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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诛心_孤钵【完结+番外】(44)

  她的话相当于承认了自己是jian细的事实,但她说完这话,便只冷冷地扫了张贵嫔一眼,果如她刚刚所言,再不说一句话。

  这一下张贵嫔简直陷入了绝境,她眼睑上翻,斜睨过来的眼珠子已然变得通红,“天王,臣妾绝对不知道她是什么北齐的jian细,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是被她利用了的,臣妾就算死也万万不会做出卖天王出卖大周的事来。”她双膝挪动,一路跪行到宇文毓脚下,噗噗地磕起头来。

  宇文护突然出现解围,梅加成了北齐jian细,事qíng变得有些复杂,我一时半会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宇文毓被张贵嫔缠得烦闷,却又觉得可怜,闷闷不耐道:“朕几时说过你是齐国的jian细了?”

  “张贵嫔自然不会是齐国jian细,不过张贵嫔也说与这jian细有瓜葛,臣虽不知她曾做出什么事来,但聊来是难辞其咎的。天王以为呢?”他每次都用这样的语调问宇文毓,明明是劝说的话,却盛气bī人,把宇文毓bī至角落。

  “大智慧,好像这个婢女是你宫里头的吧,你也有失察之嫌啊。是了,你方才因何要用铁券?”他语锋轻轻一转,将这两件事一并说出来,轻描淡写,不仅把火往张贵嫔身上引,又同时点明了我的安全,我有免死金牌在手,还有什么能治得了我?

  我望向宇文护,他也正端倪着我,吟吟笑着,“大智慧,凡事都该自己用眼去瞧,就算是最亲的人,也不能两眼一闭就全信了。”

  我连连点头,“谢义父教诲。”宇文护又给我上了一课,不论他这次相救是出于何目的,但一声“义父”我叫得绝对心甘qíng愿,说起来,比起我的亲生父亲,宇文护还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声义父叫出口,宇文护自是一笑,宇文毓却是面色一寒,可宇文护哪里会理会他,只是轻轻地扣了扣我手中执着的金牌,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朗声委屈道:“阮陌与张贵嫔被天王禁足于寝宫,却擅自离开**到前殿,罪上加罪,理当杖责四十。”

  我毫不客气地把矛头对向了张贵嫔,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什么,那二十杖责我无论如何也要还给张贵嫔的。

  宇文护点头沉吟,“的确该罚,不过若是加上你们失察之责,杖责四十却也是轻了吧?”

  张贵嫔一听,身子都软瘫了,只是抱着宇文毓的大腿,“天王……天王救我,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

  “天王,您说呢?非重刑无以示威,无以慑天下,北齐素来嚣张,我大周国本初定,若不以重典治天下,臣民难服。”宇文护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施压。

  宇文毓铁青着一张脸,拳头渐渐地捏紧,听到张贵嫔的哭闹声,他却闭紧了双目,想着该如何为张贵嫔求qíng。

  哪知道张贵嫔却突然间移动身子跪至我面前,她拽起我的裙摆,哭丧声让人听了好不心烦意乱,“阮贵嫔,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以后……以后再不会那样对你,你信我好不好,就饶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在我面前的她哪里还有昔日的风采,云鬓散乱,妆容都花了,这模样就跟街上跪着乞讨的人一般,我下意识地看了宇文护一眼,烦乱地开了口,“大冢宰,其实四十大板已经是……”

  话还没有说完,宇文护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眼就she出两道犀利的锋芒来,“大智慧,别告诉我,你就这点出息。”

  那样的冷芒瞧得我只觉得心寒,我这是怎么了,他在为我出头,我居然犹豫不决,妇人之仁。

  可就是那一犹豫的瞬间,旁边的张贵嫔却突然间歇斯底里起来,“阮陌,我杀了你!”我被她这气急败坏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却见一根长长的簪子朝我的面门而来,我只听见耳边有人高声叫了一声“小心!”,可我却来不及闪避,眼睛下意识地闭上,那簪子刺向我的印堂,我感到头皮一麻,心里头只想着这一次定然就死了,可那股麻意只持续了一会儿,并没有如我所料的剧烈疼痛。

  我试着睁开眼,只见宇文护的右手二指夹住了停留在我面门的那柄金簪,张贵嫔无论如何是使不上力了。

  我颇为感激地望向宇文护,却听他冷冷地说道:“若是在沙场上,你这半分犹豫足以要你死十次不止。”他只轻轻一弹,张贵嫔就犹如握住了烫手的山芋,慌不跌地松开手,金簪玎玲落地,她则被宇文护震得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抱着手臂动弹不得。

  宇文毓脱口就喊道:“把她拦住!”几个太监已经飞快地上前围住了她。

  我已经打了个寒噤,簪子不是利剑,可若非宇文护相救,我还是会被张贵嫔刺伤,这女人知道逃脱无望,无论如何都要把恨意发泄gān净。

  “大冢宰教诲的是,阮陌不敢大意了。”我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瞥见宇文毓,他的脸色有些奇怪,我想起刚才qíng急间听到的“小心”,莫不是他喊出来的?

  宇文毓却已经怔怔地看着张贵嫔,就像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你这是疯了吗?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以卵击石,杀她不可?”

