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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_priest【完结+番外】(10)

  木剑简洁古朴,几乎是凝着某种不动声色的厚重,在小男孩们心中,神神叨叨的炼丹、玄而又玄的经文、对着星星掐指头算出前世今生、甚至是刻出货真价实符咒的种种神通……哪一个也没有“御剑”两个字吸引力大。

  渡劫飞升算个什么?

  与一剑霜寒十四州相比,大概连传说中的腾云驾雾都要往后排。

  只见木椿真人挥动着自己那一身形销骨立的细胳膊细腿,慢吞吞地行至小院中间,像一根挂了衣服的木棍。

  韩渊饱含期待地问出了程潜想问但是不好意思开口的问题:“师父是要教我们练剑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剑?”

  木椿:“不急,有木头剑。”

  说完,他在徒弟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扑腾起两根胳膊,架起了一个软绵绵的起手式,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一边演练,还一边念叨道:“扶摇——木剑法——qiáng身——又健体——通气——还活血——活到——赛神仙——”

  程潜:“……”

  他刚刚萌芽的呼风唤雨之梦,就这样破碎在了“咚锵——咚咚锵”的“刀光剑影”中。

  师父那“jīng妙绝伦”的剑法很快吸引了一只麻雀落在旁边的木桩上,驻足观看。

  这实在是世界上最安静的一套剑法,只见那木剑过处,恍如无物,连一丝风都掀不起来,温和至极,有剑尖慢吞吞地走一圈的工夫,任是蜗牛也能爬到树顶了。

  配上师父“qiáng身健体赛神仙”的销魂解说,效果令人十分叹服。

  只见师父抬脚一跨步,回手弯腰将木剑横斜划出,颤颤巍巍地接近着木桩上的麻雀。

  小麻雀鸟胆包天,一动不动地睁着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望着袭来的木剑。

  木椿大言不惭地警告道:“小畜生还不让开,留心本门木剑伤你性命!”

  而这样长的一句话说完,他手中木剑方才递到麻雀脚下,小雀听闻这狰狞的警告,不慌不忙地抬起了一条腿,往旁边迈了一步,完整地迈过了扶摇派的“利剑”,淡定自若地目送着那温柔的剑影飘然远去。

  韩渊已经乐不可支了,程潜也十分难以理解,他在村口看过的卖艺的武把式都没有这把木剑荒谬,但他并没有贸然发笑,因为他发现师兄们也都没有笑——如果说大师兄是正在整理头发,不便前仰后合,那么热爱癞蛤蟆的二师兄就有些参考价值了。

  方才还屁股上长钉子似的坐不住的李筠此时非但没有笑,一张总仿佛不怀好意的脸上居然还显出几分专注来,不错眼珠地看着师父跳大神一般的动作。

  师父完完整整地演练了扶摇木剑的第一式,最后停在一个金jī独立,双臂平展的动作上,他手执木剑,伸着又细又长的脖子,做出登高远眺般的模样,摇摇欲坠地说道:“此乃我扶摇木剑第一式,鹏程万里!”

  可惜他看起来不怎么像大鹏展翅,反而有点像公jī打鸣。

  韩渊捂着嘴,脸都憋红了。

  师父这回没有姑息,抬手用木剑在他头顶上拍了一下——这动作倒是比方才利索了不少。

  木椿真人怒道:“我和你说过什么?沉敛收心!浮躁!笑什么?不像话!晚上把《清静经》抄写五遍,明日拿来我看。”

  韩渊由于尚不认字,连抄写门规的步骤都被拖后了,闻言立刻涎着脸祭出了他的免死金牌,耍赖道:“师父,我还不认字呢。”

  木椿道:“拓下来,照着画——李筠!”

  二师兄上前一步。

  师父道:“你领着师弟们练起手式和第一式,回来我指点你第二式。”

  程潜心道:“听说他入门一年多了,才学到第二式,难不成就练了一整年的公jī打鸣?”

  还不待他惊诧感慨完,李筠已经依言站定,手持木剑,利利索索地一个起手式,竟真带出几分少年人踌躇满志,这种jīng气神和半死不活的中老年师父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那少年名如翠竹,身也如翠竹,板起一张没什么正经的脸,他手中木剑声如劈风,剑风到处,有股所向披靡的锋锐。

  那是少年锐气,锐不可当。

  方才淡定的小雀受不住这个惊,当即扑腾着翅膀冲天而起。

  可还不等程潜和韩渊回过神来,就见二师兄板着脸,气沉丹田,一字一顿地吼道:“扶摇木剑法!qiáng身又健体!通气还活血!活到赛神仙!”

