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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_绞刑架下的祈祷/祈祷君【完结】(166)

  “难道我们找错了地方?”阿单卓院子里和屋后都绕了一圈,“连个畜生都没有,肯定没有住人啊。”

  贺穆兰也是纳闷,花木兰第一次来是十年前,上次来是八年前,这段时间他们一家都还住在这里,结果却没人了。

  “我们找个人问问。”

  于是一群人赶着车马在小市乡的乡间绕了起来。

  他们到达小市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再找不到可以宿的地方天都要黑了。

  冬日里不需要下田,因为外面很冷,大部分农民都不会出门,窝在家里取暖可以少买几件御寒的冬衣,冬衣穿的少,也能多穿几年,所以贺穆兰和阿单卓没有在路上找人,而是在空屋附近找了一户人家,敲响了门。

  敲开门不容易,好不容易敲开了一户人家,却吃了闭门羹。

  “敢问这位老伯,你可知一户姓‘丘林’的人家现在住在哪里?他是鲜卑人家,据我所知,小市乡里只有这一户姓丘林。”

  那老头子穿着一身蓝色的葛布厚袄,看起来jīng神的很,不似一般无知的老头。贺穆兰先用汉话说了一遍,见他只顾打量却不回答,又用鲜卑话又说了一回。

  这老头待听到她说鲜卑话以后,这才搭理她,不过却是摇头。

  “这里没有姓‘丘林’的人家,你一定是找错了。”

  “怎么会找错呢?丘林莫震曾以大将军之礼下葬,在小市乡应该有些声名才对啊。我是他昔日的同袍,过来祭奠他的,顺便拜访一下他的家人。”

  岂料贺穆兰此话一出,这老头立刻chuī胡子瞪眼起来。

  “我说没有就没有,这里已经没有姓丘林的人了。死光了,全死光了!”

  贺穆兰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会全死光了?前年下半年我还拖朋友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那时候还是好好的……”贺穆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死的?他的发妻和儿子都死了吗?”

  “专门跑到我家门口来说这些做什么?晦气!”老头哼了一声,“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花姨,怎么样?”阿单卓在院门外等了一会儿,见贺穆兰像是梦游一般走了出来,连忙出声询问。

  “死了,说是都死了。”

  贺穆兰垂着头,整个人充满了悔恨。

  是不是她这半年东西没送过来,他的妻儿饿死了?

  不,他儿子已经成年了,怎么也不至于让母亲饿死。那为何一家上下全都死了?丘林莫震还有兄弟住在这里,为何这处宅子空空dàngdàng,什么人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会死呢?得病了吗?”阿单卓也吓了一跳,“您有问清楚吗?”

  “那老人家把我赶出来了。”

  “那我们多问几家,总能问道吧?”

  贺穆兰稍稍打起了jīng神,点了点头。

  “是,我们多问几家。”

  这小市乡和贺穆兰住的营郭乡不同,这里靠近平城,鲜卑人不少,鲜卑人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建房子多喜欢抹上朱红糙绿之类的颜色,贺穆兰指望着丘林是鲜卑人,自己也是鲜卑人,看在同族面上好说话,专挑那鲜卑人的房子去问,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些人家不是直接说不知道,就是好声好气的把她送出来,告诉她去别人家问。

  贺穆兰这一番问的一筹莫展,还加一肚子火气,顿时眉头一蹙,生气道:“居然白跑了一趟,这一群乡邻一点都不和气,丘林家死的这般无声无息,一定和他们漠不关心有关,要不就是做错了什么事心虚。”

  古时候的农村迂腐,说不定这母子俩就是得了什么病被赶出去病死的。贺穆兰一想到这种可能就不寒而栗。

  “那现在怎么办?”

  阿单卓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夫。这车夫比他们还急,他负责把东西送到地头,天黑之前要赶回盖楼府的,结果找到了地方,却没找到人。

  “走,去丘林莫震的坟上。我记得就在离这不远的一处山坡上。”贺穆兰一咬牙,“人都死了,总要入土为安吧?我去烧点东西,把能烧的都给他们家人烧了!”

  羊腿烧不了,她烧点布给同袍和他的家人用总行吧?

  ***

  他们赶着车,骑着马,依着花木兰的一些记忆,朝着丘林莫震的坟上去找。丘林莫震是按大将军之礼下葬的,所以坟地占地极大,有阳宅和yīn宅,yīn宅在地下,是个有墓室和墓道的墓xué,而阳宅在地上,平日里由守墓人居住。

  只是丘林莫震虽然以大将军之礼下葬,但毕竟不是大将军,而只是一个郎将,家里也没有多少家底,所以也没有奴仆常年去守墓。

  贺穆兰原想着大老远跑来,总不能白跑一趟,活人没见到,祭奠一番,替故友清理下墓地的荒糙还是可以的。他们有备而来,祭祀的水酒裱纸香烛什么都带了,鲜卑人还喜欢烧衣服,他们也带了衣衫。

  因为丘林莫震的坟头比其他人都大,所以这一个土山只有丘林莫震一人的坟茔,贺穆兰让马车停在山下,和阿单卓牵着马,带着祭奠的东西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而去。

