你,血气不足呼吸沉重,还有这手啊,蜡huáng蜡huáng的……”
虽说对方是花甲老人,但被人捏手抚指碎碎念也实在很怪异,奈何对方铁了心的不让他走开,又用了些力气,史艳文怎么抽手都抽不回来,他退一步对方就进一步,脸上笑容险些都要堆积不住。
“药老多虑了,真的。”还有,他这年纪,怎么也应该算不上“年轻人”了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又从“年轻人”到了“孩子”……
史艳文嘴角抽了抽——大概已有三十年没经历过的“纯长辈式”的关怀了。
“药老你——”
“药老心切,”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将在下忽视的彻底,必定是因为在下不及史君子受欢迎了?”
突来的声响让两人一愣,大夫只觉腕上一麻,身不由己地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体,回神后定睛一看,史艳文的身影已经被另一人遮了大半,原先被自己揪住的手也被他握在手上,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散发着无形压力。
“这,我,哈哈,”大夫心下一颤,又往后退了一步,讪讪的笑道,“我就说喝酒误事,瞧我这眼力劲,怎么连主人的人都冒犯了……呃,我看这么晚了,小老儿还是去休息好了,明日再来号脉,明日再来……”
说完也不待主人作答,转身就走,恨不得立刻消失,可惜天不从人愿。
“稍等。”
“恩?哎喂!”
这时机把握的不早不晚,恰巧在他忙着转身的瞬间,被这一惊吓的腿□□战,实打实的摔了个láng狈不堪。
大夫痛的两眼昏暗直打哆嗦,却仍慌忙爬起身,趔趄着步子请教,“主人可是还有其它吩咐?”
史艳文本想去扶一扶,但这一位的力道显然是不输大夫的,半步未出便被扯回了一旁。
“也没什么,”竞日孤鸣恬然的笑笑,语露自责,“只是天黑路暗,想提醒药老千万别忘了带盏灯笼,莫要摔了跤,可惜,似乎提醒的晚了些。”
故意的!大夫眼皮一跳,百分之百的确定,绝对是故意的!
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衣食父母不是。
大夫嘴角僵硬:“……多谢主人提醒。”
“那,去吧。”
“是,是。”
……
“先生,”史艳文心里突然有些愧疚,大约是大夫肩膀一抽一抽离去的样子有些可怜,“药老也是好意……”还没说完竞日孤鸣就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他,史艳文连忙道,“多谢先生结解围。”
竞日孤鸣松开手,径直往书房走去,“举手之劳而已,且虽说是好意,未免心急了些。更何况现下我们有外客来到,总不好叫客人多等,有失礼数。”
“外客?”难怪防卫层层,史艳文跟了上去,“但外面的阵法好似并没有触动痕迹。”
“离开时我撤了守卫,来人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避过阵法的方法自然不少,”书房灯火通明,一条人影跃然纸上,竞日孤鸣缓缓推开房门,“但只不知,那jiāo错凌乱的阵法位置,是何人告知阁下的呢?”
史艳文沉吟片刻,跟着竞日孤鸣进了书房,向那人点点头后默默走向一旁,远行方归,该喝杯茶解渴,想来侍者应该早已备好才是。
那人一身暗色长衫,罩布覆面,身材高大,好整以暇的靠着书架喝着热茶,“我说是琉璃,王爷信吗?”声音听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
竞日孤鸣懒散的靠着软榻,反问:“信与不信,有区别吗?”
“那你问与不问,有区别吗?”
“对吾自无区别,但为了不让你白跑一趟,小王说不得,要问上一遭了。”
“啧,想不到北竞王爷竟是如此体贴之人。”说完,那人又低笑了一声,看着另一边道,“史君子觉得呢?”
史艳文正斟茶完毕,听见此话,顺势递给他一杯热茶,浅笑着另拿了两杯走向竞日孤鸣,递了一杯给竞日孤鸣,不卑不亢道,“阁下说的是,先生请用。”
竞日孤鸣接过杯子,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感叹:“大儒侠亲自斟的茶,阁下真是有福了。”
“呵,日日有史君子随侍在侧的北竞王,福气更是不浅,你说是吧,史君子。”
史艳文点点头,温和有礼,“阁下说的是。”
“……”那人似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史君子,果真是君子,襟怀磊落,非比常人。”
“哈,”竞日孤鸣看了史艳文一眼,先行出声,“阁下,说的是。”
史艳文chuī了chuī眼前缭绕的青烟,浅笑莞尔,“先生过奖。”
“名副其实,何来夸奖?”
