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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_殿前欢【完结】(37)

  韩朗不由开始冷笑:“那天我在茶楼听见的声音是你?而不是楚陌?”

  “是,韩大爷。”华容答得慡脆。

  那天在茶楼,韩朗听到的那把和小皇帝一模一样的声音,的确就是华容。

  不过当时韩朗在二楼,就只看见他一条背影。

  奔下楼去追问茶楼老板,那老板回他:“方才说话的是楚家二公子。”

  当夜韩朗去往楚府,楚府所有人等立在大院,公子共有两个,一位叫做楚阡,一位叫做楚陌。

  睿智的韩朗立刻就站在了楚陌跟前,吃准他是二公子,问:“今天是你在茶楼大放撅词吗?”

  楚陌当时愣了下,然后点点头。

  替身边这个无恶不作的弟弟背黑锅,也算他人生一大要务。

  韩朗当时无话,只是一双长眼半斜,将手举高。

  身后立刻有人手起刀落,将楚府一十九口劈杀当下。

  之后的故事韩朗已经差人在双簧里演过。

  jú花陌上开,说的是楚陌反抗,如何鲜血淋漓被人qiángbào。

  这一幕华容当年亲眼见证。

  施杀手的那人不知道他心脏偏右半寸,所以那一刀只是让他暂时昏厥。

  醒来的时候他满眼血污,离楚陌只得一尺,满耳只听见他痛苦的撕吼。

  他握紧拳头,在尘土之中慢慢积聚力气,余光撇向地间一枚断剑。

  如果当时能够拼得一死,楚阡就永远都是楚阡,这世上便永不会有华总受这号人物。

  可惜的是楚陌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极度的痛苦和屈rǔ之中,楚陌仍然能够分神,发现他意图,于是佯装不支从那张台上滚落,落在弟弟身上,扬起额头,照准他后脑,一记将他敲昏。

  “所有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全家一十八口因我而死。我哥代我受过,过了这八年零两个月生不如死暗无天日的日子。”复述到这里华容止不住颤抖,一下又一下抚着自己掌心。

  韩朗沉默,许久许久才开口:“所以你装哑。来到京城?”

  “是。”

  “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能压你,一是为了钱财。二是为了打探消息?”

  “是。所有大爷们都异口同声,说当今圣上寡言少语,三天说不到两句话。我这才慢慢确认,我哥是被你弄到宫里,做了声音。”

  “在王府,邹起住的小院。那个刺客是你?”

  “是。”

  “进宫差一点带走楚陌的也是你?”

  “是。”

  “二十万两雇人入宫劫人的也是你?”

  “是。”

  “很好。”几问几答之后韩朗终于叹气:“我所料不虚,华容华公子,果然是很好很qiáng大。”

  “王爷谬赞。”

  “那么,很好很qiáng大的华公子。”韩朗慢慢转头,将那蒙着雾色的双眸对准了华容:“能不能劳烦你告诉我。你将我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从坟里刨将出来,又告诉我实qíng。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爷可觉得华容有趣?”

  “那又如何?”

  “楚陌并非不可替代。”华容一字一顿:“我的声音也和圣上一模一样。”

  “那又如何?”

  “我想和王爷做个jiāo易。请王爷重新掌权后,放楚陌自由。我留下,既做声音,也做王爷的玩物。生时被王爷压着,死后替王爷棺材垫底。”

  华容这句说得无波无澜。

  韩朗再次顿住,心头万千滋味涌上,慢慢笑出了声。

  “敢问机关算尽的华公子。”最终他侧头,一笑:“我若不能重新掌权,也不想和你做这个jiāo易呢?你是不是要自刎要挟,吃定我现下舍不得你死?”

  “王爷必定会重新掌权,华容也不要挟王爷。”华容迎上他语锋,语声温和但内有钢骨:“王爷可以思量,这个jiāo易值不值得。我等王爷答案,不心急。”

  第三十二章

  韩朗眼皮抬了抬,却没睁开,嘴边勾笑不变,手拍chuáng沿,算是鼓掌,赞赏某人的好演技!

  “放了楚陌之后,你预备怎样?准备和我万年欢好?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楚二公子想要我怎生死法?”

  “王爷英明,万事如有神助。小人黔驴技穷,能把王爷怎样?”回答虔诚,非常公道。

  隔了好一会,韩朗配合地点头,“也是。”一个演戏成痴,一个看戏着魔。

  两者心知肚明,自作孽。

  倏地,韩朗拽拉华容入怀,遗憾起调。

  “犟驴,我刚发现我看不见了。”

  华容并不意外,胸有成竹,浅笑出声,“王爷,放心。这毒可引出体外,眼疾到时候自然能好。”

  “全才果然全才,不知道我眼睛明要几日?”

  华容yù支起身,韩朗不许,“十多日。”

  “那好,等我眼明了,再做答复。”

  “王爷千万细想,在下不急。”

  接下来,碎雨近十日,暑气日益渐重。

  那日终于天光大好,开始放晴。

  韩焉在侧殿书房,新旧奏折一堆,又是一夜未眠。

  珠帘微动,楚陌走了进来。

  韩焉手未放卷,托腮随意一问:“还是闹腾,不肯吃饭?”