  天色已经渐晚,再晚点回不去,说不定就要在小市乡找人家借宿了,只是贺穆兰对小市乡这些乡民已经失望透顶,qíng愿住在丘林莫震的阳宅都不愿意去借助他们家,所以动作只能快些。

  好在贺穆兰力大无穷,抱着一大堆东西走的还是如履平地,两人两马到了丘林莫震的坟头,却发现沿路都gāngān净净,一点杂糙都没有。

  “花姨,这不像是没有整理的样子啊。”阿单卓看着不远处白色的坟茔,有些奇怪地发出疑问。

  “你说,他家一家老小估计就是这两年死了,重开墓室合葬,总要整理一下吧?”贺穆兰心里烦躁,和阿单卓说话也急躁了起来。“一定是我,若是大半年前我换陈节来就好了。就算陈节出事,我也可以自己来啊。我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顾……”

  “花姨那时候不是生病吗?”阿单卓只能苍白的安慰。“这也只能怪老天无眼,竟连这般英雄都没有下后……”

  贺穆兰没有出声,只顾抱着东西继续往前走,一时间,土坡上只听得见马蹄吧嗒吧嗒的声音,以及偏僻山头上呼啸而过的风声。

  可即使只有一些马蹄声,还是惊动了某人。

  一个布衣钗裙的妇人听闻外面有动静,从墓xué地上的阳宅中走了出来,仰首眺望,远远地问道:

  “是豹儿回来了吗?”

  !!!

  坟茔之侧,为何会出现一个妇人?

  难不成是白日见鬼?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也是,男人不好意思揍女人,花姨自己就是女人,却是无妨的……

  贺穆兰:……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随便打男人。

  ☆、第100章 我很堵

  没有人能知道贺穆兰对于乡民们所说出的话的悔恨。这是一种旁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负罪感。

  她取代了花木兰的人生,将她的现在和未来弄的一团乱。她得到了她的记忆,却只在能够触发的时候回想起来具体的内容,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她根本就不知道花木兰还有一堆等待着赈济、或者是等待着照顾的同袍好友。

  如今她来了,结果每个人都告诉她,你要找的那几个人死了。正死在你渺无音讯的那段时间。虽然贺穆兰心中知道这其中有些蹊跷,可是qiáng烈的负罪感让她不得不开始胡乱猜测,在脑中无限循环“我来晚了都是因为我来晚了”之类自责的话语。

  正是因为如此,当贺穆兰看到从坟墓旁小屋里窜出来的妇人时,升起的不是欣慰,而是一种被愚弄和欺骗的愤怒感。

  这荒郊野外,四野无人的地方,难道是住人的地方吗?究竟出了什么事qíng,需要这样对待一个英雄的家人?

  丘林莫震在战场死战到底,就是为了守护这样一群漠视他的妻儿住在坟边,甚至对来看望的亲友,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丘林家的人都死绝了”这样话的人吗?

  .

  是的,从小石屋里出来的,正是丘林莫震的妻子。

  ——花木兰曾经在八年前见过一面的王氏。

  ***

  找到了正主,贺穆兰匆匆下了山,从山下将那些礼物和祭品一趟一趟的往山上搬。她像是发泄自己的qíng绪,又像是自nüè般的,完全不让任何人cha手,只是肩扛着那些对她来说可能不重,旁人看起来却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观那种数量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挪移上山。

  贺穆兰在背着东西往上走的时候一直在想,王氏那般瘦弱的女人,到底要如何把米面这样扛上山。她那样瘦弱的女人,在这种孤零零的山包上,要如何忍受呼啸而过的山风刮过时犹如鬼哭般的呜咽,以及荒无人烟的寂寥。

  王氏今年多大?约莫还不到四十吧?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半年?一年?还是更长?

  “花将军,你这样叫我怎么使得……”王氏看着贺穆兰将背上的汤羊风羊之类给她放到屋里,表qíng简直可以用惶恐来形容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用的了这么多东西,在山上也不好pào制牛羊,回头全都坏了!”

  “我带的都是腊货和风羊,你挂在门口就好。如今天气还不热,坏不了。”贺穆兰不以为意的在屋外拍了拍身上已经被各种腊货弄脏污的衣衫,想要继续再去搬运。

  她的衣袖突然被王氏拉住了。

  “花将军,不要再去了。”她低着身子,几乎将头垂到了胸前,“您做的够多了,不需要这样的……”

  贺穆兰不知道她这样突然而来的低沉是为了什么,但她大概能理解一个女人选择这样的方式生活,一定有一段悲伤的故事,所以她返身拍了拍她得手,柔声说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个女人了吧?都是女人,有什么好为难的呢?这世道,对女人本就不公平,我不过对自己的同类好一点,又怎么算多呢?”

  “不,不是这样的……”

  王氏哽咽地声音传了出来。“我没照顾好莫震的儿子,我给丘林家蒙羞了。”

  “等回来再说吧。马车夫还要等着回去呢。”贺穆兰笑了笑,返身又下了山。

  马车夫如释重负的回去了,阿单卓已经在丘林莫震的坟边准备好了祭祀的东西,贺穆兰把所有东西放在小屋的侧间里,在外面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洗了洗脸和手,和阿单卓去丘林莫震的坟边烧香、敬酒和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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