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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_卿妃【完结】(114)

  之后?得显倒吸一口凉气,不解地窥视。

  “明白了?嗯?”青王嘴角抹起冷笑。

  这一笑,让得显最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恭顺含胸:“奴才明白了。”

  “嗯。”青王走到窗边,沉声但问,“今个值夜的是哪两位爱卿?”

  “回王上的话,是洛太卿和聿尚书。”

  “好!”凌准重重抚掌,真是天助他也!“传孤口谕,急诏二位卿家入奉天门议事。”

  是时候清算了,青王推开东窗,仰望穹苍。

  今夜,流星璀璨……

  ※※※※※※※※※※※※※※※※※※※※※※※※※※※※※※※※※※※※※※※星陨夜之一剪相思

  叩叩两声。

  门外这丫头腰缠红色流苏,身著粉蓝花袄,一看便知是大户的家养奴才。

  “小姐,是我。”说着,她推门而入。

  暗夜,北风,绣阁里一灯如豆。

  “放下吧。”声若娇莺初啭,音若玉击金石。

  丫鬟依言将那盅补药放下,看着伏案临帖的主子不紧轻叹。她俯下身将冷却的炭炉点燃,清冷的室内才稍稍聚起暖意。

  她诧异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红帕,低低开口:“小姐,您还没开始绣呐。”

  腊月初八,是小姐出阁的日子。在神鲲,敷面的红盖头应由新娘亲手绣制。而距离大婚仅剩五天,小姐甚至还未开始描样,还是不愿意么?

  她端着手,轻轻地走到桌案边,借着微弱的光静静看去。那双清冷冷的杏眼定定垂视,暗含无限qíng迷。小姐真美啊,她不禁暗叹。相较於云都另一美……容小姐,自家小姐少了几分雍容、多了几分仙气。

  桌上摊着一本缎面诗集,纸上墨字如银钩虿尾,臻微入妙。

  蓝衣丫鬟默默地立于一边,欣赏着小姐持笔的姿容。皓腕一翻,毫下显书,那一笔一画竟同诗集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她明白,这横竖撇捺划出了小姐那浓郁了八年的暗恋

  “罗衣。”清音再现。

  “小姐。”

  董慧如目不转睛,笔走龙蛇:“你去绣吧。”轻描淡写的一句,好似事不关己。

  “小姐?!”罗衣不赞同地惊呼,“这……这怎么可以?”

  董慧如并不出声,只是凝神弄墨。头上的珠钗微微颤动,钗上蝴蝶栩栩如生。

  罗衣跟了她十年,自是明白这无言的沉默代表着倔qiáng的坚持。不再多语,罗衣走到绣架前轻轻坐下,她拾起炭笔,抬首问道:“小姐想要什么图样?”

  “随便。”

  明知道是这个答案,早该不问的。罗衣取过样图纸,一一挑选。

  富贵牡丹?小姐xingqíng淡薄,锦衣玉食非她所愿。

  鸳鸯戏水?罗衣偷瞥案几,叹声垂目。三殿下虽为人中龙凤,但却不是小姐的梦中良人。

  就“百年好荷”吧,她取下图样,开始细细描画。

  小姐,生活不是戏文,姻缘不由自身,您还是顺从吧。罗衣很想这样说,但她明白说出来也只是徒劳。小姐对那人已经入了魔,发了痴,早就qíng难自已。

  红帕上,画着一举风荷。清圆如许,摇落冉冉风qíng。

  君若知时共我游,远水翻岸看沙鸥。

  云水沉沉千里落,chūncháo平海戏风舟。

  恋恋眼波随着这四句而涌动,董慧如樱口樊素、音似念奴。她心爱的人啊,如今,就在这座城里。

  她含qíng凝思,恍惚间只觉书上墨字鲜活跳跃,不知不觉已化为细细chūn雨,空濛静落。

  沙、沙、沙、沙,雨作乐音,梦回那年……

  “小姐小心。”罗衣举着绣帕护着自己主子一路疾行,细密的雨丝落在董慧如苍白的脸上,轻滑地落入她的颈脖。

  她,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是当朝左相的第三女。她的母亲是相爷的元配夫人,怎奈体弱多病,在去年冬末便香消玉殒。自母亲去后,家中的二娘便作威作福,处处给她这个嫡女使柈子,硬生生将她的亲事抢给了大姐和二姐。亲qíng凉淡,莫过于此。

  九岁的她,成了左相府里可有可无的人。又因为她xing格冷清且肤白如雪,所以被家人视为yīn寒难近的幽灵。年后,外祖思念亡女,又怜她年幼,这才将她接到江东小住。

  怎知这东南天气说变就变,出门时还chūn光无限,转眼间便烟雨胧胧。

  “小姐,来擦擦。”十三岁的罗衣从怀中掏出丝帕,刚要为董慧如擦拭。忽来一阵清风,勾走了她手中轻滑的丝绢。

  “唉!”罗衣追出凉亭,却眼睁睁看着那抹粉色飘入水洼,浸成了艳丽的胭脂色。“哼!”罗衣恼怒地跺脚,暗恨自己无用。

  “好了,罗衣。”小小的人儿娇声出口,“快进来吧。”

  “是……”小小的丫鬟垂头丧气。

  四月里犹带轻寒,凉凉的雨滑下董慧如长长的发,冷冷地钻入她轻轻的衣。

  “呃……欠……”她掩着薄薄的袖,皱起了秀气的鼻。

  半晌,她睁开朦胧的眼,入目的是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以及掌间gān净朴素的帕。

  她怔怔抬首,眼前这人好似一枝竹,宜烟宜雨又宜风。

  “擦擦吧。”那双清亮的眸子始终带着暖意,让她移不开眼,“yù暑还凉,最易染恙,请接受在下的好意。”

  她开不了口,不是不愿意,而是早以沉醉,沉醉清风。

  而后发生了什么,她已记不清。不是不愿记,而是陷入qíng迷。模糊中,她接过、她垂首、她含笑不语,直到那一声将她叫醒。

  “元仲!”

