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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_priest【完结+番外】(113)

  严争鸣一惊,便听程潜依然不慌不忙地说道:“没事,你让开。”

  他话音未落,严争鸣的内府中蓦地生出一丝与这外来者如出一辙的剑意,细微、莫测,不似寻常刀剑的温和……却又无处不在。

  正是他入门时窥见过的本源之剑!

  大火抑或严寒,全都浇不灭荒原上轮回而生的细草与微风,只要第一只嫩芽从风中落子中降落皈依此地——

  木剑勾起了扶摇木剑中每一处心境,严争鸣眼前本能地闪过那木剑的一招一式,无锋的木剑中如包罗万象,他一时怔立原地,却已在转瞬间将这百年光yīn重新回顾了一遭。

  这电光石火间,本源剑意与木剑相遇,当即有一道qiáng光落在严争鸣伤痕累累的元神上。

  这一刻,扶摇山庄所有的清气全如江河入海一般地涌入竹林内小清安居中,门窗桌椅震颤不已,那些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huáng竹叶一时间竟仿佛重新焕发生机。

  唐轸第一个到了竹林之外,随后是水坑与李筠,水坑跑过了头,险些一头扎进小竹林中,被唐轸一甩袖子拦在了外面:“当心点姑娘,眼下进不得。”

  直到这时,水坑才惊觉她方才飘到身前的一缕长发竟被从削去了一半。

  这仿佛焕发着无限生机之处,又蕴含着无处不在的剑锋。

  严争鸣的内府中,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骤然贯穿无穷剑气,直入内府正中,如定海神针一般轰然落下,一股飓风卷起,混乱反噬的剑气来不及逃窜,已经全部被巨大的引力卷起,千万把元神之剑被那木剑一一收复,连成一线,以那木剑为基,一股脑地落了下去。

  剑光大炽,严争鸣的元神神识一瞬间重新夺回内府,动dàng顿消,而他却依然久久沉浸在那无穷无边的剑意中。

  外放的锋锐剑气全被他收拢掌中,他心中无限戾气忽然之间归于宁静,一丝来自程潜的海cháo剑意混杂在扶摇木剑之中。

  他仿佛身在沧海之下,深渊万丈、làng高千尺,猎猎的袍袖间即有风雷涌动,一切却反而悄然无声。

  原来这就是“入鞘”。

  三丈囹圄,跳出来看,其实也只是一方粗陋的画地为牢。

  程潜当然感觉到了他的进境,当机立断将神识收回,一时长长地吐出口气,有些虚脱。

  他枯坐八十一天,眼角眉梢上都结了一层霜,那是他内息运转到极致的结果,小清安居中一片温暖如chūn,唯有他这里寒气bī人,胸口还有斑斑血迹。

  这一番元神受损,可能还真要花一番工夫调养,但程潜心里有如巨石落地,反而开阔了几分。

  他心甘情愿。

  程潜扭头看了严争鸣一眼,见他依然没有醒过来,周身灰败之气却已经不见了,眉间暗红色的心魔印也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只有jīng纯的剑光一闪,随即又敛于不动声色中,出鞘时那股令人战栗的锋芒毕露一点都看不出了。

  程潜异想天开,以木剑为基,竟然成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饶是他万事笃定,此时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了起来,露出一个笑容来。

  下一刻,元神受损的疲惫感不由分说地袭来,程潜忙伸手撑了一下,好歹没有当场趴下,那一点小得意立刻变成苦笑。

  李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小潜,你怎么样了?”

  “没事。”程潜忙深吸了两口气,勉qiáng稳住自己声气,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道,“等等,我稍作整理。”

  听他声音没有异状,李筠终于放下心来,有暇同旁边人说笑了。

  他对水坑道:“等那两人出来,我便撂挑子闭关去,一天到晚操心jī毛蒜皮,我这修为没多少,皱纹都快长出来了。”

  唐轸站得稍远些,竹林中那股奇异的剑意还没有散gān净,他伸手接住一片翠绿欲滴的竹叶,伸手抹掉上面的露水,脸色几变,末了落在了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上,说道:“无中生有,绝处进境……真是了不起,不愧是连天劫也毫不畏惧的人。”

  程潜却远远没有他表现出得那么轻松,不便让李筠他们久等,他qiáng撑着站起来,飞快地将一身láng狈的衣服换下来,继而有些吃力地掐了个手诀,将那一套血迹斑斑的衣服抹成齑粉,毁尸灭迹,又灵机一动,将一侧摆设一样的香炉点上,这才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原地调息片刻,给李筠他们开了门。

