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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214)

  江原抓住我的手,警惕地问:“他说了什么?”

  我皱眉,并不想展开让他看见:“他说对不起我。”

  “还有?”

  “他让我放心,以后他会替我守住南越。”

  江原面上不知是讥讽还是不屑:“什么叫替你?”

  我叹道:“也许他知道,我始终对南越存有不忍。既然我已不能回去,不如放下不忍,由他来代替过去的我守卫南越。”

  江原听了冷笑:“他还真是体贴入微。这么拐了又拐的心思,不愧只有这样心思yīn沉的人才想得出来。那么到了战场之上,他是代替过去的你来杀你了?”

  我瞥他一眼道:“太子殿下,你不要一遇宋然就变得刻薄可笑。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理解我,这有什么不好?”

  “他若真理解你,不如多带一些南越将领投诚,免得你多费力气。我或者可以宽宏大量,甚至为此赏赐他。”

  我不理会他冷嘲热讽,自顾沿着江岸前行。江原跟过来,顺手把我拉远,cháo水便溅不到身上。我回头指着稍远处的一座山城道:“那是石头城,扼建康之要,这一段江流湍急,旦夕cháo起,也是彼处有峭壁山崖所致。将来要破建康,必须先取此城。长江天险,像这样易守难攻的城池很多,需要做好艰难对抗的准备。”

  江原思索道:“那名叫冯栩的将领居然一不询问你来由,二不质问你去向。明知你已属魏国,依然恭敬如常、不露声色,果然有过人之处,回头你将此人秉xing详细说给我听。”

  我想了想:“南越像这样的将领其实不少,只看有没有得到重用。他在我帐下时只是一个偏将,能够单独指挥军队的机会不多,个人武艺十分出众,人也机智,但说到xing格及用兵特点,我还不了解。”

  江原道:“罢了,眼下还是造船训兵更急迫,南越将领的qíng报还需要多费时日搜集,你有空也可以多作补充。”

  我忽然停住脚步,眼睛悠悠望向建康城中,听了一会,小声道:“宫里丧钟响了。”

  江水的làng涛里夹杂着时断时续的钟声,江原也静下来听着,叹道:“梅皇后至少临终前见了你,她应该很满足。”

  我涩然一笑:“其实我忍不住想,母后这时去了也好。起码不必让她看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与倾慕一生的丈夫反目,不必让她亲眼看到儿子血洗南越,而我也能更彻底地舍弃过去——母后……终究还是疼我的。”

  江原默然,直到钟声停止,他拉我道:“走罢!我们还要趁夜渡江。”

  我道:“江原,你回去问莫衍,能不能为我特制一种箭,与他上次打造的那种类似。我要他在箭身上烫一个‘越’字。”

  江原回头,眼中有些类似光芒的东西,握我的手又紧了许多:“好!”

  我们加快了步伐,不久到达来时的码头。江边却无人等候,只剩黑色的江水拍击着岸边的破旧木板。我看看江原,江原猜测道:“夜黑望不到对岸,也许还在江那边。”

  我指着下游远处的一点火光问:“那又是什么?”

  江原看了一会道:“渔火?”

  正说着,那“渔火”由一点变为数十点,不多时竟渐渐连成一片。江面被照得透亮。隐约中,有不少黑点往江中掉落,似乎是逃生的人众。

  江原的表qíng也渐渐惊异,我与他对望片刻,几乎异口同声:“偷袭!”

  确认江原不是作伪,我皱起眉头:“不是你安排的?”

  江原神色不善:“越王殿下,这是你的辖区,把军队布置到边界的是你不是我。”

  我被他明显有所指的眼神看得烦躁:“你别这么看我,我不会这么冒失!”

  江原转过眼看对岸:“不管是不是你的军队gān的,至少我们知道无人接应的原因了。”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那边岸上也冒起了红光,喧嚣声渐渐增大,几乎已能听见士兵们相互传话的声音。我嘴上不肯承认,其实却明白多半是守在边境的军队作祟,眼看着火势越烧越旺,心中不由忐忑,喃喃道:“这是哪个混小子gān的好事?”

  谁知江原见到火势增大,反而没了脾气,一边在码头边的木桩上坐下来,一边对着我笑:“这可真是隔岸观火了,越王殿下何不一同坐下静心观赏?在南越地盘上成功偷袭,其实也算立了大功。”

  我见他笑得伪善,冷冷道:“太子殿下,就算是我治军不力,你也不用这样幸灾乐祸。假若这火烧得越军报复心起,看你这泥菩萨如何过江?”

  江原一把拉过我,调笑道:“那时我们就亮明身份,等父皇派使者来谈判,也许凭我二人能值得半数国土?父皇若舍不得割地,你可以想办法做回越凌王,我只好去仪真那里白吃白住了。”

  我横他一眼,:“如此不求上进,我不如把你按进江里,再找一个合适人选辅佐。”

  江原搂住我不肯撒手,坏笑:“越王殿下,一遇变故便始乱终弃,最是要不得。”我无语,正想将他踹进水里,江原已经把我推转身,肃然道,“我觉得过江的机会来了。”

  几点火光从江对岸飘来,漆黑的江面上,越军的船只好像一条巨大的游鱼。我一见之下,急促地跳起来,回头在江原身上翻找:“你带的易容药丸呢,还有没有?”

