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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_古镛【完结】(51)

我竖耳细听,也隐约听得远处一记清远的击磬声。

秃鹰道:“将军庙有火光!”

白面妇人轻应了声:“有些古怪!”

便不言不语,似正沉思。

随着马车前行,那击磬声听得愈加分明,间杂有许多人的喊声。白面妇人声音大变:“将军庙定然有事!秃鹰,今儿是什么日子?”

我近日一直留意贾似道的归期,不觉随口代答:“十月初一。”

秃鹰补充道:“淳佑六年。”

白面妇人喃喃道:“嗯,那么便是huáng历丙午年,丙午、已亥、丁末,又恰逢已子之时……”

默算片刻,惊道:“啊哟,正是那死鬼最要紧的关头!来人掐在这时候,定是有意乘虚而入了,想不到那死鬼也有被人欺上门的时候!”

秃鹰淡淡道:“放心罢!将军门下八大亲传弟子皆在,还怕拦不住来敌?”

白面妇人哼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瞧这喧闹的阵势,看样子早被人攻近了山头,你还说什么拦敌?”

秃鹰停了片刻,忽然轻笑:“依我看,他们定是请来了东府霍姑娘的天罗幡法阵相助,以阻绝外扰。否则,像眼下这般惊天动地的热闹场面,那魔头纵然在地下掩了双耳,地眠术也要告chuī,那可当真便要长埋地下,永世不醒了!你说,他那些弟子还能像现在这样,不慌不忙的递招应敌么?”

他在车外,又是坡顶,该是能看清庙前的阵势了。

白面妇人先是不答,过得半晌,忽啐道:“呸,什么霍姑娘!老了嫁不出去,一辈子就是姑娘?”

秃鹰并不争辩,只“嘻”了一声。

白面妇人怒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秃鹰惶恐作声:“不敢,没笑,我只是嘴角漏风!”

白面妇人愈怒:“那就给我闭上鸟嘴!再让我听到你yīn阳怪气的漏什么屁风,我便拔光你脑门上那几根剩毛!”

秃鹰兀自qiáng作调笑,喃喃道:“毛么……真的是不多了。”

白面妇人喝道:“呔!”

秃鹰应道:“是!是!”

再不敢多话。

马车前行不远,车身猛晃一下,忽然停住,许久不见动弹。

白面妇人掀帘问道:“秃鹰,怎么了?”

秃鹰道:“唔──我正寻思着呢。”

随即,颇为自得道:“嘿嘿,别看前面下坡瞧着是大路,我却知道里边定有陷阱。”

白面妇人道:“哦?”

秃鹰道:“若是旁人,车行至此,一路无事,极容易放松警惕,顺坡纵马,这便掉落了陷阱。但只要细察路面,当可发现,坡底处蜿蜒向上,浅糙虽枯,却多日未曾被车马碾过,值得三思。”

白面妇人道:“那该如何?”

秃鹰支唔道:“此去将军庙没别的车道,那……只好下车步行了。”

白面妇人怒道:“怎不早说?”

推开车门,又掉头冲我斥道:“愣着gān嘛?下车!”

只听“哗”的一声,水花四溅,静得片刻,白面妇人厉声道:“秃鹰!你怎么停在一个大水坑里!”

秃鹰慌道:“这好像……就是个小小的陷阱!”

白面妇人气极:“赔我鞋来!”

我闻声刚从车门处探出一颗头,被白面妇人迎着额头一掌拍回:“不许偷看!”

我慌应道:“我没看!”

心底一乐,白面妇人高高揭起裙角,白脸凄惨,qíng状着实láng狈!忍不住又探头去望,脑门一重,两只雪白大腿弯弯一闪,白面妇人就势踩过我的头,掠到了道旁树上,兀自冲秃鹰破口斥骂,秃鹰则像得道高僧,一声不发。

她带起两脚浊水顺着我面颊流下,我“呸呸”地吐着嘴边浊水,侧头一看,见秃鹰双眼翻白,凸鼓如盲,却向我作瞪视状,不由唬了一跳,听他悄声道:“你看见了么?”

我奇道:“看见什么?”

秃鹰不语,转头向白面妇人立足的树上望去,我心下好奇,目光也跟着上望,夜色郁郁,只依稀辨得白面妇人似乎在拧gān弄湿的裙角。

秃鹰喃喃道:“她忘了我是以心代目……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满怀狐疑:“你都瞧见什么?”

秃鹰眼儿又是一瞪,bào突的眼珠子似乎要掉了下来,粗声道:“小孩人家,多问什么?”

说罢,跃下马车,小心地闪过道上水坑,他身量高大,常像鞠偻着身子,四望一眼,寻了一处树木稀少的地方行去,又回身向我招了招手。

我跟了过去,见白面妇人还留在树上,道:“不等她了么?”

秃鹰冷冷道:“我们一走,她就快了。你道她留在树上,是整弄湿裙么?我看她是心中犹豫难决,拖延时辰,哼,可怜的女子……”

果然被秃鹰言中,我们才行出不远,便听得白面妇人在后叫唤:“秃鹰,等一等!”

秃鹰也不应答,只嘟嚷了一声。

这低低的一声却引起了白面夫人的注意,寒声责问:“秃鹰,又在嘀咕什么?还不快跟上?”

一道香风掠过,轻俏的香气逗惹鼻端,加之林中夜寒浓重,我忍不住“啊欠”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一喷,倒似喷出一个女子,闪电般从我身畔越过,身姿摇摆不定,脚下似抹了油一般,忽左忽右,眨眼飘出老远。

我问秃鹰:“她这是什么身法,瞧着这般怪异?”

