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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少年游_四木【完结+番外】(27)

  “我们这是去哪里?”

  “武州。”

  “去那里做什么!”吴三手的语声有些急促。

  “奉剑,完璧归赵。”初一平静地说。

  吴三手盯住了初一面容,想从他脸色上巡查一些蛛丝马迹,很快地,他失望了。“不是还剑那么简单吧?”

  初一不置可否,只默默地坐于路旁。

  “传闻燕云十六州是宋辽必争之地,武州似喉,幽州据心,阿成一介凡人,去那里到底想gān什么……”

  吴三手的眼光一直绕着初一双目流转,初一面色如常。

  “我从辟邪少主手中逃出,聂无忧曾说这任务关乎社稷苍生,不可偏废。”

  “那和阿成何gān?”吴三手不禁紧了紧手掌。

  “我就是那枚棋子,虽然跳出了棋局,却还是被人捏在掌心中。”初一看着路旁的野糙,荒芜潦倒,语气一如平常。

  吴三手突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先似风,微微地在树梢聚集流dàng,接着似云,连成一片嗡嗡作响,最后不可抑止,仰天狂笑不止:“罢了罢了,你是我师傅,我不能再言语无理,以下犯上。但是你还装糊涂,还在沉醉,还是逆来顺受。”

  狠狠地掠去眼角的一滴眼泪,吴三手大声道:“无论哪里,我都随你而去。”

  初一抬眼静静地望向他,内心里如海翻腾,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辩解。

  过了一会,又传来一阵低沉缓慢的语风。

  “据我所知,本来和我一样有十五名少年,他们在辟邪山庄的地道里忍饥挨饿,日夜苦练,只希翼完成这艰难任务,熬来出头之日。”

  初一淡淡地开了口。

  “现在所有人都死了,这任务到底是什么?我们可以不好奇可以选择逃走,但是吴有,我是逃不掉的。”

  “阿成如此高qiáng的武功,怎么可能逃不掉?”

  初一仅是看着吴三手微笑。他的心里明朗无比,有些话却无法说出口,但是一路有了吴三手,初一并不觉得艰难苦涩。“吴有,你难道要我说,别跟着我,因为较之我们三人,辟邪少主一定会先擒住你。若你被擒,我还会坐视不管么?”初一心里一直微微叹息,面上只露出轻松的笑容。

  “我们专拣偏僻小路走,为了什么?”

  吴三手瘪瘪嘴:“还不是得罪了辟邪少主,他下了武林的封杀令。”

  “那你说一出现就被围追悬赏的阿成,能逃的掉吗?”

  “不对,阿成你不要把我绕进话里。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初一抑制住心底的微凉,面上仍是平静如水:“我要把心里决定的事qíng做完。”

  吴三手凝神盯着初一看了片刻,尔后又转身大步走开,嘴里还一直喃喃自语:“疯了,都疯了。”走了很远,还听见清晰的话语飘来:“你这般无yù无求,怎会执念一己之私?所以你一定是疯了。我还跟着一个疯了的师傅,所以我也疯了……”

  初一默默站起身垂下手,仍然盯着路旁的那株枯糙。在冰雪寒天的冬日,颤巍巍地从白雪里探个头,伸出两片小小的尖尖的叶子。

  他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众生浮萍,如路旁植糙,辗转零落风尘。阮四的死,如夫人所托,南景麒的意愿,这就是看不清的连线。命运到底掌握在谁的手中,吴三手,难道你不知道吗?

  吴三手不甘心地站在前面看着初一,初一慢慢地走了过去。

  “阿成心里想必有了计划?”

  “嗯。”

  “说吧,要我做什么?”

  “包袱给我,剑你拿去。”

  吴三手吃惊地盯着初一:“剑给我做什么?”

  “jiāo给南景麒。”

  “那你呢?”

  “潜入军营。”

  “不行,要去就一起去。”

  23.条件

  冬深的雪水混着泥泞的山道,搅成huáng泥塘似的路面,一队贴壁行军的人马小心翼翼地踏足,深恐不甚就会跌落一侧的万丈深渊。

  众人一边前行,一边怨声载道。

  马上首领是北宋前锋军队赫赫有名的大将魏翀,身材五短,豹头环眼,下盘夯实地稳踞马背,凛凛生风。身后带领的是一片黑甲的骑兵,黑压压地迤逦山道。

  他抬眼看了下执马前行的小厮,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奇。

  这少年在军营喂马时他就一眼看中。利落的手脚,沉寂的面容,永远雷打不动的身躯,正是一个好手下的潜质,所以当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提点来了,升为他贴身的马童。

  从他马上的角度看下去,阿成的双肩瘦削,手指欣长,指节苍白有力,随着他不疾不徐的身形,甚至可以看见耳畔白皙的肌肤。

  这么大的怨气中行军,只有他默不作声地按辔垂首,凝神看着路面,似这般辛苦早已习以为常。他轻轻一咳。

  阿成转过木讷的面目,轻声询问:“大人?”

  “到了哪里?”

  阿成抬目四视,看着苍茫雾气萦绕的群山。“按所绘地图来看,快到三猿峡。”

  “骑兵团恐怕撑不住了。”魏翀一声叹息。

  阿成沉默地回首牵马前行,脚下冰凉的雪泥深一脚浅一脚地淹没了他的足背。

  “大人可知道,在悬崖峭壁上行走,胸腔之中会隐隐难以呼吸?”

