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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抄_殿前欢【完结】(34)

  第九重门,便在这里,自月光族住进这个天坑以来,便一直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这门的原身在哪里,月光族人素来谨慎,所以也从没人踏进过那扇门去。

  直到有一天,他们族出现了一位新王,一位娟狂任xing长着两颗心的王。

  “唔,族人的xing命是不适合冒险。那别人的命好了。”长老们百般劝阻,得到的便是这个回答。

  第二日,这位便出去抓了只小妖,投进门去。

  小妖道行很浅,进去后一声惨叫,便再没了动静。

  换道行深些的,扔进去,最多的是挣扎嘶叫了一天两晚。

  月光王那时年轻,而且自负,终于有一日喝多了酒,熬不住进去探了个究竟。

  这一去就是整整七天,族里长老们眼睛都要哭出血来,正准备替他做个衣冠冢的时候,他出来了,脸色煞白,施施然告诉他的族人,“我没死,就是灵力去了一成,没什么,我很好,非常好。”

  门的里面,是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所在他不清楚,但身在其中非常痛苦,就好似有一万道细小的雷电,钻入你肺腑,噼啪烧灼着你,吞噬你的一切。

  “多么厉害的角色,在那里都会动弹不得,时日久了,灵力身体,甚至魂魄,都会化烟。但我还是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年轻的月光王意气纵横,两颗心同时跳动着,血液奔流,那是真心的以为,自己是天纵英才,一切都在掌中。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太岁,这世上最后一只太岁。

  太岁,天地之法器也。

  从上古开始,他们就存活于世。

  即使他们有生命,却被列为物,随意使用,比畜生都不如。

  六界神仙、妖魔、鬼怪凡修行者都要猎捕他们。无qíng将他们身体炼成上等的法器,更有过分者,残酷地nüè杀他们,让其怨恨之气不散,成为自己的傀儡、式神。

  太岁越来越稀罕。

  直到有一天,只剩下了最后一只,被诸路神佛追得无处容身的这最后一只。

  亡命的途中,他遇到了月光王。

  世间事就是这么奇妙。

  本已经穷途末路,注定成为月光王的法器,可在修炼过程中,月光王却对他动了真qíng。

  太岁之所以为物,是因为他们没有心,虽有人形,但却没有心。

  而月光王恰恰巧有两颗心。

  挖一颗心于他,这对于本来就偏执张狂的月光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叫人错愕的决定。

  和谨慎含蓄的月光族人不同,他是个异类,无论爱恨,都直接彻底。

  而让人错愕的,是得到了这颗心之后的太岁。

  不止得心之后灵气大增,太岁发现自己突然有了采补能力,可万物皆受,随xing夺其jīng华。

  因为这个改变,也因为背负着族人血债,太岁变成了这世上最yíndàng的一只天然受。

  万物可受,只要它够qiáng大,给得起自己想要的灵力。

  而在这一路放làng索取的路途当中,一个秋日午后,他遇到了醉醺醺的貔貅。

  两人四目碰撞,立刻gān柴烈火,也顾不上天色,就在路边树林疯了一般厮缠起来。

  这一次欢爱,太岁达到从未有过的高cháo。而且旋即发现,不仅自己得到采补,灵力骤涨,而那貔貅居然也没有损失,甚至还很有裨益。

  天然攻受,两相裨益,谁敢说他们不是天生一对。

  两人于是鬼混,魔界火海,神仙dòng府,悬崖绝壁,无处不是他们欢爱尽兴的场所。

  而在每一次高cháo过后,太岁往往就会生出杀意,那些曾经把他族人当做玩物的,哪一个,他都不会宽恕。

  杀,挡我者死。

  在这一次又一次高cháo和快意之后,两人往往比肩,远处看,端的是琴瑟和弦。

  天然攻受,貔貅太岁,终于成了六界最大的一对魔物。

  “一切祸事,皆因月光族王而起。”

  云顶高高在上的上神们,最后居然商讨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以全族人xing命做挟,要月光王去亲自了结自己种下的祸根。

  于是在月光族属地,爆发了一场血战。

  半身沥血的月光王,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人被那一对láng狈为jian的魔物屠戮殆尽。

  “你于我有恩。”最后,就在天坑那个居中的平台之上,太岁看着月光王,慢慢勾起了唇角:“但你挡了我的路。”

  那是一个盛夏的傍晚,在太岁说完这句话之后,西垂的斜阳正巧投了进来,一层层经染血的矿石反she,在太岁身后开出了一扇流光的门dòng。

  就这一刻,月光王便拿定了主意。

  拼尽所有余力将太岁击进那扇门后,他张开五指,挖进胸膛,将胸腔另一颗心也掏了出来,念动咒语,滴血的心被他捏得粉碎,画出了这世上最怨毒的一个封印符咒。

  ——“我诅咒你永世不得自由,日渐衰弱,最终化作尘烟。以我血起誓,此门永不得开,除非有一日我重蹈覆辙,挖心于你,明知你负我欺我,却仍挖心于你!”

  两千九百八十六之后,在这沙漠腹地,伴着风声,似乎还仍然回dàng着这句衔有无穷余恨的怨毒咒语。

  六百里之遥,只用了六天,莫涯就来到了沙漠腹地。

  跟着那绪给的引路符,他没有迷失方向,在穿越狂风进入衔恨后,身边连最后一壶水也已经喝gān。

  是的,他没打算回去,若第九重门不能开,那他就他妈的去死!