“哦。”
“……”有种被□□luǒ排挤的感觉,“咳,王爷,时间不早,不如先谈正事如何?”
“恩……”竞日孤鸣慢慢的呷了一口茶,缓缓抬眉,“在此之前,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人嘿嘿一笑,“好说了,在下吴辅。”
“……无福?”史艳文挑眉。
“确实无福。”竞日孤鸣点头。
“不是无福是吴辅!吴国的吴!辅佐的辅!”那人气急败坏道,仰头一口豪饮,颇为愤恨,“这名字又不是我愿叫的……”
“咳,抱歉,”史艳文无辜的同竞日孤鸣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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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其意不言而喻——正常人都会有那样的反应吧?
竞日孤鸣收回目光,惯xing的借着喝茶的手挡住了嘴角的笑容,调整成了半倚姿势,看样子是准备长谈。
“那吴辅……壮士,你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无福……壮士。
史艳文偏过头,他需要再倒一杯茶。
“请称呼我为吴大侠!”吴辅找了张椅子坐下,疲惫的垂垂手臂,“那些老东西让我来找找你蓄意谋反叛乱的罪证,但我找到的都是经史子集山妖怪志,你说找到没?”
“善用闲暇,修身养xing,不也很好?”
“在下可没那个时间,”那人冷笑一声,“不过挣钱做事,那群老头也是无事生非,有这闲心还不如去喝酒泡妞颐养天年,净瞎折腾。”
“听上去你很不满。”
“可不是?”
“但你却连我这里的暗格都没放过,”竞日孤鸣半眯了眼,寒意弥漫,“连角落里的废纸也翻过一遍,很是尽心啊。”


☆、十恶

虫声窗外月,书册夜深灯。
可惜了这样的好时候。
虽则挑灯夜读已不存思侧,但临窗作诗、赏花探月皆在时宜,再不济铺盖一卷、梦约周公也是好的。
怎样都比顶着一身疲倦、紧绷神经于气压中故作隐形人来的合适。
偏巧那两人此刻一个比一个沉默,擅长等待的某王爷这次不知为何采取了主动出击,时间再怎么紧迫也不急在这一时才对——兴许是太冷了?
“咳咳……”
冷就该穿衣服,史艳文默叹一声,果然是因为太冷了才不得不速战速决吧?
自觉起身,出门右拐,方丈室该在近侧。
“这才是真的贴心,”竞日孤鸣欣慰一笑,视线自门口收回,看向僵硬一时的人,“无福壮士认为呢?”
“……”他很想说是,如果这空气能不这么紧张的话。
竞日孤鸣收敛神色,心有戚戚焉,突然有些理解当初墨苍离与他对峙时的心qíng了。
也是,能像俏如来那样jīng于口舌又智计超群的的年轻人,不多。
未经主人口头上的允许便进入主人家的卧房,看来他并不是第一人,史艳文静静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灰尘脚印,再次叹息。
这是知道自己已经被请君入瓮所以gān脆放弃抵抗了吗?
年轻人啊……
竞日孤鸣住的地方奢华而独具气质,屋内熏的是龙涎香,庐里烧的是松木炭,墙上挂的妙笔丹青,地上铺的金丝蚕绒,玉雕龙纹,五扇屏风,仙鹤独台,垂恩香筒,像是搬来了皇帝的暖阁。
极尽尊崇,气质内敛,那人配的上,史艳文蓦然想到正气山庄,想到自己整洁gān净的卧室,跟这里比起来似乎有些……寒酸。
拿走chuáng头披肩裘衣,史艳文退出门口时还稍显流连的看了一眼房内——他真冷。
剔透的月光穿过纱窗,带了夜间特有的湿冷气息渗进房内,又带了人体的温暖席卷而去,如置寒风,如贴冰凌,安静诡异的只剩下偶尔的咳嗽声,呼吸一人急促一人缓慢。
有人斜倚浅斟,眉目含笑,有人不发一语,静若无人,场面看似和谐,其间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仿佛置身悬崖之上,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难怪没人愿意来执行这个任务,吴辅调整着心态,这坑挖的也太过明显,但其实这任务该是最安全的才对,如果不出变数的话。
不过像他这样藏头露尾的人,不仅是说的话,做的事都不能叫人信服,似真非真,似假非假,若是真的害怕,呼吸却这样清浅,若说是装的,那些微的僵硬感又不似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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