  楚陌点头。

  韩焉抬脸,瞳眸没显一丝倦意,“那我去劝,正好也有事寻他。”

  少年天子坐地,背倚睡榻的支脚,龙袍披身拖地,嘴紧抿一线,目光难得地坚定。

  韩焉遵循君臣大礼参拜后,走到他面前,俯身对着那双眼,万分尊重地建议道,“陛下不吃米饭,那食香料吧。”

  皇帝动了动,双眸迎上韩焉。

  韩焉不吝笑容,“臣少时在西域异志中,就见过这类将过世君主制gān尸的法子,我弟韩朗那时就问,如果活人喂食,将会怎样?如今,圣上亲自尝试,臣以为一定相当有意思。”

  “朕说了,要见韩朗。”沉默的君王终于做手语。

  韩焉讪笑,“反复只那么一句,陛下不累?臣找个新鲜的话题,这里有拟诏,请陛下率先过目。”

  拟诏内容简单,天子得知太傅韩朗欺君,深感蒙羞,一怒失声,自知无能,愿意让位给镇宁公韩焉。

  皇帝没看完,就气得两手发抖,眼冒金星。

  “玉玺迟早是要盖的。吃的,还可以商量。两选一,相信陛下再笨也会选择。”韩焉说完,拂袖出殿,大步流星。

  楚陌等在门外见,见了韩焉只道,“韩大人有必要待他如此?”

  韩焉不以为然地岔开话题,“韩朗当年将兵权三分,相互牵制。除了林落音,潘克还有一支——莫折信。今日,莫折将军进京的日子。”

  楚陌不大理解,韩焉下步的打算,有句没句地听着。

  “可我昨晚就得到消息,莫折将军已经昨晚便进京了。你猜他现在,人在何处?”

  尚香院。

  京城jì院榜,排名第一。

  韩焉下轿刚跨进门,老鸨就身如肥燕而至,笑着抖动手中鲜红蜀绣绢帕,奇香“肆”溢,张开血盆大口招呼。

  韩焉视若无睹,只轻声问道,“这里有何绝色?”

  “公子,我这里的绝色可不止一个。你要爱空谷就有幽兰,你在水畔就能见水仙,个个貌美如花……”

  “这院哪个花魁看中穷酸秀才,爱俏宁可倒贴,qíng深到无怨无悔。谁是,我就点谁。”韩焉不想再听废话,直言不讳。

  鸨儿听了这话,脸像被猛抽了百千次,当即眨眼。面孔上的白粉,簌簌落下。

  “这个……”

  韩焉颔首,手下已将一叠银票递到了老鸨的眼前。老鸨爱票,夺了就给,瞟眼发出信息。

  “二楼西厢中间,清涟房。”

  韩焉笑得动人,拾阶而上。走到镂花漆红门前,曲指轻轻叩门。

  “我早说累了,不接客。”

  “我是你房里落难人的故友,有事来找他。”

  一阵暧昧的悉索后,门终于开了。

  房里恩客,穿着朴素风雅,背影并不悍然生威,人还不时地发出几声扰人咳嗽。

  韩焉收拾起自己叹息的冲动,“莫折信,我来要兵。”

  背对的人,半举着茶杯,缓缓转身。原先那幽幽并无生气的眸子逐渐亮透,野马无缰,气势凛然,“凭什么?”

  “凭韩朗没有照顾好你的第十二个儿子莫折流年,让他生死不明。凭他唆使你儿子对你怀恨在心,不肯认父,丢你脸面,甘愿听人差遣。你莫折信,就该帮我!”

  莫折信就爱抖才,最爱扮虎落平阳,凤凰落架角色;其对美女媚眼识英雄的戏码,尤为推崇。书生落榜,背井离乡,兄嫂嫉恨发难,反正怎么酸,他就怎么演。家里妻妾成群,野外流莺声色不绝。

  当年少年轻狂,外加有这层嗜好,结识流年的娘亲,装死演酸,死缠硬拖,导致珠胎暗结。但流年的娘人单纯,却不柔弱,认清事实后挺着大肚子,离开莫折家,自力更生。

  等莫折信找到他们,流年娘已撤手西归,而流年早就没有做儿子的自觉,对莫折信一直怒目而对。

  当年恩怨,已经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后来,韩朗出来做了和事老,流年着魔,自动提出要跟韩朗。

  莫折信当然不肯,韩朗倒gān脆,直接要求将流年抵作莫折家继续掌握兵权,jiāo换用的人质。

  莫折信这下只能硬头皮答应。

  流年从此再不回头踏进莫折家院半步。

  往事如尘,气归气,怨是怨,儿子毕竟是自己的骨ròu。

  莫折信一听到流年出事,慢慢地将茶杯轻放回桌上,骤然掀翻八仙桌,广袖里窜出枪头,指点韩焉左眼,锐锋芒尖在离瞳仁半毫止住,“我儿子怎么了,韩朗这厮没照顾好吗?”

  “你们这算照顾病人的态度吗?那么难闻的菜,我不要!”韩朗扬声,断然拒绝。

  “只有你是病人?这里谁不是啊!不就是一不留神,烧焦了嘛。危难时期,你挑什么?”华贵人嗓门虽大,声音还不够嘹亮,“小心,我到官府告发去。”

  “你去啊,有本事你就去。人还没出门,流云就休了你。”这次说话,韩朗显得彬彬有礼多了。

  华贵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低声道,“看在你吃不出味道,瞧不清菜色的份上,给你重做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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