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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_南州【完结+番外】(36)

  我听了心里一凉,模模糊糊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皇兄不指望她们杀了我,却仍是派她们行刺,那是为了什么?我不动声色道:“连你可能败露皇兄都猜到了,足见他比我狡猾十倍。”

  “但你却比他歹毒十倍。”

  我哼笑两声:“我歹毒?我是他亲弟弟,他却安排你来杀我,你说是谁更毒?更何况是你先要动手害我,折磨你几下难道不该?”

  锦绣面如死灰:“你gān脆杀了我吧。”

  我冷冷看着她:“我是要杀你,却不是现在。”我向严安微一示意,严安将一方浸了迷药的白布捂在锦绣脸上,令人拖了下去。

  我擦擦冒出虚汗的额角,跟着迈出房门。只见严伯肃立门外,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殿下何须亲自来做,这些事吩咐安儿去做就好。”

  我轻笑:“没有第一次,怎能狠下心做第二次?”

  严伯摇头道:“你这个孩子啊!”

  我问道:“严伯来找我,一定是宫中传出什么消息了吧?”

  “老奴刚刚得知皇上突然传谕,赐了川庆公五十huáng金,二十蜀帛,一尊御酒。”

  我凝眉道:“这么晚了,父皇赏赐……”突然大叫道,“糟糕!”

  向严安喊道:“快去备马!快去备马!”又急向严伯:“麻烦严伯亲自跑一趟辅国将军府,告诉宋师承大人赶去川庆宫!”我一边说一边往前院跑,叫来两个亲信侍卫嘱咐道:“你两个骑马分去左右两卫军营,告诉张、李、齐、陈四位将军按约定行事,务必隐秘!”说罢带了严安,飞速赶往川庆宫。

  蜀川旧主刘禄所居川庆宫位于皇城西北,我的王府却在皇城之东,两者相距几十里。

  一路上我终于记起,江原那日对我说了他最后在太子府看到的一本奏章内容,在奏章中太子赵誊预备向父皇进言鸩杀刘禄。江原随口谈论并且乐见其成,当时我却也因醉酒听得朦朦胧胧,更无法及时作出反应。想到这里,我追悔莫及。

  现在造反的只是“反赵复刘”的流砂会,一旦刘禄死了,南越面对的就是整个蜀川的刻骨仇恨。更可怕的是,皇兄故意在宫女中安cha人手,就是要转移我的注意,毒杀我是做戏,真正要杀的却是刘禄!

  我伏在马背上,发狂一般狠抽马鞭,终于在半柱香后闯进川庆宫的大门。

  川庆宫本是一座离宫,如今用来软禁刘禄,只用了少数侍卫,宫内人烟稀少,一派荒凉景象。我飞快掠过几座正殿,等到站在刘禄寝殿门外,却有些犹豫,手抬起来迟迟不敢落下,生怕推门见到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停了一阵,终于推门。大殿里光线暗淡,跟两年之前大不相同,放眼望去竟然不见一桌一椅,更令人觉得空旷萧索。我心里紧了紧,借着微弱的烛光转头四望,总算在大殿尽头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

  刘禄跪坐在一方锦褥上,面前放了一张瑶琴,琴旁铜炉内燃着短短一截沉香,倒不像有人来过。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道:“川庆公一向安好?”

  刘禄慢慢抬起头来:“凌王殿下安好。今日屈尊降临,可有贵gān?”

  我仔细观察,见他面色如常。便道:“多年未见,心中牵挂。不知在本王之前可有客人到访?”

  刘禄惨淡一笑:“一介降臣,有谁还肯做我座上之宾?唯有殿下了。”

  我笑道:“几年未见,川庆公似乎变了许多。我看你容貌清减,可是我南越食不够jīng,人不够美?”

  刘禄淡淡道:“殿下取笑了。初来之时,禄只想醉生梦死,然而亡国之痛寤寐相随。时至今日,禄再不知谦耻,也不敢安享嗟食。”

  我看着他道:“弱ròuqiáng食,天道使然,还盼川庆公想开些。”

  刘禄凄然道:“我若想不开,早便在殿下破城那一日殉国,又如何会虚受这五年光yīn?”

  我示意严安去殿外把守,自己在一旁坐下:“川庆公文采斐然,赵彦一向真心敬服。本王虽长在边疆,却无时不关注川庆公新作,每每读起都不忍释卷。”说罢随口吟道:“离恨伴东风,关山梦还休。月华应照水,无奈一江秋。好诗,好意境。”

  刘禄面色平静:“殿下过誉了。”

  我目光一闪:“不过本王劝川庆公还是少做些,若要排解心绪,方式有很多,比如弹弹琴、看看书,如觉得孤寂,本王也可为川庆公多找几个通文墨的才子佳人相伴。像前日太子宫宴上出尽风头的事,最好免了。”

  刘禄低头道:“谨受教。臣听闻凌王殿下也是颇通音律之人,臣愿借机弹奏一曲,可否请殿下赏面指教?”

