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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_安宁【完结】(4)

  在尚坠飞快撇开无措眸光后,白世非的视线才转向晏迎眉。

  然而从未试过的心猿意马让他无心听取一旁主持行礼的婆子在说什么,含些新奇而异样的眸光时不时窥溜向始终在另一边扶着新娘子的丫鬟,在她终于察觉他的意图而慌乱地低低垂下粉霞颊边再避而不视后,他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愉悦和怅惘来。

  “一拜天地。”媒婆子高声唱喏。

  一对新人依言而行。

  “二拜高堂。”待得礼罢,又唱,“夫妻对拜。”

  白世非转身面向新娘子,微向上掀睫的眸波却不由自主又掠向了尚坠,因为她和晏迎眉近在咫尺,所以外人完全不察,只以为白世非多qíng看顾的是新进门的妻子,惟独尚坠自己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愈加局促不安起来。

  如同笼罩着全身的qiáng大压迫感让她知道他慑人魂魄的眸光仍没移开,焦虑与恐慌jiāo加,她被bī得失措抬首,飞快瞥过他的一眼原意是想请求这人别在拜堂现场如此逾距,不料他正要朝晏迎眉揖下身来,那刹那接上她躲避已久的羞急惶眸,白世非的瞳心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惊喜,色泽幻变中人微微侧身,垂下的淘气长睫在最后瞬间收入她脸上骇色,悠悠地向她拜了下来。

  披着红头盖的晏迎眉自始至终对横生的汹涌暗cháo丝毫无觉。

  而若不是媒婆的当头一喝“礼成”将之震醒,尚坠险些当堂失态。

  再绝然不敢多望白世非半眼,她尽全力凝摄起心神,一丝不苟地陪着晏迎眉敬了酒,在新郎倌以牵巾引了新娘子去祠堂参拜过白府列祖列宗,繁琐仪式一一做罢之后,晏迎眉和尚坠主仆俩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松了口气。

  新娘子再度被扶入新房,外间筵宴则一直摆至月上中天,白世非被各席起哄相缠,无一刻得以脱身,到宾客散尽后,别说府内仆婢们全都已累得人仰马翻,便连他也是面露倦容。

  好不容易能坐下歇息,贴身小厮白镜端上热茶。

  邵印禀道,“已按公子吩咐把夫人安置在了疏月庭。”

  白世非接过清茶,轻抿了口,“你去告知一声,请她自行就寝。”

  邵印一怔,“不知——公子今夜住在哪厢?老奴好让人准备着。”

  白世非笑道,“本公子几曾宿在他处?”自然还是回他的寝居第一楼,放下茶杯,起身,“今儿你们也忙坏了,都早些回房歇着吧。”说罢撇下惊疑不定的老仆,闲步出房。

  第一楼外院径往北不远是依湖而筑的白氏林苑。

  那湖有个独特的名字叫秋水无际,苑园内奇林秀木,曲径通幽,碧水如翠的湖上亭台衔吐,绿荫映红,是开封府内四大名园之首,名闻天下的八景之一汴水秋声,便是指秋水无际湖。

  弦月西斜,如钩样清寒的光挂在水榭亭台高高的檐角上。

  白世非信步踱到以往惯常独处的湖边芙亭,在暗夜和树枝的掩映下,才刚在石凳上落坐,便看见夜色中一道纤细的人影漫步而来,走过他才刚经过的石径,到达分岔路口时似因环境陌生而迟疑了下,最后折往被水面映得较为光亮的湖中水榭。

  倚着水榭的雕花白玉柱坐在横栏上,疲累不堪的尚坠看了看无人的四周,再顾不得礼数,把腿也抬了起来平搁于阑gān上,套在棉鞋里的小小双足翘叠在一起,束腰的绶带不经意滑下,长长的带梢dàng至水面,她一动,湖里便是一圈涟漪。

  月光落在她微仰的脸,清莹照映着她投向遥远天际的微蹙眉睫,再沿着衣赏斜洒在地,照得水阁内一半暗黑一半清明,把手中笛子凑近唇边,下一刻,清越中带着一丝孤寂的笛音划过夜色下宁静的湖面。

  秋夜微寒的风chuī来,水波泛起星点粼光。

  良久,一曲既尽,笛声悠然而止,湖边芙蓉树被风chuī得时而摇曳,暗绿枝桠的yīn影在水面上无声跳跃。

  白世非一动不动隐匿在湖边亭内,直到水榭中的女子起身离开,目送她的身影逐渐走远,最后在夜色中消融不见,他才回过首来,凝神想了想,忆起白日所为,胸中仿佛仍萦绕着一丝心dàng神驰的余味,唇边逸出似有似无的的笑意来。

  无边孤寂的这一个暗夜角落,也许以后会变得有趣些了。

  第一章 疏月桂香早

  晨早五更方过。

  白府内一道男xing身影沿着雕廊匆匆而来,毫不犹豫进入仍是沉寂无声的第一楼,直奔白世非的寝室而去,在他到达寝室门口时忽然旁边传来一声低喝,“谁?!”

  那人回首,一张阳刚的脸带着些微憔悴,下巴全是青茬,似乎一夜未睡。

  白镜连忙行礼,“小的见过中卫郎大人。”

  庄锋璿唔了一声,推门闯入,“世非。”

  chuáng上的人惊醒过来,睡眼惺忪中看见是他,松懈下来。

  “我决定辞官。”庄锋璿道。

  翻了个身,犹自寻睡,只嘴里呢喃,“辞官啊……”

  庄锋璿抓着他的里衣领子将他扯起身来,“我打算南下闯一闯。”

  整个人软绵绵地耷拉着脑袋,嘴里无意识地重复,“好……闯一闯……”

  “世非!”

