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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_古镛【完结】(75)

多日苦盼,究竟失望,再受那裴元度变幻天日、豪迈无拘、令人神往的无上道境所感,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我心cháo澎湃,暗生自qiáng之念,不仅决心要凭自己的本事,救出师姐,更要在修道上像裴元度那样巍然大成,阔步横行,方不虚此生,亦可替神龙一门扬眉吐气!

此念一坚,连眼眸亦放光明。左小琼登时发觉:“喂!你要小心!你的目气闪烁溢光,好像正历‘蛰变’呢!”

我唬了一跳,道:“是么?”

修炼到了某一关口,就会遭遇“蛰变”“蛰变”是修道之士一生会经历数次的凶险劫期,入魔变虫还是脱壳变龙,都得看这个劫期的衍化,“蛰变”多因道力突进,但有时也只是在道识上有所攀折,“蛰变”往往随在“缄口”期之后,他娘的,我这段日子并未“缄口”呀?

细细一想,却也难怪。实际上,近日所遇即繁又奇,无论是雀使的幻变、秃鹰的心目神通、小雷的灵山小剑、东华三贤的龙身之梦、霍姑娘的天罗幡阵,还是带给我刺痛的读灵术、玄武使李元其的“临顶”之说,都一一触动我心,使我“想”起了许多,为何是“想”而非“悟”呢?因那所感所得之状,非常奇怪,不像新得,倒像纷纷“忆”起我早已熟知的东西。照理,所获既多,又纷杂不清,我应该会迅速进入修道的“缄口”期,但我身处红尘,那有停心静气的时候?不仅无法素食寡言,新婚燕尔,一娶就娶了两个,荤酒不忌、纵色无度,这样也能到“蛰变”

我脊背一寒,慌道:“左小琼,我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左小琼道:“未必,未必!小雷的去年历‘蛰变’,师尊让他站在风口,迎飞沙走石,三天三夜,整个人差点被风chuīgān。师尊说,小雷若要控御群剑,必得体察四方之微,站在风口,最能感应风向流变,沙起石飚,若能在气乱中听到百丈外我与师尊的动静,才算功成。第四天,小雷说他听到我吃饭时打嗝,于是回来了。师尊说放屁!小雷说放屁他也听到了,只不知谁放的。师尊大笑,于是让小雷结束了站风。”

我奇道:“小雷这么厉害?”

左小琼笑道:“其实,谁也没有打嗝放屁,那都是小雷瞎想!师尊说‘蛰变’是个屁,不必紧张,该来的自会来,该放的自然放出,只有前因,没有后果,小雷在风口站了三天,不能说无获,这是修炼,修炼须勇,不能患得患失,‘蛰变’唯一的忌讳处,就在患得患失,所以才让小雷站风。”

我好像被敲了一记闷棍,似乎满脑糊涂,心却狂喜。暗下赞叹:“只有极透澈之人,才能如斯之狂呀!”

修道者遭遇“蛰变”如怀珠孕宝,临渊战战,哪知在裴元度口中却是个屁!屁乎,气乎?如今轮到我来放了!

与左小琼又聊了一阵,我才知道,她与师弟在灵山接到东华派的传讯,下山直赴东华派,随后便赶到了将军庙。我从宗阳宫到贾府学棋的事,她压根不知道,以为我如今还在宗阳宗呢。她本打算等将军庙事了,便请帝君夫人营救我师姐,算是对我的jiāo代,没想因伤困于贾府,至今身毒未尽去。她捋开袖口,只见肥白的腕臂处,皮下经脉隐现蓝色,她恨声道:“辕门shòu那家伙不肯用心帮我疗毒,一会儿跑去喝酒,一会儿跑去议事,十分惫赖!”

我道:“那他还有空找你赌棋么?”

左小琼笑道:“赌呀,他说要想疗毒,便须与他赌棋,但从让他二子换到让他五子,他还是尽输!”

我猜想辕门shòu拖住她毒势,原想翻本,如今无望之下,却盼左小琼自去,打算赖账了。便道:“放心,你的毒伤就该好了!若是赌债一清,好得更快!”

左小琼寻思片刻,骂道:“哇!那家伙这般yīn险!”

我心下暗笑,跟左小琼约定联络之法后,跃下大树,走回辕门shòu的山居小院。

一路上,有些失落:“我为何不跟琼弟说清真相?我当然很想告诉她,也相信她,可是附体之事,一时说不明白,徒然添乱,即便琼弟信了我的说法,她又热心又不善作伪,却是个麻烦,我如今在贾府,还是少一人知道,少露一分破绽为好。”

暗自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到了小院,宋恣已取药回来,给小白施过药了,小白不再腿脚抽搐,却耷头蔫脑、无jīng打采。

辕门shòu急于将烫手山芋丢开,早让人取来笼子,放小白进去,递给我道:

“喏,huáng金一百两,完璧归赵,没我什么事了。”

我只得接过,道:“哼哼,小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辕门shòu忙指着宋恣:“那你找三哥,是他医治的!”

宋恣冷冷道:“放心罢,死不了!”

治好了白鼠,没收到分毫赞词,宋恣显然既失望又有所期盼,我与辕门shòu却故意装傻,一语未吐,扬手道别,谁也没去理会宋恣。

我将小白提回居处,可怪的是,平日见了老鼠该会大声尖叫、跺脚不迭的仆妇丫鬟们,个个喜欢小白,都围过来逗弄它。

我心道:“小白,你真好命!难道长了一身好皮囊,境遇便相差如此大么?”