秃鹰低声道:“像不像被追赶的老母jī?”

我比对了一下前方白面妇人的身法,身姿前扑,肥臀摇摆,使劲忍住笑,没有接腔。

秃鹰道:“凤凰不飞的时候,跑起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因那大屁股总甩不掉呀。”

语毕,忽地将身一扑,头前脚后,身子直直飞出,倒像要拿头去撞前方的树gān,将要撞上时,突然一掌前按,让过大树,身子依旧像截直通通的木棍,在树间呼啸穿飞。

我骇极而笑:“这算什么?蛤蟆跳么?she人棍么?”

相比起来,我们神龙门的陆地飞腾术实在有些道行仙气,身畔万物皆可依衬,内息冲发,如豹突龙闪,敛练心神,似儒者行迟,只是,此时不便施展,我老老实实地依常俗轻功,掠糙过树,远远跟上。

(古镛按:第三部《贾府风云》完结,yù知后事如何,详qíng请见第四部《东府少主》)

第四部 东府少主

本部简介:

李丹随着那白面女子前往东府,却在途中碰上一场混战,许久未见的左小琼竟也在其中,将军庙中的魔头究竟是何人?而途来的窥灵神识又为谁所发?被一gān人等带进东府,难道是李丹身分被揭穿了吗?

透过墙dòng,李丹窥见了当朝天子宠妃、贾大公子亲姑姑──贾妃的后门私密,正被撩起的yù火灼烧又无处发泄时,侍寝的浣儿竟恰恰闯入,面对这娇羞无限且私心爱慕贾大公子的小少女,李丹当然受之不却……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三章 惊魂之鼓

穿过林子,望见林外点点闪闪无数火光,人影错乱,声息糟杂,看样子,我们穿林而至,恰好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我游目四顾,寻觅白面妇人与秃鹰两人身影,前方一株树gān上突探出一臂,举空扬了扬,我唬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是秃鹰藏身于树后,白面妇人亦伏在他身旁不远。

我弓低身子向两人移近,只听秃鹰正念念有词:“……樵夫、郎中、媒婆、尼姑、书生、军士、村妇、乞儿、戏子、衙差、娼jì、jian夫……哎呀!我受不了啦,从哪冒出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人,啊,我……心口好痛,你帮我揉一揉!”

“去!仔细再瞧瞧!有无熟识面孔,你知道来历的?”

“嗯……不会是魔教吧?只有魔教才这么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还声称什么世人皆为兄弟姊妹,哈哈,兄弟姊妹,同吃同睡,大被同眠,不亦乐乎?”

“放屁!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你想,魔教最近与全真道士掐架,忙得屁股尿流,怎会有闲功夫与死鬼为难?”

“唔,又要我想……我的头好痛!”

听两人一递一句,推测来敌,我也忍不住运足目力,向林外望去。

只见外头一块空地,平坦开阔,看qíng形似乎是将军庙在山腰辟出的一块习武练场,此际正汇集着执火夜袭的来敌,黑压压一片,恐有数百人之多,举臂摇身,纷纷呐喊。

而山势延伸,前往山顶将军庙的去路,虽不甚高,却颇陡峭,隔着几步,险要处均有一少年,白衣为孝,执枪默立。在山路与习武场接壤之处,却有三名身着白色孝衣的少年,居高临下,呈扇状散开,以长柄银枪,堵住来敌。

白衣少年每人皆以一敌众,不管上攻者有多少,全被死死拦于坡路下方,不得寸进。

夜袭者果如秃鹰所言,当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观其身形,大多皆不通武艺,有的三五成围,击磬念诵,行降魔法事,有的大声喊叫,打气助威。其中更有些短衣人众,舞举手中器具,动作僵硬,神qíng慌措,像刚搁下手中活计,匆匆赶来的。有指手戳脚,如里巷骂街,大展生平本色的,也有怀抱婴孩,不知凶险,凑众旁观的,不一而足,因着人多,声气倒颇雄壮。

难怪秃鹰见了头痛!这样一帮人,要弄清他们路数,还真教人为难呀。

只听斥喝声不断,再朝双方jiāo战处看去,却更让人惊讶。近前围攻白衣少年的,竟个个都是高手!内有一武将装扮者,尤为出众,一手执锏,另一掌却托着一座小庙状的物事,在白衣少年枪阵中,绕飞穿行,忽左忽右,来去如电,三名白衣少年的攻势,他一人倒接了大半。

缠斗之中,突听那武将断声一喝,身形从枪网中拔地高起,身腾半空,嗔目举锏,直如天神威临。几名白衣少年齐声一呼,三杆长枪如银龙昂首,分从三处追袭武将的身子。乍瞧之下,倒像武将拔升的身子将三杆长枪吸起一般。

武将把锏一抡,jiāo击声中,银枪似不胜其重,四下散开,却乘机将其他迫近的夜袭者bī退。枪身闪跃,活如灵臂,转瞬又在落下的武将身周织成一张密如白光似的枪网。

几名白衣少年,虽在斜坡上窜高扑低,但换步稳实,身姿矫健。凝定之时,但见那腰际大动,漫天枪势,波及甚广。

其中一名白衣少年似不耐久攻,忽地一收枪身,退出阵外。这时方能看清他双眉微拧,是个面带英气的十八九岁的清俊少年。歇得一会儿,他眼盯战势,提起长枪,一步一行,那银枪颤巍巍地前递,枪尖一划一划,抖着小圈,少年渐渐弓步bī前,便如咬准了目标,伺机伏击的毒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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