  打了个哈欠,勉qiáng将眼皮撑开一线,困意依然郁浓,“庄大兄台……不管你想做什么或者要我做什么,我都允诺你……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放我重新滚回chuáng铺了?”

  庄锋璿既好气又好笑,只得松手。

  迷迷糊糊地在chuáng上又赖了好一会儿,睡意随着越来越明的晨光渐渐消退,当再睁开眼时白世非已全然清醒过来,视线掠过房中,哪里还有庄锋璿的人影?

  “白镜。”他曼声叫唤。

  门外白镜应声端着水盆进来,“公子,庄中卫说他先走了,上午还要进宫当值。”

  白世非失笑,“难为他了。”

  “什么?”

  “没什么,好困。”懒懒地掩嘴微欠,翻开被子下chuáng。

  大早被人揪起,睡意不足的困顿让白世非觉得心qíng不慡,很不慡,越来越不慡,最后不慡到他忽然来了雅兴,洗漱后对白镜嘿嘿笑道,“我去疏月庭打个转。”

  清早的白府内鸟语清啼,不知何处传来幽然花香,青翠晨景煞是怡人。

  大早便起来的尚坠独自一人在林苑里散步,远远看见一棵老树玉桂开了,她信步走上前,攀折了几枝,看看天色,盘算着晏迎眉已该起来,便往疏月庭回去。

  漫行至拱门外时,始料未及地和从庭院里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她慌忙请礼,“姑爷早。”

  不知为何白世非脸上的笑容出奇欢快,仿佛有什么事让他的心qíng变得特别愉快似的,他停在她身前,说道,“你家主子起得真晚,不过我刚刚帮你叫醒她了。”

  尚坠不自觉皱了皱眉,天色不过方才见晓而已,哪里就晚了呢?她低声应道,“其实小姐一贯早起,只是昨夜看书看得夜了,是故今早才略迟了些。”

  什么她家主子,难道她家主子不是他的夫人么?这人也不知怎么做夫君的,新婚之夜就分居两处,昨夜好不容易三更过后别人才睡下,他却一早就来打搅。

  这xing子也未免太过叵测。

  白世非象突然想起什么,羽扇拍拍掌心,“我刚才忘了jiāo代晚晴,让你家小姐归宁后别再出府,过些日子我有朋友来,要介绍给她认识。”

  尚坠几不可察地微撇嘴角。

  望进她没来得及掩藏一丝不以为然的黑瞳,白世非几乎忍不住想大笑出声,“不是什么猪朋狗友哦。”他说,含嘿带笑的语调满溢逗弄之意,如愿看见她的双颊因想法被识破而微微赫红。

  好玩,想了想,他刻意补充,“我那位朋友姓庄呢。”

  说罢毫无意外地看见她陡然睁大的眼眸里飞掠过狐疑还是惶恐,粉嫩唇角因紧张而薄薄抿起,眼神有一刹的游移,小小脑瓜里似千念电闪,仿佛不明白他所说是什么意思,又仿佛害怕他所说正是她所想,一时之间不知他意yù为何,由是哑口,无法出言应对。

  他不失时机地又加一句,“他很厉害哦。”似说了什么,其实又什么都没说,恶意十足地只为吊她胃口。

  尚坠再忍不住,福礼道,“姑爷见谅,尚坠还有事在身,请姑爷容小的告退。”十六岁的她并不笨,已晓得白世非是在戏弄人,只是他无端的举止让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兴致与一个丫头逗趣。

  “啊?”白世非的表qíng是明显失望,似乎很遗憾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本来想说他可是个中卫郎呢——不过算了,恩,你忙去吧。”离开时顺手从她怀里抽走花枝,“好丑,我帮你扔了。”

  背对着她,走远之后他qiáng忍了许久的闷笑才爆发开来,某婢瞬间煞白的小脸实在让他太过满意,心qíng终于大慡。

  尚坠穿过拱门,一进疏月庭就看到婢女们全呆立在屋子门口。

  她大惊,“你们怎么都站在这?”

  被邵印派来侍奉晏迎眉的晚晴犹有余惧地颤声答道:

  “才……才刚大家方醒过来,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屋子外传来砰砰巨响,我们吓得全奔了出来,一看却是公子爷,不知为何大发脾气,把门扉踢得哐当哐当直响,夫人在房里被吓得惊呼,结果公子爷嘿嘿一笑,说其实没什么事,然后,然后……他就走了……”

  尚坠一愕,然后便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外面院径中往书房走去的白世非,脸上笑容几乎忍不住裂到耳根,既然庄兄台不让他好眠,他索xing也不让别人睡好,嘿嘿,是他死去的爹教的,做人什么都可以吃,就是不可以吃亏。

  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个小丫头起得那么早,成了漏网之鱼,那就换个花样吓吓她好了,哈哈哈,她被唬得一呆一呆的样子真是让他相当开心,还有这几枝香气袭人的玉桂,开得很不错呢,非常适合cha在他书房中那个半人高的扦丝梅瓶里。

  第一章 百载玉笛闲

  巳时时分,二管家邓达园往书房匆匆而来。

  三十出头的邓达园是在白老爷去世之后才被白世非延请回来,帮忙打理白府遍布各州各府的营生,看上去为人沉默内敛,实际十分jīng明锐利,不但心细如尘,秋毫明辩,而且说一不二,赏罚分明,各房从事对他是又敬又畏。

  挥手扬退一旁的小厮,他对白世非道,“宫中有密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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