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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267)

  齐贵郑重道:“属下遵令!”

  当夜郡守府没有动静,第二日,我骑着事先备好的马很快出了城。一路马不停蹄,走不到半天,便觉周围异常。我放慢了速度,边走边暗暗留意,终于发现异常所在,调转马头往回奔了几里,果然看到几个躲闪不及的身影。

  我扬鞭喝道:“滚出来!”

  过了片刻,燕飞慢慢从灌木中露头,手里还抓着一只鹌鹑,谄笑道:“殿下,属下们星夜赶至此地,沿路安cha了不少兄弟,总算等到您了。若不是燕九阻拦,属下差一点就要冲到城中挟持将领郡守……”

  “你敢!”

  燕飞手里的鹌鹑吓得扑棱棱飞走,他委屈道:“殿下只知来凶属下,却不知道燕骑营为你受了多少责骂。太子殿下听说您擅自离开都要急疯了,还说你若不能平安,就治燕骑营失职之罪。”随在他身后的几名燕骑军也都附和,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表qíng。

  我无奈:“我回去向他解释,不会治你们罪。沿路还有多少人?都召回来罢。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当心被越军察觉。”

  燕飞立刻命那几名燕骑军去传信,殷勤道:“只有五十人,不会打糙惊蛇。”

  我白他一眼:“那好,你们注意掩饰身份,我先走一步。”

  燕飞急道:“没有属下们护持,殿下一人危险!被太子殿下知道了……”

  我拿出令牌:“燕飞听令,指挥沿路燕骑军陆续返回樊城,不得有误。”

  燕飞面露痛苦:“属下遵命。”

  我笑道:“好,只要你听话,改日再指导你几招枪法。”拍马转了半圈,走上大路,“再说我骑马,你们却是徒步,实在不能同行。”

  “……”燕飞听说指点他武艺,丝毫没有往日的兴奋,倒好像喝了一碗苦药,可怜巴巴地追问,“您那块令牌准备何时还给太子殿下?”

  我眨眨眼:“当还时还。”燕飞嚎啕大哭。

  乘马毕竟远快于徒步,不出两日便来到襄阳附近,却见路上行人比过去稍多,多数肩背行囊,都朝着襄阳而去。我下了马,有些好奇地混在行人中,走了不久,只见不少百姓聚集在城下叫门,似乎是想进城避难。而襄阳城门全都紧闭,城头上有将领朝下面大声喊话,要他们去往他处。

  百姓越聚越多,有人大喊:“郡守大人呢?我们要见郡守大人!”

  将领道:“尚大人公务繁忙,无法抽身前来!乡民请回,等到打退对岸魏军,襄阳自然开仓放粮,接济百姓!”

  其中不少百姓纷纷道:“我们是从夷陵等地逃难而来,夷陵正受魏军骚扰,为何襄阳不救?”

  将领肃然道:“魏军就在对岸,襄阳军事重地,不能轻易分兵!”

  百姓愤怒起来:“襄阳重地,难道就能将夷陵抛给敌军?襄阳城外驻军无数,为何眼看百姓饿死,不分军粮,不发援兵?”

  城头将领来不及说话,已经又有人带头道:“郡守和统帅不顾人死活,我们何不去城南大营请求分粮自救?”哄然一声,不少人恍然大悟,又都向城南半山的大营涌去。

  我隐于一边,趁乱放了手中的马,悄悄抽身远离。等到夜幕降临后,才游至江对岸,来到樊城叫门。城门守军认得我,急忙放下吊桥迎我进去。我走进统帅官邸,早有护卫前去禀报。我回到卧房,刚刚脱掉湿透的衣服,正在擦拭身体,江原便一脸yīn沉地走进来:“越王殿下,回来得好早啊!怎么不多离开几日?”

  我披上里衣,笑道:“岂敢,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挂念襄阳局势,事一办成,便急着回来,连箕豹军和燕骑军都甩在后面。”

  江原一把将我扯到身前,狠狠道:“你以为我便治不了你?一军统帅,说做什么便做什么,还有没有人比你更随便?我这就上奏父皇,免去你的统帅职位,在我军中做司马!”

  我里衣来不及系上,在他一扯下骤然滑落,急忙低身去捡。江原冷笑一声,拦腰将我抱住:“越王殿下,命都不要,还要穿什么衣?”

  他手一用劲,我不防闷哼一声,身子向后弓起,怒道:“混账!”

  江原却乘机低头,在我喉头狠狠咬下:“我还有更混账的事!”说着将我抛到chuáng上压住。

  他手下很重,吻得也恶毒。我被他弄得不时发疼,抬起的手臂上居然处处带着血晕,qiáng忍着全身翻滚的热làng喘息道:“你疯了么?”

  江原重新把我抱起来,眼睛血红:“越王殿下,你还敢问!”

  我吐了一口气:“都不管我有没有受伤?”

  江原猛然停住:“哪里?”大概见到我戏谑的神色,他立刻将我掐紧,“还敢骗我!”

  我低笑:“不骗你骗谁?”

  江原怒气不知何时消散,居然长叹了一声:“凌悦,我每次都要被你敷衍过去。”

  我道:“宁愿是我敷衍你,而不是你敷衍我。”

  江原低哼道:“田文良已经来了,你还不知道罢?”

  我惊讶:“这么快?”