  胡乱应付完众人一番探视与追问,程潜的jīng力终于难以为继,转身往身边小榻上一倒,脑袋还没沾枕头,已经昏迷似的睡了过去。

  同为剑修,此时,在扶摇山庄外三十里的镇上落脚的游梁看得分明,有一股说不出的qiáng大剑意在扶摇山庄上逡巡良久了。

  以游梁刚刚步入元神的修为,是看不出剑神域的修为深浅的,他只是深切地感觉到了那种qiáng大,并为之深深战栗——充满战意的战栗。

  这世上的剑修一百个,当中有九十九个都好战,对方修为越高、手段越qiáng,他们的战意就越浓重,执手中利器,奋然以蜉蝣之身撼动大树,九死一生方才有所进益——当然,剩下的那一个特殊的,是严争鸣这位千载难逢的剑神域高人,他天生没有好战之心,从他因剑入道的那一天开始,所有的修行几乎都是被迫的。

  游梁纵身蹿上客栈房梁,远远地望着那朦胧的剑神域之云,年轻的眼睛里尽是跃跃欲试的光芒,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咳,游梁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见吴长天缓步走上来,闷声道:“师兄。”

  吴长天望了一眼扶摇山庄的方向,没吭声。

  游梁感慨道:“真希望有一天能与这样的人一战。”

  吴长天目光微动,片刻后叹了口气,说道:“小梁,等魔龙之事平息后,你便自请闭关三百年,离开天衍处吧。”

  天衍处中秘密太多,想要脱离,便要经过三百年闭关,过了保密期限,方才重归自由身。

  游梁愣了愣:“师兄……”

  吴长天低声道:“天衍处除了你,便没有第二个剑修了——剑修修行多苦,心志坚定、百年求索之心更甚于他道,天衍处中诸事庞杂,不适合你们修行,你天赋卓绝,不要耽误了。”

  游梁皱皱眉,争辩道:“哪有那么严重,那个严争鸣还是他们扶摇派掌门呢,不也整天琐事缠身的么,照样进了剑神域啊!”

  “你只见人家人前显赫,未见得背后受罪。”吴长天摇摇头,他这师弟入门不过百余年,求剑之心甚笃,只是有点不通俗物,吴长天回身遥望着夜色千里、万籁俱寂,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道,“土蛟成龙,虽是走了魔道,却也不是不需要气数的,一副河山,两条‘真龙’,你说上谕为何?”

  游梁吃了一惊:“师兄,你……你这可要慎言啊。”

  “世间门派众多,可要说底蕴,没有一处比得上我天衍一派,”吴长天冷笑道,“世人皆以为‘天衍处’为高祖所立,殊不知我们天衍派在人间已有百代传承,我们修道不为长生,只是防止那些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大能为祸凡人,人间改朝换代,我们修道宗旨却不曾变过——偏偏高祖以天衍处为名,将我们推到风口làng尖,还招收了大量不知所谓的散修,当时我便不同意,奈何掌门一意孤行,说甚么有身份好办事,真当自己有了些道行,便不是凡人了么?还笃信周涵正等一gānyīn险小人,现如今……哼哼,倒成了他们帝王家私卫!”

  游梁惊疑不定地问道:“师兄,既然改朝换代不归我们管,为何此番我们要竭尽全力阻那魔龙?”

  “你的经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没听过‘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么?”吴长天叹了口气,“从古至今,你可曾听说过哪个魔修教派延续下去的?他们固然厉害,但盛极一时,衰落得也快,再说那些魔头分明我行我素,不管他人死活,他们未必是想要江山怎样——只单是为了祸害,自然不能任他们猖狂。”

  扶摇山庄上空的剑意逐渐浅淡,想必是被那不世出的剑修缓缓地收拢了回去,吴长天看得目光闪动,好一会才低声道:“当年的除魔人入魔,如今的卫道者无道——天衍与扶摇两处衰落,真是……罢了,我看他们掌门想必不日也要出关,到时候再去拜访一下就是了。”

  严争鸣在入鞘之境里足足入定了一天一宿,方才将全部反噬的剑气安抚收敛,内府中被困龙锁震出来的伤立刻变得微不足道起来,真元无阻后,只一个周天便恢复如初,他内视其中,只觉连心魔都淡去不少。

  不过心魔既已起,便难消,越是在意就越是缭绕心头挥之不去,倒不如顺其自然。

  严争鸣总算睁开眼,揉了揉眉心,感觉随着境界的提升,他是越发想得开了。他觉得以自己的资质恐怕不会成为史上最厉害的剑修,能当个心最宽的好像也不错。

  反而是程潜托入他内府中的那把剑,一套扶摇木剑法,虽然师兄弟们的剑都出于同源,但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领悟,哪怕是同一个人,时过境迁后都有不同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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