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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_夜雪猫猫【完结】(22)

  走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忽然从暗巷里走出几个人来。衣衫褴褛、流里流气的,看模样都是地痞小混混。

  从来都是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最吓人,真的手起刀落也就一了百了。看到这几个角色,长流反倒松了一口气。她这次敢托大冒险无非仗着林飞飞跟在后头。倘若今天搬不到救兵,她只能死死缠住随波寸步不离。

  那四人都不过才十几岁,一上来就把她跟墨兰围在中间,嘴里开始污言秽语。

  林飞飞带来的人没有再给他们胡言乱语的机会,齐齐冲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将四人全给摆平了。

  那几个小流氓被捆成粽子一般丢在地上,却兀自喊着自己是什么十八寨的,等他们大当头来了就要他们好看。敢qíng是《水浒传》说书听多了。长流兀自感叹着青少年教育很重要,必须从娃娃抓起。

  林飞飞浓眉一挑,撩起袖管道:“什么十八、十九的,小爷我先揍你们 一顿再说!”便上前好一阵拳打脚踢。

  直到那几人脸上都挂了两颗青皮蛋,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跟他们穿的补丁衣差不多色彩斑斓,也没jiāo代出什么来。其中一个叫二蛋的狗腿软些,终于扛不住连声讨饶道:“是早先有人给了银子叫咱们侯在这儿的。”

  林飞飞抡起拳头作势要再打:“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儿?”

  “小爷饶命。小爷饶命。那男人中等身材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说得一口官话。”

  “给的银子呢?”林飞飞经常跟五城兵马司的这帮人混,对办案的门道也略知一二,希望能从银子上找些线索。

  “给的都是碎银,没什么特别的。”而且这些银子他们几个已经斗jī走狗都花用得差不多了。

  老六忽然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这几个人意图对殿下不轨。绝不能留。万一他们乱说话……”林飞飞素来敬佩老六做事沉稳老辣,是以长流的身份他只告诉了老六一人,为的也只是让老六尽心尽力。其余几人不过当做办一桩寻常案子,并未在意,见事qíng已了,只一心惦记着林飞飞事先允偌的那顿小酒。

  林飞飞点点头悄声道:“这我自然知道。只怕殿下年少心软。”

  老六却摇头道:“我看未必。”

  两人正商量着如何将那几人结果了,忽然从暗处又纵出一队人来。

  那些人身法灵动迅疾,看样子都是好手。老六跟林飞飞变故之下措手不及,对望一眼,十分默契地迅速移到长流身边,挡在她身前。

  熟料对方一十二人待包围圈形成,竟然齐刷刷亮剑。

  老六到底江湖经验丰富些,低喊一声:“不好。是剑阵!”而且看那动作整齐划一的架势,怕极难对付。

  林飞飞这一方的人除开他跟老六外才四个。不过一招过去,最弱的一个已经被人砍去了手臂,只听咣当一声长刀落地,血花四散飞溅。兵马司的人平时不过救个火,抓些jī鸣狗盗之辈,手底下能有几分真功夫?其余几人瞧这架势早就双腿发软,更有甚者连刀都握不稳了。

  长流眉头紧皱,心道:到底还是大意了。我原以为对付一个小孩子,皇后不至于兴师动众。

  眼看着包围圈越收越紧,兵马司的人又折损了两名。对方的剑尖齐齐指向几人中功夫最好的老六,而他手中的那把刀渐渐被对方剑势牵制,舞得力不从心。

  长流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墨兰往剑光最密集处一推。这一下场中之人谁都未曾料到。只听一声惨呼,原本毫无破绽的剑阵忽然被撕开一道缺口,林飞飞见机极快,猛然拉起长流,踏着对方的剑尖纵出包围圈外拔足狂奔。

  黑衣人中反应快的已经追了过去。老六只得拼了死力缠住剩下的那几人,好在剑阵已破,倒也可以拖上一拖。

  黑暗中长流拼命奔跑,心中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她只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千万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暗巷之中。

  林飞飞本来轻功尚可,但拖着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长流根本跑不快,很快就被最先追赶来的几人包抄合围。

  那几人根本不yù与林飞飞缠斗,其中一个只一味使出大擒拿手去抓长流,其余人则用剑网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眼看此人就要抓住长流瘦弱的肩头,忽然,暗夜中一把流星般的光辉迎面撒来。那个使大擒拿手的黑衣人被击中膝盖,猛然扑地,闷声道:“有暗器!”

  一个清削的身影踏着月色而来——顾非。

  只见他出手快如闪电,剑剑直取敌人咽喉,一剑dòng穿便血流如注,且身形飘忽间竟无一剑落空。

  林飞飞见几人顷刻间已被解决,忙道:“我保护殿下,你快过去帮老六!”

  顾非看了长流一眼,见她安然无恙,便迅速向巷子深处奔去。

  月色之下,横流的鲜血显得尤为深浓,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长流跟林飞飞返回原地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四具是兵马司的人,那四个小混混也都已经被解决,其余则全是黑衣刺客。

  顾非道:“本来想留个活口的,不料剩下两人都服毒自尽了。”

  长流轻声道:“这些人连蒙面都不曾,可见是死士。估计也查不出任何线索。这件事也不能查。”

  顾非不禁脸色一变,已经隐隐猜到一些。

  长流忽然走到墙边,轻声道:“你现在想对本宫说实话了么?”

