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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_安宁【完结】(61)

  刘娥一言不发,把信看完已是脸色铁青,手掌猛地往案上一拍,便在闷响声中把杯中茶震得四溅出来,周晋鲜少见她如此动怒,心里大为暗惊,便原本想探问一句,此时也已不敢再做声。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两坨扶不上壁的烂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娥把信笺甩给周晋,嘴角凌厉噙气,“你抽空给我走一趟白府。”

  第十四章 难有不离弃

  晨曦破晓露,晚风送彤霞。

  白府中上罢晚膳之后,白世非仍旧与邓达园往书房细斟密酌,尚坠则偕晏迎眉回了舒月庭。

  闲聊过后,晏迎眉看了看尚坠,轻声道:

  “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那便说呗。”这般迟迟疑疑却是为何。

  “你还记得张绿漾是如何出府的吗?”

  “不是与公子签了和离书,jiāo由府衙判出的吗?怎么了?”

  “那日邵印差人送去府衙的和离书便不止一份。”

  尚坠先是不解,眼眸动了动,继而为之愕然:“难道你与公子也--”见晏迎眉默然点头,心里只觉分外难受,当下便负气地背过身去,“这么大的事儿为何要瞒着我!”

  晏迎眉看她急了,连忙解释:

  “我真不是存心想瞒你,只是那时你与公子还闹着别扭,偏巧我又收拾好了准备到无心庵去参禅,若让你知道我与他签了和离书,你非得拣包袱跟我走不可。”

  尚坠冷沉着脸,怒气冲腾:“你自不是存心想瞒我,只不过是想把我丢下不管罢了,你便明白告知我,你早已在作打算想一走了之,我也不至于会涎着脸死死粘牢你!”她早不说,晚不说,偏是今日与自个说了,可见离去之期已然在即。

  就是想到尚坠可能会受不了,所以晏迎眉一直拖延着只字不提,却万没想到尚坠的反应竟如此qiáng烈,任她如何苦口婆心地解释,尚坠也摆明了听不进去,她头疼不已,最后不得不把心一横。

  “我便告诉你实话好了,师太曾与我说过,她无心之中教会你chuī笛,白公子却恰巧送了那管玉笛给你,可见你与他之间有着不一般的缘分,上回师太见到你时,说你面相有太yīn化忌之星入福德宫的迹象,年内可能会遭大灾劫,而公子则可能是你的贵人,有他在你身边或可帮你破除劫难。”

  尚坠犹恼意难消,只将信将疑地瞥她一眼。

  “我上次上山之所以半途回来,便是对你放心不下,而今你胎儿安住了,也搬进了第一楼,白公子对你更是百般呵护,那张绿漾头一个被他拿住七出的话柄弄出府去,想来夏闲娉也再待不了多久,难道你要我死赖在这府中,等到公子也来舒月庭下逐客令,才后知后觉地收拾东西走人吗?”

  尚坠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多少缓和了些,只冷冷道:“这些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你不过是想留下我,好方便自个儿远走高飞罢了。”

  晏迎眉叹口气:“你我姐妹多年,我还能骗你不成?”

  尚坠垂首,许久才低低道:“你什么时候走?”

  “我娘经历过爹的一番宦海沉浮,对世事已然看开了很多,我打算过几日便回家去把事qíng向他们jiāo代清楚了,然后再召齐白府众人,告知大家我已决定到山上的无心庵静修,以后不会再回来,那些下人早看惯我吃斋念佛,大致不会有太多的想法,而那庵里锋睿也已雇好了人代我出家,只待他办完手头之事便会上山接我同往杭州。”

  话既如此,尚坠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你何时回去,唤上我一道儿吧,我也好久没见老爷和夫人了。”又闷闷待了会儿,便起身请去。

  步出疏月庭的刹那,眼泪终于从睫底汹涌流出。

  还记得十岁那年,大雪纷飞的那个傍晚,发现娘过世时她心都灰了,只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便连上天也容不下,伤心与怨恨jiāo织,决然破罐破摔一把火烧了父亲的卧室,在熊熊火光中躲避仆人们追捕时心底那种无止尽的惊恐绝望,没想到在七年后的今日再度重现。

  与邓达园作完新一轮布置后,白世非带着白镜离开了书房。

  然而,还未踏入第一楼的拱门,远远便听见了笛声,一支杨柳曲如泣如诉,chuī奏之人似感怀离qíng别绪,听着令人分外悲伤,他微为讶异,站定在拱门下一问,得知尚坠刚从疏月庭回来,心下便了然几分,快步往里走去。

  见到出现在寝房门口的翩然白衣,凄婉笛声戛然而止。

  白世非走上前,把倚窗而立的孤单身影拥入怀中,让肩膀的衣裳承接她已哭得模糊地泪水,柔声安慰道:“她并不是想遗弃你。”

  满腔委屈因了他的明白而使泪流得更凶。夺路逃出家门却差点葬身马蹄的那日,被晏迎眉捡回晏府的她还未谙世事,一声“不要”断然拒绝了晏夫人想收她为义女的好意,几乎让晏夫人下不来台。

  若不是晏迎眉适时发话“让她跟着我吧”,就这样帮她解围使她从此有了栖身之地,她不能想象今时今日自己的境况会是何等凄凉,在世间她心里觉得至亲的人只剩下这个姐姐罢了,可如今便连她也说要离自己而去。

  恐惧漂浮的一颗心此刻亟须依恃,双臂紧紧箍住眼前人的脖子,身子贴入他胸前,她流着泪哽咽:“我一直很依赖迎眉姐姐。”

  从遇上晏迎眉的那一刻起,她便成了她生命中的支柱,在晏迎眉认识庄锋睿而她认识白世非之前,七年来两人从未分开超过十二时辰,是在晏迎眉的关爱和护卫下她才能过着安定生活,突然之间,就说从此将会没了这双羽翼在身边,她心里真的很慌很乱,不知道以后独自一人在这茫茫世上该怎么走下去。

  “我今日总在想,她始终守口如瓶,不到临走不肯告知我,是不是这些年头下来我已成了负累?”