  恍恍地,她看着那枝“青竹”飒然一笑,转身离去。那清俊的身影,消失于初夏的这场雨。

  劈啪,她清晰地听到心中某个角落发出的轻响。有什么打心尖钻出,怯生生地抽出嫩嫩的芽。

  而后,她打听到了他的名,搜集到他亲书的诗集,开始一笔一笔临摹描画。

  而后,她好似雨后芙蓉,绽放出清丽容颜。

  而后,她名动京都,成为父亲引以为傲的女儿和待价而沽的货物。

  而后,她始终珍藏这份年少qíng动,拒绝了王亲贵胄的炽热追求。

  而后,她等来了他出仕入朝,却也等来了那无qíng的一纸诏书。

  一滴墨,坠落,在纸上浓开。一滴泪,滑落,在墨中晕开。

  她取出贴身而放的方帕,轻轻地掩住口鼻。用尽力气深吸,想要将他的味道融进心底。

  “元仲……元仲……”她贪恋地唤出他的字,嫩笋般的指划过书上的墨迹。面对十二殿下的威bī,她尚能全身而退,这一次她定能一圆心意。

  思及此,娇美的唇如花般绽放,勾出一抹艳丽的笑。她腮晕cháo红,羞娥凝绿,像极了烟雨四月的那副画。

  “罗衣。”她笑涡dàng漾,颜韶容雅。

  “什么事,小姐。”罗衣飞针走线,嚅嚅应声。

  “明日陪我去上香。”

  “好啊。”罗衣随口低应。

  “我想去见他。”董慧如那笑,qíng致两饶,正是人面桃花。

  “谁呀。”

  “元仲。”她轻喃,qíng难自禁。

  银针偏斜,扎入罗衣的指尖,绽开一朵血花。

  闺房里,烛火摇曳,一室寂静。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屋外寒风凛烈,疾呼震天。

  “扫把星,扫把星临世了!”

  一剪相思,人难眠。

  幸与不幸,两重天。

  今夜,命运走向了另一边……

  无心水逐多qíng柳

  俗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小命送掉。

  “啊!王上饶命啊!”

  青穹殿外惨叫连连,yīn沉的殿内很是静悄。与百官一样,我手持笏板、跪倒在地,抬眼只见前列的空位。那日张扬跋扈的“群架先锋”魏老头,如今已在殿外独自享受丰盛的“棍棒大餐”。

  “孤自登基始,凡二十三年四月有余。天重二十三年丑月丙寅日,流星飞矢,天降重怒,烬毁华族之荫。”

  内侍长捧卷高唱,四下一片呜咽。我翘首看去,允之俯在那里,一如众人面露凄凄。若不是我获知真相,也定会被他唬住。这人越发的yīn晴不定、难以捉摸,昨夜自云上阁回来,便见他yīn着脸坐在我房中。

  ……

  “终于舍得回来了?嗯~”晦暗的夜色中,只见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虚虚合合,闪出近似於月照幽潭的寒光。

  我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只觉该死的熟悉,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静静地对视,半晌,我耐不住出声:“你怎么在这?”

  允之坐在窗边,璀璨的流星在淡色窗布上留下一道道残影,不时点亮他媚然的黑眸,好似两点星火。

  我慢慢晃入内室,将双手浸在温热的盆中,身体渐渐回暖。

  “定侯~”黑暗中他突然出声,惊的我心脏一颤。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我顾不得擦手,匆匆回身。

  他气势bī人地走来,俊美的脸庞始终覆着诡魅的yīn影。待近了,才看清他唇角挂着一丝浅笑,浅的有几分yīn寒。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贴上,而是在五步之外站定。

  “定侯来了吧。”这一声带着笑,轻如空气,却又重若巨石,压的我难以喘息。

  “你怎么知道?”其实我想问的是:还有什么为你不知?

  “哼。”优美的唇线瞬间垂落,他悠悠走出暗影,随意扎起的长发随之飘动,剪出一抹深渊色,“因为刚才你笑得很丑。”

  唉?我退回盆架边,垂首细瞧。平静水面照出那张许久不见的面庞,除了微肿的唇瓣,其他一如过往。指尖轻抹过唇,犹带着清淡的药香,细微的感觉让我不禁轻扬唇角。dàng着涟漪的水面浮出熟悉的笑颜,公正客观的说,应该算是很能入眼的吧。

  “很丑。”盆中映出允之恼恨的双目。

  我微微皱眉刚要开口,就只听身后传来语调紧绷的询问:“卿卿,动心了?”

  视线在水面jiāo汇、倒映,我轻轻而又重重地开口:“是。”

  那双眸子中似有墨làng翻滚,身后呼吸渐静。我转过身,入目的是两道杀人无形的寒光。“唉,允之。”我轻叹,“你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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