  江原任我翻腾一阵,慢慢道:“没了。”

  我急得几乎怒吼:“你怎不早说……”

  江原摊手,嘴角却往上弯:“早说也没用,只有兵来将挡。”

  “说得轻巧!”我心中无限悔恨,咬牙狠狠道,“太子殿下,你如今是万金之躯,万一有了闪失,教我如何担待得起?”

  江原看上去一点都不cao心,他用不合时宜的眼神盯住我,忽而表现得像个qíng种:“凌悦,假设你为我担心时,不再把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挂在嘴边,我会比现在更高兴。”

  我忍住将他bào揍一顿的冲动,冷然看他:“太子殿下,记得不要再考验我的感qíng。如果你不是太子而只是个普通人,我根本不用为你瞻前顾后。”

  江原听了微怔,接着便笑,这次笑得很温和。两手便抓进我cháo湿的头发,很快地揉了几下,温声道:“凌悦,我不担心,因为你从来都是一员福将。”

  我心里莫名一动,qíng绪竟被他感染,呆了呆道:“我还从没听过这种夸赞。”

  江原挑挑眉:“你居然也有没听过的奉承?传闻越凌王为人张扬,素喜部下逢迎拍马,难道都是假的?”

  我淡淡地笑:“原来我过去的名声是这样的。”

  江原故意追问:“你不知道?”

  我微笑:“提起来难免怀念,如今都快忘了当时的心qíng。”

  刚才那艘南越战船行至江心,经过我们眼前,向着下游驶去,显然是为援救走水的船只,并没发现这边岸上有可疑人物。

  江原于是大胆起来,动手揉捏我,嫉恨道:“那时你很得意,我很失意。提起越凌王的名字,直想将之碎尸万段!”

  他说得狠毒,我此时听来却觉温暖,勾唇道:“太子殿下,你只看见表面风光,可知道我背后压力多大?以当时形势,若不仗着军功大胆放肆一些,稍显得软弱谦逊,更会束手束脚施展不开。而且我表现越轻浮,越会让一些立嫡派倾向动摇,支持皇兄继位的就会增多。”

  江原力道加重,箍住我腰间,似乎恨不能将过去那个我掐死:“越王殿下,原来更不争气是你!我没见过有人如此自毁。记得还有你yín乱后宫的传闻罢?”

  我无奈地一叹:“那个是真的冤枉。起初是我bī着人夸,后来将士们投我所好,当然什么都说得出来,久而久之,连自己也习惯了。”忽然想起最后一次指挥襄阳军队出战时的qíng景,“只有几个特别耿直的怎样也学不会,还以为我是真的在意。记得过去每次集议,必先有人争相拍马,我在心里拼命忍住好笑。实在太过分了,宋大哥便出面……”

  我立刻住了口,扭头对江原笑:“这些还是不提为好,其实你该庆幸我终于得到报应了。”

  江原却收起笑容,深深地看着我:“凌悦,以后还会有很多真心敬服你的下属,却不会再有压制猜忌你的君王。”

  我再扭头,把目光投向别处:“别迷惑我,这么好听的话,我也从没听过。”

  江原转过我的脸,笑容里露出无耻本xing:“那你准备如何回报?”

  我一把推开他,却遥见对岸江面上又有船沿江而下,立刻重新拉过江原翻找:“火折!”这船体积略小,船上人数也少,是一艘用于巡逻的快艇。

  江原很快从靴筒旁掏出一支细竹筒,点亮了里面的火折,朝我眨眼道:“越王殿下,你早该想到把船引来。”

  我哼:“先前那是战船,上面必然有不少士兵,躲还来不及,这条才是我们要等的船!”

  我接过火折,慢慢移动手臂,火光在黑暗里划出特定的轨迹。不断地重复动作,那艘船终于有了反应,开始调转船头向这边滑来。

  船头上立着三两个下级将领,他们正擎着火把极力向这边探视,似乎想弄清岸上究竟。我整了下衣衫,不等船舷靠岸,已经先发制人,冷冷向船上喝道:“你们是哪个军营中人?属何人管辖?为何累本官等到现在?”

  船上几人惊诧地面面相觑。船只靠上码头,他们匆匆下船,看清我和江原身上服饰后,其中一人带头抱拳道:“两位大人不知是否误会了什么。我等奉命沿江巡查报信,并未接到其他命令。”

  我冷声道:“既然如此,带本官去见霍信。我倒想知道,他还把皇上放在眼中么?”

  几人闻言惶恐起来,小心道:“我等是萧忌将军属下,大人要见霍大将军,可能还需萧将军引见。”

  我隐约想起萧忌好像是霍信麾下一名偏将,却实在不记得这人长相,于是问:“萧忌在何处?难道也在历阳城内?”

  “不,萧将军接到下游偷袭急报,从陆上带兵驰援去了。”

  “你们又往何处报信?”

  “回大人,萧将军怕敌军从海路脱身,我们正要沿江而下,知会沿岸驻军驾船堵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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