  我笑道:“本王久不习此道,早已生疏,只有静坐细赏了。”

  刘禄道:“殿下不必过谦。知音难觅,还请殿下击节相和。”

  我见他表qíng淡然,目中却带着一丝微弱神采,起身笑道:“川庆公雅兴,本王就献丑了。”走到大殿另一端,执起竹节。

  刘禄正襟端坐,手指按上琴弦,轻轻一挥,一曲清音在指下流淌而出。我仔细听着,轻轻敲击竹板与他呼应,只觉这曲中无喜无怒、无忧无恨,空旷已极、gān净已极,再听下去心头竟觉得空空dàngdàng,再无一物存留。我知道刘禄jīng通音律,却不知道他何时达到了这种境界。正听着,琴音忽转高音,曲如江河奔流,滔滔不回,竟杂有风驰电掣之音。我听得渐渐心惊,立刻抛下竹节奔过去。奔到中途,只听“铮”的一声,琴弦崩断,琴声戛然而止。

  我不由悚然变色,大叫一声,却眼看着刘禄的身子软软垂下,再无声息。抢上去看时,只见琴弦之上挂着斑斑血滴,刘禄口眼紧闭,已然气绝。我心头巨震,突觉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急忙用手掩住。

  严安闻声闯进来,急促道:“殿下!怎么了?”他丝毫没有去看刘禄,却直奔到我身边,扶住我不住叫道:“殿下,殿下!”

  我闭着眼,抓住严安手臂,一行清泪从眼角流出:“刘禄……死了……”一时间悲不自抑,只觉得多年苦心付之一炬。

  严安颤声道:“是啊,刘禄死了,殿下却要保重啊!”

  我点点头,隔了一会,慢慢张开眼,看着刘禄逐渐僵冷的尸体,有说不出的难受。这下毒之人何其高明,竟让刘禄中毒多时不显异状,连我也瞒了过去。想到刘禄死前神态,不知道他心中可还有所牵挂?他明明服了毒却不肯以实相告,是否认为我参与了此事?抑或他早已怀了死志,终于在今日得到解脱?

  我轻声道:“严安,将川庆公遗容理好,让他安息吧。”

  走出殿外,仍是不见半个人影,抬头繁星满天,夜幕正浓,映着川庆宫里灯影灰暗,寂寂寥寥。可叹一代国主,就这般凄凉的去了。

  严安走到我身边道:“属下将川庆公遗体挪到了内殿的chuáng上,川庆公面色平静,想是没有受到多大苦楚,还请殿下节哀。”

  我轻叹一声:“走吧!”

  忽然间一个尖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越凌王,你害死蜀川国主,居心何在?”

  我顿住脚步:“尊驾是谁?”

  那声音冷冷道:“我乃国主近侍,亲眼见到陛下死在你的手上!越凌王,你杀了人难道想走的gān净么?”

  我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方才我进殿之时怎么不见阁下露面?恐怕害死川庆公的正是阁下。”

  那声音怒道:“天下皆知越凌王举兵灭蜀,蜀川民众人尽恨之。如今更害死蜀川国主,越凌王,你以为只凭狡辩便能逃脱么?”

  严安大怒,被我伸手拦住。

  我垂下眼道:“既然阁下看得这么清楚,为何不敢现身相见?”

  “嘿嘿,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话音落时,一个黑色身影从yīn影中走出,那是个中年男子,眼窝深陷,却带着几分贪婪。他得意洋洋道:“越凌王,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你今日乖乖就范,否则休想走得出这大殿!”

  我不答,从严安腰间抽出长剑,缓缓面向他。

  那人眼神敛了敛,马上冷笑道:“想杀人灭口么?杀了我一个,照旧有千千万万蜀人向你复仇,到时知道这事的可就不只我一人了!”

  我面无表qíng,只抬手一挥,剑光颤动,如银蛇出xué直she向前。那人睁大了眼,不料我丝毫不受威胁,来不及出招躲避,只歪头叫了一个“快”字,已被刺穿了咽喉。他扑然倒地,脸上犹带着不能相信的表qíng。我将长剑丢给严安,负手转身。

  严安跟上来急切道:“听那人意思,似乎周围还有同伙,会不会是——”

  我突然停住脚步,面色冰冷地站在原地。只见墙外火光闪动,一队人马冲进宫来,过不多时院中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官兵。宋师承快步跨进来,见到我口呼千岁施礼。

  我淡淡看他一眼,道:“宋大将军来的何其早也!”

  宋师承忙告罪,起身时看到我身后景象,惊诧道:“殿下,这……”

  我仍是淡淡道:“川庆公刘禄饮鸩而死,他身边侍从妖言诽谤本王,被我杀了。”

  宋师承眸中一紧:“殿下,这要如何处置?”

  我用衣袖抹去嘴边血迹,冷笑道:“别问我,你该去问皇上才是。”

  宋师承大惊:“难道是……”

  我道:“宋大将军明白就好。”

  宋师承忙回头吩咐:“快去后殿看看有什么异常?”

  十几个官兵涌入后殿,不久回报:跟随刘禄丛蜀川归降的几名宫娥全都自缢而死,其余赏赐的侍女被关在殿内,看守后殿的侍卫却早已不在了。

  我听了低笑道:“这罪名自然又要我来担了。”

  宋师承道:“殿下何出此言?”

  我抬头看向院中黑幽幽的树影:“本王此来本为阻止刘禄服毒,不料上了一个大当。刘禄早已服下毒药,却骗得本王以为他安然无恙。那死了的侍从等在这里故意诬我,然后令同伙以报仇为名企图合围将我击杀,幸好大将军赶到,吓退了埋伏之人。”

  宋师承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地上尸首道:“殿下为何不留下活口查明幕后主使?”

  我苦笑道:“谁支使的我早已知道,何必还多留一个人栽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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