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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_priest【完结+番外】(9)

  ……也许不是显得冷冷的,是本来就冷冷的。

  李筠飞快地看了程潜一眼,继而突兀又生硬地冲程潜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我听说师父带回来两个小师弟,就是你么?”

  程潜本能地不喜欢李筠的目光,感觉yīn森森的,不像什么好东西,因此只是简单地答道:“是我和四师弟韩渊。”

  李筠上前一步,感兴趣的凑近问道:“那你叫什么?”

  他的兴趣仿佛是老láng看见兔子时的那种兴趣,程潜险些想后退,不过忍住了,他笔直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回答:“程潜。”

  “哦,小潜。”李筠自来熟地点了点头,做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好。”

  程潜眼前满是他白森森的牙。至此,他已经确定,整个扶摇派里,除了师父,没有第二个能让他稍微喜欢一点的人了。

  不过师父还指不定是不是人呢。

  又过了一会,韩渊和师父也来了,韩渊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程潜前边,自说自话地埋怨了一番程潜不去找他玩,同时利用言语缝隙,他还见缝插针地将桌上的每样茶点都拿起来尝了一口。

  韩渊时而要冲师父谄媚地眉开眼笑,时而又要转头跟程潜挤眉弄眼,忙而不乱,一字不差地诠释了何为“丑人多作怪”。

  而大师兄严争鸣,却迟到了足足两刻,方才打着哈欠过来。

  他是万万不肯走路来的,要两个道童前后抬着个代步的藤椅,将他一路从温柔乡抬过来。

  一个美貌少女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打着扇子,另有一个道童在一边打着伞。

  那严争鸣一个人领着这哼哈二将,白衣飘飘,衣摆如云。

  这位少爷仿佛不是来听晨课,而是来兴风作làng的。

  进了传道堂,大师兄先是不可一世地斜了李筠一眼,将厌恶明晃晃地挂在了眉梢,继而又看了韩渊及他那一桌并非完璧的糕点一眼,这一眼看得大师兄“刷啦”一声打开了手中折扇,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以防清白的视线遭到玷污。

  最后,他无可选择,只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走到了程潜身边,身边的道童训练有素地上前一步,将石凳来回擦了四遍,垫上垫子,沏好茶,再将热茶放在一边刻着符咒的茶托上,那茶托眨眼间将冒着热气的茶水冷却下来,冷到茶杯外面微微凝了一层水汽,严争鸣才半死不活地拿起来喝了。

  以上种种步骤一个不差地进行完,那严少爷的尊臀方才落座。

  李筠见怪不怪地当他不存在,韩渊目瞪口呆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是个什么玩意”。

  而程潜近距离地围观了全程,饶是他惯常刻薄,此时也感到无话可说。

  扶摇派jī飞狗跳的早课,就这样在木椿真人四个弟子的彼此看不顺眼中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老子《德经》

  ☆、第 7 章

  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经算出了此情此景,他那坑坑洼洼的破盘子和生锈的几个大子没准有用,反正他看起来对此早有准备。

  眼皮一耷拉,木椿真人走上台去,无视四个熊徒弟在下面暗cháo汹涌,他半死不活地开了腔:“今日晨课,众弟子来与我齐诵《清静经》。”

  《清静经》不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而是一篇莫名其妙的车轱辘话,弄不好是师父自编的,内容极其不知所云。

  大约是为了表现清静,那木椿真人念此篇的时候,每一个字都要生生拖成两个字长,拖得太长,他难免有些气力不继,因此句句尾音都颤得一波三折,像个疯疯癫癫的瘪嘴老旦。

  程潜听了一会,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响得他提心吊胆——担心师父把自己憋死。

  师父气如游丝地念完了第一遍,慢条斯理地捧起面前的茶杯润了润喉,程潜连忙将自己一身jī皮疙瘩拍落,等着听他飞天遁地的高论,结果绝望地听见师父用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拖拖拉拉地说道:“好,再念一次。”

  程潜:“……”

  程潜的肩膀被人不客气地拍了拍,他那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大师兄主动和他说了话。

  大师兄道:“哎,小孩,你往那边去一点,给我腾个地方。”