  原来方才墨兰被长流一推之下只是被刺中腋下和胃部两处,却都不是致命伤。墨兰此刻因为失血面如金纸,见了长流似活见了鬼一般,她做梦都想不到这位小主子竟会如此心狠手辣。

  “殿下,我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我的娘和哥哥都在皇后娘娘的手里。奴婢求您开恩啊。”

  林飞飞虽然隐约猜到幕后主使人必然是个大人物,否则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但此刻听墨兰亲口将皇后咬出来也颇为震惊。老六跟顾非亦是满脸惊诧。

  长流轻声道:“此人不能再留。”

  林飞飞急道:“殿下,这个宫女是人证啊!”

  顾非却忽然上前,左手蒙住长流的眼睛,右手出手如电补上一剑。墨兰即刻歪倒,再也没了声息。

  长流抓下顾非的手,轻声道:“不必如此,方才也是我为求自保把她推到刺客剑尖上的。”

  顾非闻言诧异过后反倒微微一笑,安慰道:“她死有余辜。”

  长流对林飞飞郑重道:“今日之事必须守口如瓶,谁都不准说出去一个字。兵马司的人由本宫出资抚恤他们的家人,只说遇上凶悍盗匪便是。”

  想到地上那四人,林飞飞跟老六心下生出几分黯然,此刻听长流这样安排自然没有异议。

  林飞飞只是不解道:“殿下,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居然买凶暗害殿下。您大可以禀告皇上,为何反倒替她遮掩?”心道:就算皇上再怎么不喜欢这位公主,皇后犯了国法总是事实,何况方才还有墨兰这个人证。

  “今日一共两拨人。倘若何辰警觉着些,那几个小混混根本无从接近本宫。后来来的那批杀手是在万一何辰没有将本宫跟丢的qíng况下,专门用来对付何辰一gān手下的。”一顿,她整肃了脸色,轻声道:“即便我将此事告诉陛下,也动不了皇后一丝一毫。墨兰名义上是本宫的宫女,证词根本不足为信。何况她的家人在皇后手中,她随时可能翻供。到时候就成了本宫诬告攀咬国母,不忠不孝。”眼前这三个人都是为了保护她拼过命的,长流倒也不用避讳。

  听长流侃侃而谈,说得有理有据,林飞飞跟老六不禁暗自心惊,对望一眼,均想:这位殿下小小年纪,遇到今日这样的事都能沉着应对在前,分析利弊在后,足以称得上有勇有谋。而且她敢将这样的事剖白来说,可见是把自己当成了心腹。

  其实还有一点长流没有说出来。今晚的事庆帝就是知道了来龙去脉也根本不会去找皇后的晦气。这件事倘若揭出来,皇后必然毫发无损,何辰却会因为保护公主不利而难辞其咎,他这个禁卫军统领只怕就此做到头了。而这样的结果也许正中庆帝下怀。也正是因为如此,柳思岚才敢如此猖狂。就算长流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庆帝也会认为一个不讨喜的女儿换下一个禁卫军统领,这笔买卖划算。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何辰必定不是皇后的人。既然扳不倒皇后,那就gān脆卖给何辰一个人qíng。何辰是先帝爷器重的臣子,没有大错庆帝不能将他撤换下来。从前世招财刺杀一事看来,何辰只怕跟顾涛关系匪浅,庆帝忌惮何辰也不是没有道理,倘若何辰和顾涛这两人串通一气,里应外合,要夺宫只怕不难。但这件事前世并没有发生,可见何辰坐在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上比不坐对长流要有利。谁知道皇后是不是借此一箭双雕,想让自己的人替换何辰。

  长流忽然走到林飞飞跟老六面前,深深一揖:“二位救命之恩,长流感激不尽!”

  二人忙道:“殿下不必如此。”

  长流却道:“本宫还有一事相求。”一顿她接着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老六豪慡道:“我姓刘名六,这名字叫着拗口,因此别人都叫我老六。”他说完这句又觉得有些不对头,兵马司那些粗汉子叫他老六没什么奇怪的,可是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又是金枝玉叶叫来,倒显得有些江湖匪气,不伦不类的。

  谁知长流微微一笑,道:“老六,麻烦你待会儿送本宫回到晚枫桥旁停马车的地方。”又转头对顾非和林飞飞二人道:“你们二人是御前侍卫,让人知道你二人与本宫jiāo好,于你们不利。何况本宫迷了路,五城兵马司护送本宫乃是职责所在。”

  三人听她思虑周详,俱答道:“是。殿下。”

  林飞飞自告奋勇留下处理现场。

  顾非却仍是不放心,执意要陪着长流走一段。

  此刻灯火虽不及来的时候鼎盛,朱雀大街上却仍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长流忽然走到一处卖冰灯的地方,买下一盏桃花形的冰灯递给顾非。

  灯盏如豆的火光将外层jīng雕细刻的花瓣形冰壳照得晶莹剔透,纤毫毕现。顾非只觉那盏灯提在手中格外温暖。

  长流忽然问道:“今晚可能有埋伏的事,我关照林飞飞不能告诉你的。你又是怎么出宫的?”

  “臣临时与人调了班。”其实是他听闻长流出宫,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不放心,便急急寻了过来。正好碰上黑衣人对她行凶,此刻回想起来,今晚的qíng形实在凶险非常,不由暗自心生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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