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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147)

  燕飞一个拳头砸在他脑壳上,冒火道:“臭小子,才进来没两天就想着爬高枝!先让老子修理修理你!”

  裴潜一脸不服气地嚷:“你敢说自己不想?”

  这么一嚷,引得附近的燕骑士纷纷向这边看,燕九燕十等资格较老的燕骑士都开始好笑地跟着问:“燕飞,你敢说自己不想做将军?”

  燕飞涨红了脸,挺起手边的长枪:“单挑!不把这小láng崽子打得守规矩,老子就不叫燕飞!”

  “呦呦!”燕骑士中不但没人劝解,反而一片兴奋的起哄声。

  裴潜也立刻把长枪握在手中,扬起头,一副谁怕谁的表qíng,拉住马缰后退几步,摆出策马前冲的架势。

  眼看裴潜就要傻乎乎地迎战,我瞪一眼这帮无事生非的家伙,脚尖轻触马腹,飞快奔到裴潜身旁,伸手拉住他坐骑的辔头:喝道:“吁!”

  裴潜一惊,身形晃了晃才坐稳:“你做什么?”

  “救你这小畜生的命!打之前先称称自己的斤两,真以为自己谁都比得过了?”我扯起裴潜的耳朵教训一通,转头对燕飞笑道,“裴潜不懂规矩,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你们当着燕王殿下的面胡闹,成何体统?”

  燕飞这才收起兵器,哼道:“小崽子,看在凌祭酒面上先放过你,改日燕骑营特训若不合格,我让老大把你吊起来打!”

  “什么吊起来打?我们燕骑营何时有这种规矩?”一个异常严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燕飞吐了吐舌头,像蜗牛一样缓缓转身:“老……大,属下只是吓他一吓。”

  他话音未落,却听燕九燕十等人都肃然道:“殿下!”

  燕飞表qíng惊悚,迅速回身下马,单腿屈膝行礼,不敢再言语。

  只见江原和燕骑军的总领燕一,正一前一后地骑马走近。江原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一遍燕骑军队伍,转头对燕一道:“万不可大意。尤其在关中境内,可能随时都有敌人偷袭。”

  燕一严肃地点头,高声道:“雷雨降至,照常行军,所有人披上隔水油布,以防雷电!”他又bī近一步,眼睛盯着燕飞和裴潜,“行军途中不得私斗起哄,燕五、燕九、燕十,燕骑营若有人玩忽职守,唯你们三人是问!”

  向来寡言的燕五有些无辜地看看其余两人,与他们一道领命,燕飞和裴潜也灰溜溜地退回队伍。燕一有意无意地看我一眼,抖开缰绳,继续向后面军队传令。

  军队在缓缓前行,江原没有同燕一离开,却拨过马头,面容冷峻地挡住了我的去路,命道:“下马。”

  我拢住马缰,抬眼看他,平淡地问:“殿下何事?不妨此地就说。”

  又一道闪电亮起,雷声仿佛在头顶盘旋,几点雨滴急促地落下,带着些微凉意。江原目光幽深,语声却仍是冰冷:“凌祭酒,身份还未确认,已经超然于天御府之外了?”

  我不愿告诉他自己行动不便,偏过头道:“殿下有令,属下自当催马去办。”

  江原冷哼:“命你下马,听不到么?”

  我僵硬地在马上坐直身子,略一咬牙,翻身滚下马鞍。下身还未痊愈的伤口一阵撕痛,我尽力掩饰住不适,冷冷仰起脸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从这里向上看去,江原显得比平日高大,他居高临下地骑在马上,带着沉冷的目光面无表qíng地看我,冷漠又遥远,更像座雕琢jīng致的塑像。我微微眯起眼,忽然想,假若有一天他坐上皇位,享受万千人的朝拜之时,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一副qíng景。那个时侯,我与他又当如何?

  江原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很快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向行军队伍中喝道:“停!”

  只见队伍中一辆篷车慢慢停了下来,那是乘坐杜长龄的车辆。我有些奇怪,现在能有什么军务要商议?

  江原立刻下了马,两臂穿过腋我下,半拖半拽地带我走向马车。我随着他十分láng狈地迈步,下身被撕扯得更疼。

  “你!”

  “闭嘴。”

  雷声轻响,雨声渐渐密集,江原不由分说掀开车帘,将我抱进车里。杜长龄手里拿着半卷古书,正倚在车厢后侧的软垫上,表qíng十分惊讶。不等他开口,江原已经温和地对车中道:“长龄,外面雨下大了,你代我照顾一下凌祭酒,别让他四处乱跑。”

  杜长龄仍然惊讶地看看我,又看看已经满身雨痕的江原,轻声道:“好。”

  江原一笑:“长龄,你觉得身体怎样,车子颠得厉害么?”

  “多谢殿下记挂,臣很好。”

  江原微笑着对杜长龄点头:“那就好,我去前面看看。”他正要放下车帘,视线与我相触,脸色却立刻再度yīn沉,“凌祭酒,好好调养,日后本王还等着你来侍候!”说罢刷一声甩下帘布,身影消失在车外。

  我立刻起身打开车窗,却见茫茫雨雾中,江原骑着乌弦,手里牵着白羽,已经渐行渐远。只得自己哼了一声,无奈地坐回车里,gān笑着搭话:“司马大人,不会介意下官贸然打扰罢?”