  大师兄是镇派之宝,他要地方,程潜不敢不腾。

  只见严少爷一掀眼皮,身边的道童立刻屁颠屁颠地搬来了一个竹编的美人靠,他毫不客气地往上一躺,当着师父的面,堂而皇之地闭上眼,在如雷贯耳的“清静”中打盹去了。

  程潜观察了一会,发现他的妖怪大师兄竟然也有优点——例如睡觉不打呼噜。

  其他人对此大概早已经习以为常,大师兄明目张胆地打瞌睡,二师兄则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完美地跟他新鲜出炉的叫花小师弟勾搭上了,同时他也没有放弃程潜,向四面八方无差别扫she他的挤眉弄眼。

  在场四人,唯有程潜对师父还算宽容,他的宽容与刻薄泾渭分明,却都是从一而终并且一丝不苟的,在这种jī飞狗跳的环境里,程潜为了让师父不至于唱独角戏,不动如山地坐在了原地,从头到尾跟着师父念完了第一天的“例行早课”。

  李筠见程潜不爱搭理他,眼珠一转,便起了主意,只见他做贼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在韩渊眼皮底下晃晃,小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韩渊接过来打开,顿时被那一股恶臭熏得头重脚轻,连他身后的程潜都不幸被波及。

  李筠得意洋洋地道:“这是我做的金蛤神水。”

  程潜在跟着师父诵经的间隙中,一心二用地嗤之以鼻:“这难道不是金蛤的洗脚水?”

  韩渊捂着鼻子将这“神洗脚水”还回去,忍着恶臭问道:“gān什么用的?”

  李筠笑嘻嘻地将他桌面上的宣纸团成了一团,然后往上滴了几滴神水,只见那水飞快地渗入宣纸中,纸团眨眼间变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癞蛤蟆。

  满世界飞禽走shòu不玩,玩癞蛤蟆,这都是什么志趣?

  程潜骤然间有点明白大师兄为什么用看一坨屎的眼神看二师兄了。

  李筠一抬眼对上程潜的目光,立刻坏笑着用笔杆戳了一下桌上的蛤蟆,指着程潜道:“找他去。”

  蛤蟆闻言“呱”一声,向着程潜奔将而去,半途中被一只枯瘦的手夹住——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到了近前,那蛤蟆在他手中重新化成了一团纸。

  “旁门左道,”木椿真人念经似的叹道,“小筠啊,你可真成器。”

  李筠吐了吐舌头。

  师父道:“既然如此,你来领着师弟们读经吧。”

  李筠只好捏着太监大殿前唱喏的嗓子,花了接近一个时辰,将那一小段清静经颠来倒去地念了十多遍,师父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叫了停,让这段漫长的折磨告了一段落。

  韩渊哆哆嗦嗦地对程潜小声道:“他再念下去,我就要尿出来了。”

  程潜正襟危坐,装作不认识他。

  在前面闭目养神了一个多时辰的师父神采奕奕,说道:“一静还应有一动,徒儿们与我出亭来——哦,程潜,叫叫你大师兄。”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程潜闻言一愣,偏头看了看那白衣少年,硬着头皮伸出一根手指,摸火似的在他肩头戳了戳,同时有点心惊胆战地想道:“这可是师父让我叫你的,起来别对我作妖。”

  已经颠来倒去地睡了两觉的大师兄大概是睡饱了,并没有作妖,他睁开眼,目光空茫茫地盯着程潜看了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知道了,你们先去。”

  没睡醒的严少爷看起来脾气竟然好了许多,那一双桃花眼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看着程潜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而后,严争鸣神色柔和地问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程潜。”

  “哦。”严争鸣漠然地点了点头,比起他看李筠时候那种毫不掩饰的嫌弃,比起他在韩渊面前用扇子遮脸的举止,他对待程潜简直已经说得上是十分客气了。

  “哦”完,严争鸣不再关心程潜,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等侍女小玉儿给他梳头发。

  程潜满脑子人与妖的时候,曾有那么一会,怀疑他这骚包大师兄可能是个尾巴上姹紫嫣红的雉jījīng,但见了此情此景,他便将这猜测打消了——哪怕是真雉jī,一天一天这么梳,想必也给梳成秃尾光屁股两脚怪了。

  而大师兄脑袋上的毛还结结实实地长着,尚未变成jī毛掸子,说明他可能是某种更加匪夷所思的动物。

  院子里,一个道童走了过来,双手奉上一把木剑给师父。

  顿时,程潜和韩渊的jīng神都是一震,他们都是听着仙人凭风御剑的故事长大的,纵然程潜惨遭圣贤书的荼毒,到底也是个小男孩,他虽然不承认,但内心深处对那些传说中呼云唤雨的力量也还是很向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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