感叹了一回,喝散众女,将小白提到浣儿房内,掩上门,让它安静歇息。我随即拐到陆小渔居处,入秋风大,新房门上挂了喜气洋洋的大红布帘,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我刚到门口,就有人替我揭帘。

“多谢,”

我以为是院内侍侯的丫鬟,本不在意,正要入房,猛一抬头,却是一愣:“小菁,怎么是你?你几时来的?”

隔了几日,小菁似乎有些生怯,退身避让着,面泛羞喜:“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明日是太老爷的忌辰,府里送祭牲香烛过这边,我是跟他们一道来的。”

“谁派你来的?”

“老爷。”

我心下嘀咕,贾似道定是有什么话吩咐,在这门口,却不便细问,当下冲小菁一笑,迈步进了房,小菁跟在我身后。

小渔、浣儿、蓝蓝都在,围桌而坐,桌面折了一堆纸元宝,旁边筐内放着叠纸,本是喜气满堂的屋中,却gān这玩意,暗觉不妥,但陆小渔出身大户,当然知道忌讳,她心中该自有分寸,我便没有多嘴,笑道:“娘子们都忙呀!”

这一叫,故意把蓝蓝也揽在里面,占她便宜。

蓝蓝撅嘴“哼”了一声,浣儿向小菁招手,示意她过去,陆小渔则眼也未抬,手中折叠不停,很快便折好一个,极是手巧。

“三日之禁,该到日子了罢?”

几女吃吃直笑,陆小渔这才抬起头,微笑:“筠哥儿,我要派你个活!”

“到老太君那里走一躺?”

陆小渔点点头:“劳驾!”

她的声音,起初我听来有些不适应,毕竟与她年纪容貌不甚吻合,寻常少女罕有她这样的音色,但多听几回,却越听越有味,厚厚的,沙沙的,不单薄,略带不知何地的方言口音,将音色揉得别有风味,以至我一闻其声,便想起她的如花玉容,甚至她从容的神色、娇俏的身段。此时她只轻吐“劳驾”两字,便让我想到许多,心中甜蜜,于是笑道:“娘子有命,哪敢不遵?”

走出两步,忽然想起:“昨夜玉渊阁真的来人……”

陆小渔浑不在乎:“没有的事,我哄他们的!”

“啊!你……”

我吃了一惊,随即恍然:“那么,老爷回府的事,自然也是小菁告诉你的?”

“是的,我正是听了小菁带来的消息,才那么说的,爹爹虽没真个派人来,jiāo代那些话,但未必不会这么做,我知道他心意,代他说了,也无不可。”

蓝蓝cha嘴道:“玉渊阁诸事,老爷大多不管的,都是小姐代拿主意呢!”

我心道:“你们哪知其中另外牵扯到府中有人潜入的事?”

睁眼说谎,本不是闺阁女子应有的雅行,她们两个却毫不介意、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是服了她们!

我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也懒得跟她们说清其中牵扯他事,东府众人那头,就让他们糊涂着好了!

所有人中,只有我心知肚明,这感觉倒也不错。我随即去了老太君处,禀告了其事。

汤老太君的身子比前几日愈发好了,听了并无异议,却略倾了倾身,微笑着低声问道:“新娘子在折纸钱?”

东府还真是有顺风耳呀,我一怔之下,应道:“是。”

汤老太君收回身,显得很欣慰,微闭着眼,唇角含笑:“新娘子是个知礼的孝顺孩子,你不可委屈了她。”

我道:“孩儿怎会委屈她?”

汤老太君点点头,jiāo代身旁的姚姑姑筹备物仪,忌日过后,风风光光地送新娘子回门。

我请过安,告辞回房,陆小渔知道事qíng顺利,很是欢喜,满屋气氛和祥欢乐,我以为夜宿新房有门,开始胡思乱想,左看右看,这个固然娇美,那个却也俏丽,今儿到底是吃一个呢,还是吃两个?若有幸连蓝蓝、小菁一道吞了,岂不大美?

晚饭后只磨蹭不去,待蓝蓝提了大棒槌bī来,我才知道打错了算盘,惊呼: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生下小崽忘qíng郎!”

丢下满屋娇笑,仓皇而凄凉地逃去。

推开冷凄凄的房门,我走了进去,心道:“小白呀小白,只剩下你陪我了,我孤单,你也孤单,何时我给你找个伴。”

不料,朝笼中一望,小白不见了!

他娘的!小白,你还真是“越狱”的高手呀!我满屋四望,此屋前门、前窗向着院子,在我进来之前,都关得很紧,后窗临水,却开着透风。

我哀叫一声,扑到窗口向外望,外边水波不动,渺渺dàngdàng,直延到亭子,绕出我居住的院子,应该是伸往染香厅方向而止。

不会吧,小白,你上回逃出笼子,就惹了一身毒,这回更不走运,竟掉水里去了?我刚夸你好命,你就断送了卿卿小命?

临水之悲,不足片刻,我忽觉身后有一股熟悉青阳气,急掉头后望,屋内空空,并无人影,暗自道:“我又在瞎想。”

突然想起青阳丹,急忙掀帐来看,竟见小白在内,绕着装有青阳丹的匣子,上窜下跳,不住跑动,似乎很是焦急。

伸手拿过盒子,小白竟跟了过来,前肢连连起跃,吱吱有声,似乎也要看一看匣中物事。

打开匣子一瞧,qiáng烈的青阳气感,让我气息难喘,青阳丹如活了一般,丹体盛放耀目红光,丹气外溢。

我心中一动,心道:“俗谚道‘蛇鼠一窝’,万物有灵相通,难道我千方百计试逗不出丹气,青阳丹却被小白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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