  到达月光族那个天坑之后,引路符就突然起火,自燃烧了个gān净。

  这说明第九重门应该就在眼前,只是自己早到了一天。

  莫涯握着拳,嘴唇gān裂全是血口,就这么直挺挺立着,一直等到太阳升起落下,第七日的傍晚来临。

  这是一个血一样的huáng昏,太阳一升出来,风就静止,空气在流沙上缓缓升腾,似乎集体静默,在等某一个时刻的来临。

  然后,他就听到了比翼鸟扇动翅膀的声音。

  准确的说应该是比翼鸟的骷髅,不知是谁将它枯骨重拼,如今它正扇着鬼骨森森的翅膀,很小心降落,努力不扬起一点沙尘。

  在那一付枯骨上面,坐着华服的白泽,看来上次毒药磕得不少,脸色相当苍白。

  “还好,没有来迟。”从比翼鸟上下来,他懒洋洋打个哈欠:“喏,这个给你。”

  莫涯回头,莫名其妙看着他,又莫名其妙去接过他手里递来的东西。

  一颗鲜血淋漓的心,握在掌间,依稀还在跳动。

  “开这扇门,除了需要咒语,还需要一个活人的心献祭,你不介意吧?”白泽又打个哈欠。

  “这是谁的心?”

  “很重要么?”

  “不重要。”莫涯旋即回答:“好,那你知不知道,第九重门在哪里?”

  “还要等一会。”白泽伸出一个手指,示意他小声:“小声,不要惊起风沙,沙子会改变光的走向。”

  莫涯于是静默,握着那颗心,各种滋味杂陈。

  太阳这时西斜,在一个最最恰当的角度,打上坑里第一块黑曜石,发出璀璨光芒。

  白泽挥手,才一示意,莫涯就了然,动作轻盈掠上了比翼鸟鸟背。

  比翼鸟扇动翅膀,用十万分小心的姿势起飞,追着那道不断投she的光柱,不住下沉,也不知飞了多久,这才来到光的尽头。

  那尽头是一道门,似假还真,深入地底一道飘渺的海市蜃楼。

  第九重门。

  莫涯下了鸟背,站在那道门前,屏住了呼吸。

  到这个时候,他还是笃信,这是一道能送他去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时光之门。

  到出事之前的那夜,二零零六年七月七日,星期一凌晨一点,他要回去,杀了左柟和他自己。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时间,不知是第多少遍。

  再然后他就举起了手,将那颗心握在掌间,高高举起。

  虽然白泽没说,但不知怎么,他好似就是明白该怎么献祭。

  将掌心一握,那颗心立刻破碎,鲜血飞溅,淋上那道虚幻的第九重门。

  “心出一血,衔恨此门。善受藏地,罪纳万物。五浊之世,十方杀神,欢承世世。”

  咒语又臭又长,可莫涯记得清楚,一字一句,嘴唇微微颤抖。

  这之后的第九重门依旧沉默,并没有什么光华大涨惊天动地,只是微微的,在那门dòng中间有了一些气流的变化。

  变化似乎还有声音,似乎有谁梦醒,叹了无比悠长的一口气。

  莫涯右手鲜血淋漓,试探xing地往前一步,想要跨进门去。

  “呼……”那门内又发出声响,但不再是叹息,而像是谁将满腔的郁结长长舒了出来。

  “呼……”

  那声音复又响起,却转瞬已在眼前,莫涯没能跨入门内,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感觉到有一股暗流“嗖”的一声涌入他的身体,深入他四肢百骸,也涌入他脑,抽gān了里面所有氧气,让他转瞬就失去了知觉。

  第27章

  锁骨很疼,有东西在烫,辗转两圈半。

  这是左柟的习惯,因为自己浅眠,所以总比莫涯早醒,坐在他身边抽烟,抽完了,烟头在他锁骨按熄,辗转两圈半。

  浑浑噩噩的,莫涯睁开了眼,以为自己已经回去,现在就在那个改变他一切的早晨。

  的确是早晨,可上方没有那个万年历挂钟,在他身边的,也并不是左柟。

  那是椴会,迎着光,他的右眼似乎在流泪。

  “你醒了?”见他醒转,椴会低头,将在他锁骨熄灭的一枝长香拿走。

  身周光线黯淡,huáng沙漠漠,莫涯动了动肩膀,却发现自己跟灌了铅似的,根本动弹不得,于是只好哑了嗓子,问:“你是谁?”

  “你认得我,我是椴会。”上方椴会答道:“但我知道,你问的不是这个。”

  “我是谁……”他沉吟,抬头,终于寻到了初升的太阳,于是抓起了莫涯右手。

  “如果你够qiáng,就连太阳也能she落。”他道,声音低沉,将莫涯的手握成了一杆枪的形状,眯眼瞄准了太阳。

  这个姿势,让莫涯的心瞬时紧缩,缩成了一块冰冷的铁。

  最初,他被左柟收养的时候,左柟就曾这样握住他瘦小的手,瞄准过太阳。

  “小子,如果你够qiáng,就连太阳也能she落。”

  第一次他这么解释,以后便再没说话,只是在莫涯训练到非常想死的时候,握住他的手,眯眼,沉默着瞄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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