  杜长龄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听见我说话才缓缓收回目光,淡淡道:“殿下有命,无关打扰。”

  我扯着嘴角笑道:“杜司马果然与殿下qíng谊深厚,即使如此厌恶下官,却答应得如此gān脆,没有半句托辞。”

  杜长龄轻看我一眼,拿起手里的书。看了一会,似乎看不进去,又放下,自言自语般悠悠地道:“我第一次在山里遇见殿下,就是这样一个雷雨天。那日他身上几乎全被雨水淋透,qíng绪比今日还要低落百倍罢。回想起来,殿下与皇上的关系也是从那时起开始疏远的。”

  第80章 洛郊问鼎(上)

  我有些意外,略带惊奇地看向杜长龄,他居然会对我说起自己与江原的往事。

  杜长龄手指在书页上随意翻动,淡淡道:“凌祭酒何必惊讶,你入天御府将近一年,早已了解朝中形势。即使不知殿下与皇上之间的微妙处,也该从这次两国jiāo锋中看出一二。”

  我直言回道:“下官并非没有看出,皇上对燕王既重用又压制,一直矛盾得很,下官只是不解杜司马提起此事的用意。”

  杜长龄动作一顿:“凌祭酒可知道我与殿下是如何相识的?”

  我笑了笑:“愿听杜司马详述。”

  杜长龄合上书页,缓缓道:“那正是燕王妃犯下通敌重罪之时。皇上执意将梁氏满门一律治罪,殿下竭力反对,想尽办法为王妃开脱。皇上大为震怒,下令收去他的兵权、停职家中、禁见任何官员,这是殿下从未受过的重罚。不少过去与梁家有过节的大臣,更在此时落井下石,一致要求废王妃、诛梁氏。到后来,甚至不知从何处传出流言,说殿下其实与梁家串通一气,意yù勾结外族图谋篡位。”

  说到这里,他低声一叹,意味深长地看向我,“本来燕王十分受皇上信赖,几乎是公认的太子人选,经此一事,地位瞬间摇摇yù坠,艰难处境,无异四面楚歌。凌祭酒可能体会?”

  我默默向窗外望了一眼:“我可以试着想象。”

  杜长龄轻声续道:“我当时见到殿下,他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弱冠少年,可是眼中却带着极不相称的成熟,除了衣衫láng狈,浑身找不到一点颓丧的影子。他好像对我的出现十分不悦,冷淡地询问过我的姓名住处,只说了一句“改日再来”便下山去了。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那是他至今唯一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消沉。”

  我撇了撇嘴:“他大概觉得很丢面子,恼羞成怒了。不过受挫后还这么嚣张,谁会知道他那是无助的表现?”

  杜长龄也不由微笑:“殿下xing格刚qiáng,对自己要求极高。就像今天,若不是多年相处,我不会看出他其实心中焦虑。可是无论殿下自己如何表现,凌祭酒都该明白,他的处境一直都像八年前那般艰难。天御府力量在增长,其他皇子一样不甘其后,兼之皇上心意未决,很难预料结果如何。”

  我沉思片刻,慢慢道:“杜司马的意思下官清楚了。你不希望燕王再如八年前一般被人抓住任何把柄,更怕他彻底失去皇上的信任。昨日杜司马提醒下官,关于我和燕王的事已经传开,或可,那么你认为我该当如何?在他面前彻底消失么?”

  杜长龄一怔,接着淡淡道:“不,在下并非此意。殿下当初那样执意寻你,这些天来对你的态度更已超出常qíng,他怎会放你离去?我要说的是,凌祭酒才智武略过人,早已得皇上暗中关注,天御府必不是你长久容身之地。正因如此,我才越发担心。终有一日,凌祭酒对殿下的影响不会只存在于qíng绪与个别谋略之上。”

  我再次惊异地看向他:“皇上在暗中注意我?”

  杜长龄眼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犀利:“若没有皇上授意,田文良怎会对你特别关照?他的奏疏中曾有两处特别提到你的功绩,夸赞你的言行,据说皇上阅后十分赞赏,还对温相当面提起过你。”

  我低头暗想:我为平遥公主之子的事,知道真相的只有师父一人。江原虽然怀疑,却一直没有证据。可是江德当日一见之下,便提出要在朝中为我安排职位,如今又特意留心,难道他已经确切知道了什么?

  正待继续想下去,忽听杜长龄唤了一声:“凌祭酒?”

  我抬起头来,见他正专注地看我,似乎在猜测我的心思,于是掩饰地一笑:“杜司马担心我会成为燕王的威胁罢?你放心,我不会受任何一方摆布。”

  杜长龄仍是专注地看着我:“原来,凌祭酒早已心中有数,做好了离开天御府的准备。”

  我淡淡地弯起唇角,盯着窗外时断时续的雨丝:“杜司马,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向你解释,也不期望他人能理解。记得初入天御府时,杜司马曾劝我全心归附殿下,可是我从来没有照做。下官还是那一句话,燕王有他自己的志向,我也有自己的路途要走,至于同不同路,还要看日后而定,而这些却与我和他的私qíng无关。”

  杜长龄听了表qíng惊讶,渐渐转为肃然,他沉默良久,终于道:“我想我听懂了,凌祭酒自始至终独立在外,不因安身之处而有所改变,即使面对的是殿下。”

  我拿舌尖舔了舔唇角,不好意思地笑道:“对我来说,燕王的权势或许比别人大些,却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所以一遇大事便常常忘记尊卑之别。杜司马因此对我存有看法,抑或怀疑我的动机,下官很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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