  白世非想了想,才回道:“也不至于说是负累,不过她而今有了庄大哥,以后自然只得他们两个,其他都不过是外人了。”抬起她的泪眼,他眸光专注,“坦白告诉我,倘若没有身孕,你会不会……与她一起离开?”

  他眼底那丝微细的怕她离去的恐惧,在那瞬间使她顿悟,原来他与自己一般也害怕被人抛下,浸在酸涩中的心忽然便对他无限爱怜起来,那种伤心滋味此时她正切肤体会,又怎忍心反加诸于他?

  她摇头,再摇头,一直不停地摇头,泪流满面地偎在他怀里,无法成语告诉他,她内心不为人知地深深矛盾着,被晏迎眉弃在此间她难过yù绝,可一想到要离开他,又让他心如刀割般疼痛不止。

  轻抚她的黑发,他唇边浮现一抹抑制不了的微笑,虽明知不该在她这么悲伤地时刻觉得快乐,可确然忍不下获知答案后的心满意足,与此同时,她的泪水让他既疼惜又恶意地期待,晏迎眉这一走最好以后再也别回来。

  就让他成为她在世上唯一一个,此生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人。

  第十四章 屠卒bī将棋

  渐夜时分,梆子声刚jiāo戌时不久,潜入白府的周晋直奔浣珠阁而去,身着青衣常服的他看上去英姿飒慡,只不知为何眉头深锁,原本的仪表堂堂被脸上浓郁如结的沉重峻色破坏了几分。

  夏闲娉一见他便面露喜色,急忙起身:“可是太后遣大人过来?”周晋默然不语,只定睛看着她,眼底凝聚起一簇暗光。

  夏闲娉被他反常大胆的举止弄得心里没底,又不自觉隐隐有些莫名心慌,只勉qiáng地朝周晋笑了笑,将他延请入座。

  周晋转首看了看侍候在侧的昭缇等人,脸色更暗三分,低喝了句:“出去。”沉郁嗓音略显疲惫沙哑。

  昭缇惊了一惊,神色不安地退出房外。

  夏闲娉只顾着追问:“太后收到我的信后可有说什么?”

  周晋冷冷道:“你若是想问太后有没有吩咐下来如何对付那丫头,我便明确答复你,没有。”

  闻言夏闲娉一脸失望:“可是---”

  “你给我住嘴!”周晋bào喝一声,手臂倏然探去揪着她的衣裳毫不怜惜地把人扯到跟前,眼底两簇暗光不可遏止地燃成了怒芒,“我便问你,你是不是直到此刻心里仍然只想着白世非?!”

  他突发的脾气和粗bào的举动把夏闲娉吓得花容失色,迎着他bī视的怒目她惊恐得连话也说不清:“你----快-----你快放、放开我------”

  “你马上回答我!”

  夏闲娉被他bī得急了,蛮xing也发作起来,挥着手胡乱叫道:“我便想着他又怎么了!关你何事?!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这话像一根细针猛地扎入周晋的心口深处,他呆了呆,颓然松手,夏闲娉便整个跌落地上,腰臀一阵痹痛,忍不住痛呼出声,抬眼见周晋一脸惨淡,她心慌意乱地爬起来,走到一旁去整理凌乱衣裳,不敢再做声。

  周晋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去拿壶酒来。”压抑的语调里蕴涵着一抹无能为力的忧郁,“那夜我在窗外看着你与他对饮,心里便想,倘若他朝我也有这种机会能与你痛快畅饮一场,便死也值了。”

  夏闲娉心头一震,虽然已隐隐觉得他今夜的不对劲可能与自己有关,不过到底只是猜测,而今听他亲耳道来,心头翻涌起来的那股滋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

  一直以来,始终只是她在苦恋别人,痛而且伤,却从没想过身边竟也有那样一个人在无声无息地关注着自己,也不知是因了心中的百感jiāo集,还是觉得与眼前的男子同病相怜,此刻她也极想喝上一杯。

  很快酒便被端了上来,周晋一连几盏下去,喝得既快又急。

  看他这样子,夏闲娉心里到底有些不忍,低声道:“多谢大人厚爱,只是……容闲娉来生再报答大人了……”说到最后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若然她与周晋的相遇在白世非之前,又或者她不曾因了那份痴迷而挖空心思非把自己嫁做他人妇,或许一切都将有所不同,可如今,已经无法回头。

  她转过身去抹泪。

  周晋苦苦一笑,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待夏闲娉回过头来,注子里的酒已点滴不剩,她起身把空注子撤了,出去取来一壶满的,重新落座后为两人斟上:“我敬大人一杯。”

  周晋盯着她举杯的手,眼底滑过一丝怆然绝望,沙声嘎道:“那夜之事,你当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酒液沾唇时听闻他的说话,夏闲娉一怔,抬首道:“什么那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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