  江原揽住我,贴在身上,严肃道:“明天千万不能告诉他你去见了江陵郡守!”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田文良衣着光鲜地进了议事厅,见我回来,显得十分亲切:“越王殿下为了勘查地形,居然连续多日露宿野外,老臣佩服不已。改日一定奏报皇上,请他褒扬殿下品行。”

  我笑着打发他:“田大人过奖了,这是分内之事。”转头便询问江原襄阳qíng势有何变化。

  江原十分配合地详细说明,还命人抬出沙盘解说蜀中与汉中军队走向。快到晌午,小兵来报午膳已好,田文良终于坐不住,借故离开。江原冷声道:“我就不信他还能一天写一封奏报。”

  我倒没太在意田文良,只是盯着沙盘中的襄阳沉思。由于有当地世族配合,蜀中进展顺利,除了部分城池仍在与魏军对峙,沿江重镇几无阻碍。程广率先带领军队攻打夔关,又按照江原指令,分出小股军队骚扰夷陵,在当地筹集军粮,并到处散布消息,令附近百姓恐慌之余向襄阳逃难。我昨日所见的流亡百姓便多是夷陵民众,然而某些领头鼓动者却非单纯的逃难百姓,而是早已被人收买。

  我对江原道:“这一招的确yīn毒。流言持续泛滥,百姓不断涌来,只要襄阳不出援军、不出粮,迟早要与百姓发生冲突,必然先失人心。如此看来,还是分兵援救夷陵能缓解燃眉之急,不知罗厉有无这个魄力?”

  江原哼道:“那也只能缓解一时,一旦他们不能将魏军彻底打退,还会再次重演。你我以逸待劳,只等蜀中定下大局,便可毫无后顾之忧了——不过你去见江陵郡守,果真有把握他不会背后出兵?”

  我点头:“于景庭重民胜过重国,本来便对南越朝廷近来的指令不太满意。我以保全江陵百姓为条件,他是聪明人,不必点透便该知道违背承诺的后果,城破人亡的后果他不会愿意看到。”

  江原怀疑地打量我:“单凭一句话,字据都没有立,你究竟对他有多信任?”

  我笑:“如你所见。”不等江原出言讥讽,拉起他道,“去城头上看看。”

  从夏初一直到秋风乍起,对魏军来说,这是一段最安逸的日子。而对越军而言,却显然不是。

  城外流民越来越多,甚至与驻守军队发生了抢粮事件。经过尚远捷的qiáng烈主张,以及冯栩谨慎的赞同,罗厉终于同意派出部分兵力前往夷陵,并且拿出部分存粮分给襄阳城外的百姓,总算及时制止了军队与百姓持续发生冲突,挽回了些许民心。

  谢广行在江州制造的新船陆续下水,增qiáng了魏军实力,随着程广等人不断取得战果,分往夷陵的军队逐渐增多,令襄阳援军无法抽身返回,坚守襄阳城的军队剩下八万。另一方面,江德直接指挥的大军压迫建康,再加上霍信已为援弋阳损失上万兵力,令赵誊倍感压力,自不肯放下游兵力西上增援。主要针对江夏的军队拖住宋师承,江陵也以魏军在对岸bī近为名宣布固守,反倒襄阳成为除建康外兵力最qiáng的城池。

  罗厉冯栩qíng知朝廷无暇他顾,只有谋求自救。整个夏季,借助江水泛滥,向魏军发起猛攻。魏军水军无法抗衡,于是将防线主要排于江岸,摆开密集防守的战阵,旨在严防越军登岸。而相对擅长水战的箕豹军,奉命夺船凿船。越军本来更擅长守城战与水战,无奈水战找不到敌手,却只遇到箕豹军的暗中破坏;过去多年由我培养起来的骑兵与jīng锐步兵,也因为战场被bī至江岸而施展不开手脚。而魏军本来擅长进攻,骤然与越军攻守位置互换,居然严丝合fèng毫无破绽,这一切都使越军头疼不已。

  秋季本是收粮之日,荆襄百姓却发现几乎无粮可收,小股的流寇经常神出鬼没,驱赶收割的百姓,掠夺他们家中存粮。襄阳城不得不再次开仓放粮,平息民间怨气。

  眼看冬日将至,魏军的粮糙与冬衣也开始紧缺,只靠朝廷运粮已嫌不够,不得不开始就地征粮。我和江原商议一下,暂且用收买方式屯粮。与此同时,魏军在南阳赶造的一批小型战船已经下水,只等秋水回落,便抢登对岸。

  三月之后,经过数场艰难的殊死战斗,坚固的襄阳城终于完全呈现在魏军眼前。魏军以与越军各损数万兵力的代价,将五万越军全部bī入城中。又一月,襄阳通向外界的通道尽数被截断,真正变作孤城。

  陆颖再次出使,劝说城内归降,乘机与杨少昔取得联系。当天夜里,城中火光忽起,大半粮糙化为灰烬。另一名潜伏城内的魏军细作冒死出城,将杨少昔的绝命血书带给江原。

  江原看了血书很久,没有说话。我拿过血书,在所有将领中传阅一遍,嘴角坚定地迸出一句话:“今夜子时,猛攻襄阳!”

  只为攻取襄阳一城,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也许预料到会长期作战,真正置身其中,复杂的滋味却远非几句话可以概述。城内的越军或许在日益渺茫的希望和越来越近的恐惧中度过,城外的魏军又何尝不觉得前路绝望?所有人身心俱疲之下,谁能撑到最后?

  攻城开始,又是冲天的金鼓之声,只是喊杀已经不如过去激烈。魏军一个个在登城中跌落,越军在一簇簇箭雨中倒下,总令人想起当初的函谷之战。

  江原走到我身后,眼中又重新she出慑人的光,微微笑道:“凌悦,你知道我突然在想什么?我在想,再过多少天才能坐上你坐过的地方,走一走你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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