  过了会,听到阿成淡淡的语声。

  “这个行军之人皆知。”魏翀挺了挺腰身,无意识地接口。

  “是何原因呢?”

  “山高势陡、空气稀薄所致。”

  阿成听后沉默不语。魏翀却微微一笑:“小兄弟,我说得不对么?”

  “恕阿成狂妄,斗胆反问将军一句:雪影营提前到达三猿峡,这是为何?”

  魏翀双目凛凛聚集阿成身上:“阿成知道的不少啊。”

  “我每日立于帐内伺候大人,对于军中战报,略知一二。”

  魏翀看了看阿成的后背,又是一声叹息:“相传雪影营是塞外马王所训。那马王挑选塞外名骏送于督军秋叶公子,骏马脚力行程皆是牧场上上之选,岂是我们腿小矮短汉马能所比拟?”

  阿成目视前方,语声平静:“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想大人以前在赵公子麾下效力,骑兵营于千军万马之中冲锋陷阵,取上将首级,不也如囊中取物?”

  魏翀听后咧嘴一笑,抖动着胡须簌簌作响:“想不到阿成如此年纪也听闻我魏马连营之事。”

  “话说回来,塞马只是腿长肚小,便于冲锋,倒不是攀援悬壁之物。”

  “哦?”

  “阿成少时在江湖中行医,有幸见过塞外牧马,想必马王驯马有别中原之法,不似温和敦厚。”

  “是什么?”

  “他们在紧要关头给马吃一种药剂,使之产生癫狂燥热,便能催马疾驰。”

  “那岂不是折损宝马?”

  “是,所以真正两军对仗之时并不用此物。”

  “阿成的意思是?”

  “塞马服药后,狂xing大发,迅猛如雷,能从想象不到的绝地冲进。”

  魏翀端坐马上,双目闪闪一亮,哈哈大笑:“阿成,你倒是迂回肠子,原来是要告诉我明日三猿峡一战的要害,不知晓的还真以为,你要告诉老夫这路是如何难走!”

  他似是很高兴一般,回首大手一挥,招呼身后的士兵:“都给本将军快走,不可rǔ没赵公子的名声。”

  阿成面朝前方,弯弯曲曲的山道蜿蜒陡峭,直伸天边。方才他出语提醒魏翀,心里便能预料魏翀定是听出弦外之音,想必自身隐藏的秘密会更多地被发掘出来,不由得黯然叹息。

  ——昨夜接到飞羽传报,秋叶公子要求魏翀军团奔赴三猿峡打头阵,牵制敌人主力,引起魏翀等人心生惧意,深恐骑兵营全军覆没,是以一路走来委顿不前,怨声不息。

  ——魏翀军队系赵应承一手栽培嫡亲队伍,目前传言公子重伤,为了大局,不可不听从秋叶公子调度。

  ——雪影营先前一步提营扎寨,传闻马连城亲自上阵,督促三猿峡一役。

  大风掠起,悬崖上紧紧攀附的队伍躁动不安,马匹长嘶,军士呼喊之声此起彼伏,挟着滚滚的冷风,嘈杂混乱。

  阿成一挽缰绳,左手泠泠扬起,带起一阵风。他五指虚张,掌心凝聚一团雾气,看也不看,凭借心意写意挥出,将魏翀坐下战马凛凛扣在崖壁之上,一动不动。

  那战马似乎知晓目前形式,久经沙场的畜牲竟驯服地贴在阿成掌中,安静地踢踏着蹄子。

  魏翀看了阿成这手,半晌没作声张。只听见面前少年又平和地说道:“大人,不叫骑兵下马步行么?”

  魏翀呆立马上,似乎此刻才清醒,忙回首大声呼喝:“风大马轻,都给我下马步行。”

  阿成抬头望了望天空,估量着下一场大雪即将飘落,心里衡量了许久,担心离去的吴三手,终于回头看着魏翀,用无比笃定的声音说道:“大人不必担忧,我传授大家一个心法,行走之时就不会胸闷气短了。”

  魏翀面上大喜,忙吩咐众人仔细聆听帐下少年的命令。

  阿成微吸一口冷气,在风中稳稳传授一套自身较基本的步法,配合师傅研究人体经络时的气流逆转之法,语声响亮地传开去。

  魏翀一边细细聆听,一边敛集目内的jīng光,心里越发对面前之人惊异。

  “阿成懂得这么多,不是一个小小的马童这么简单吧?”

  阿成仍然面朝前方,稳稳地牵着马匹:“是的,想请大人答应阿成一个不qíng之请。”

  “想和本将谈条件?”

  “大人,你看,经过长期跋涉战争,人马皆疲,士兵大都负伤在身,阿成略通医术,可以在行军之时义务出诊,充作大夫。”

  魏翀不必回头,也看得出来手下目前的qíng况,他微微沉吟,而后又出声询问:“本将能为你做什么呢?”

  阿成仍然未回头,语声也似山涧的溪流,无声温婉。“很简单,不可泄露我与兄长的消息,大人确保了我们的安全,相应的,我也能确保大人的安全。”

  三猿峡位于武州咽喉,三面环山,面前一条陡峭盘曲山道直通天堑,不仅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而且隐隐伴有虎啸龙吟呼呼风声,是神仙也叹止难逾的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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