  地下的张贵嫔本来正拿眼恶狠狠地瞪着我,她这一簪子下去,更多加了一条罪名。听了宇文毓的话,缓缓地扭转头去瞧他,两行浊泪已经淌了出来,“深仇大恨,臣妾能和谁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无非……争夺的是天王的爱罢了。凭什么她就能得到那么多?凭什么天王为了她就可以置我们于不顾,在天王眼里,臣妾就是一钱不值……连个宫人都不如……”

  “够了。”宇文毓不想再听下去,急急地打断。

  而我再不会给她机会了,“天王,张贵嫔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妄图杀我,不知道宫廷之内同室cao戈算不算大罪?这所有的罪状加起来,就算是杖责八十、一百杖也算是轻得了吧?”

  宇文毓抿着唇,此时此刻他也知道张贵嫔是无论如何保不住了,“贵嫔张氏,出自寒门,缺教养德行,心胸狭隘,执拗善妒,屡教不改,今削其贵嫔封号,废为庶人。”

  第六十六章 jian细耶?

  这一声“废为庶人”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张贵嫔震惊地望向宇文毓,即使宇文毓恐吓过她多次,但这样的话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来,她还是接受不了。

  宇文护轻咳了一声,我下意识地看向他,他的眸子却向我投来一阵不满和暗示,我心里一凛,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斩糙不除根,chūn风chuī又生。张贵嫔这次是不死也不行了。

  我望向宇文毓,不依不饶道:“一桩算一桩,天王废张贵嫔乃是因为她意图行刺,可她被废之前,就贸然出宫,这一条罪,怎么也该罚的,以儆效尤。”

  宇文毓冷冷地看着我,“睚眦必报,阮陌,这才是真的你?”失神间,一方白绢已经从他的指尖飘落下来,随风缓缓地翩然着地,白绢上的字依稀可辨,“旧日终难忘,恩怨一朝了。”

  我硬着心肠轻轻一笑,“若是过了我的底线,自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张贵嫔对我的恨已经太深,倘若她还留在这宫里,难保她会发了疯的再寻杀机,不是每一次我都会有宇文护在侧。

  我走过去把地上的白绢捡了起来,扔到了张贵嫔的跟前,轻轻说道:“张贵嫔,其实这封信,阮陌是写给你的。”

  张贵嫔的眼睛动了动,眸子里头闪着幽光,我对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写诛心二字吗?不知道张贵嫔有没有听说过诛心地狱?据说,在阳间有忘恩负义、为虎作伥、贪得无厌、争名夺利、妒忌为害等十六宗罪的人,死后就要被阎罗王发配到诛心地狱,凡是堕此狱者,都要被开膛破肚,抽肠取心,十分惨烈。张贵嫔,你怕不怕?”

  “怕?”张贵嫔无声地笑了,“我入地狱?我被开膛破腹,抽肠剥心,那么你呢?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是。你我都逃不过诛心地狱。不止你我,不知有多少人都逃不过。”

  其实,这里的所有人,死后都逃不出诛心地狱。

  我不再说话,挺直了身体,将免死金牌贴身放好,重整衣衫,“不过那又如何。就算终要下地狱,要我选,我也宁愿推别人下去,而不是被人推进去。谁都免不了一死,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我说完这话,却见宇文护笑意盎然地看着我,宇文毓则一脸寒意地一样看着我。宇文护今晚是帮我除掉张贵嫔,可他又何尝不是在进一步地加大我和宇文毓的罅隙?为他必得的虎符进一步地加大筹码。

  其实,于我而言是无所谓的。反正我和宇文毓本来就是恨不能对方去死的宿敌,只是互相演戏罢了。现在我既是宇文护光明正大的义女,宇文毓无论如何也不敢动我,这就足够了。

  “哈哈!好啊!阮陌,那我就在地狱等着你,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张贵嫔突然间狂笑起来,模样狰狞极了,“阮陌,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就等着吧!”她狂笑着,到最后却是呜咽起来,此时此刻她倒是彻底把她对我的嫉妒转化成无绵的恨了。

  “好,那张贵嫔可够等了。”我毫不畏惧地迎向她的眼睛。

  宇文护满意地一笑,冲宇文毓作揖道:“天王的家事,我不便cha手。不过这个jian细,就由我带回去jiāo给大司寇审问,天王意下如何?”

  他所谓的不便cha手却是轻易就定了在场诸人的结局。宇文毓惨然地对宇文护一笑,“大冢宰说怎样就是怎样吧,何须问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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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张贵嫔的哀嚎如同沙哑刺破的乌鸦声,盘旋在皇宫的上空,惊扰了所有人的睡梦。

  打到二十板子的时候,张贵嫔的呻吟已经听不见,只余下那沉沉的拍打着血ròu的噗噗声及太监半死不活的报数声,jiāo叠在一起。

  宇文毓忽然大喝一声,“够了!”那行刑的太监被他这一声bào喝吓了一跳,终于没有再打下去,只是出来惴惴地望着他。

  我赶在他说话之前再度说道:“为天子者,若赏罚不均,有失公平,实在难以服众。天王请三思,就算今日天王免了张贵嫔的杖责,明日早朝,待那些人知道今晚之事,说不定又会来责难天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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