  ……少年剑客眨眼间成了个卖大力丸的。

  偏偏李筠丝毫也不以为耻,嚎完这段词,他还好整以暇地回头对他两个目瞪口呆的师弟做了个鬼脸。

  ☆、第 8 章

  严争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丝绢擦着他的木剑,在旁边观赏了一会师弟们练剑。

  师弟们的剑纯粹是笑话,除了李筠还多少有点人样子,另外两个小东西基本就是两只举着棍子的大猴子,在那里拿着木剑玩杂耍,师父还在那纠正他们俩拿剑的手势。

  师父一会对这个道:“木剑虽然留情,真的刀剑是不长眼的,与刀兵处,要慎之又慎——程潜你的手指不要抵在刃上,十指连心自己感觉不到吗?”

  一会对那个道:“东海有重剑三百斤,方才双手持拿,小渊啊,我看你不是在练剑,是在打铁。”

  时而又要扎着两条胳膊,东跑西颠地救一把李筠那搅屎棍子点的火:“不要闹,不要闹,哎呀,小心戳了眼!”

  ……说“不堪入目”都简直是抬举这几个小崽了。

  严少爷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程潜身上,多看了那小孩几眼。

  他对自己是个纨绔的事实心知肚明,但认为自己纨绔得一不伤天二不害理,也没碍着谁,于是心安理得,从不悔改,并与时俱进地随心情变本加厉。

  同时,严少爷也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肤浅的——他对自己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是“学识”还是“人品”,基本都是一点没有,既然他自己都没有这两样,也不便太过苛求别人有,因此严争鸣对一个人的好恶取向,自然也就只剩下了“看脸”一条。

  按照这条标准,诸如韩渊之流,在他眼里就属于十恶不赦的。

  “看人看脸”是严争鸣铁打的为人处世原则,对此,他只肯为了两个人例外:一个是师父,一个是李筠。

  纵然师父模样长得恶贯满盈,但严少爷跟着他修行八年,几乎是被他惯着长大的,感情上很亲近,所以愿意网开一面地原谅这一点。

  而李筠……哪怕李筠长得人模狗样,严争鸣还是决定和他不共戴天,那货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至于程潜,严争鸣看他实际是很顺眼的,不然也不会甫一见面就铁树开花似的给他糖吃——可惜他的三师弟没领情。

  当然,这一点顺眼也非常有限,毕竟程潜还小,将来是美是残也未可知,还不足以让严少爷提起兴趣盯着个小破孩子挥舞木头棍。

  师父饲养的一院子师弟们正在喧哗奔跑,严争鸣无所事事地拎着自己那把木头剑,堂而皇之地站在一边走了神,琢磨起自己的裹足不前的进度来。

  严争鸣跟着师父练剑已经快八年,扶摇木剑才勉qiáng练到了第三式。

  虽然起手式被师父一比划,生生地给比划成了一出中老年人五禽戏,但剑法本身却并不可笑。

  严争鸣不是无知的小叫花韩渊,拜入扶摇派前,家里就给他请过最好的剑术师父,哪怕他学艺不jīng,眼却还没瞎。

  扶摇木剑一共五式,分别是“鹏程万里”、“上下求索”、“事与愿违”、“盛极而衰”、和“返璞归真”,每一式有二十五招,数不清的变换,随着这几年年龄的增长,严争鸣有时候几乎有种这套剑法中包罗了天地万象的错觉,在每一点上停下来细想,都能衍生出后续无数种可能。

  可这些他的师父从来不讲,木椿只会颤颤巍巍地比划比划基本招,其余一切自行领悟。

  几次三番,严争鸣都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不肯将那些jīng妙的剑招拆开细讲,但无一例外地都被那老huáng鼠láng装疯卖傻地混过去。

  严争鸣自己思索了一会,站起来,试着走了一遍第三式“事与愿违”。

  说起来不大光彩,饶是他既不追求文成,也不追求武就,为人懒散,但在这一式上足足卡了两年,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这一式“事与愿违”名字不知谁起的,实在是恰如其分,纠正无数次,他就是不知自己被卡在了哪里,那股别别扭扭的感觉在一招一式中挥之不去。

  严争鸣练了一半就停下来,盯着自己的木剑直皱眉。

  在一边严阵以待的道童与侍女连忙一哄而上,打扇的打扇,擦汗的擦汗。

  可惜这回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少爷练剑练出了瓶颈,本就心浮气躁,被这群蠢货一搅合,更加抓不住心里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灵感。

  他蓦地一挥手,恶声恶气地喝道:“都走开,别在这碍事!以后我练剑的时候你们不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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