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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罂粟花开_周梦/周坏梦【完结】(84)

  花重没有告诉我他打算如何走,却答了我原委,他眼中的波澜隐而不见,眼眸又沉静如水。

  “花jú子没有输给昌帝,却输给了靖王,输给了南越。”

  我一怔,这话太重。

  花重面上浮现出极淡的笑容:“若有一日jú子亡故,请大人不惜一切代价帮jú子做一件事,那就是务必保全少游。”

  我还未说话,他已抢先道:“大人不必答复。我这身子看似风雨飘摇,可都挺下来了。我只是不知自己何时就突然走了。”

  “很多年前……”花重平静的道,“叶柔对我说,如果她死了,让我帮她看护少游。当时她也道,不用我答复。”

  我心下思绪起伏,只见花重从怀中取出一支木制的短笛,问我道:“你会chuī笛子吗?”

  我摇头。

  花重摩拭着笛身,叹息道:“我会。少游就是我教的,但他后来chuī的比我好得多。心无旁骛,质地纯正的人,学什么都快,都出神入化。”

  我点头。

  “我教你一首简单的,你仔细看着。”言罢,花重阖目,纤细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笛上,比寻常人苍白的唇抵在笛口。一声缥缈的笛音响起,第二声第三声都如此,轻飘而不带丝毫人气。单以乐音而论,花重的笛曲匠气十足,但听了几声后,我恍然发现,花重的笛曲正是当年叶少游无名笛曲的原形。

  确是一首简单的笛曲,翻来覆去只有三个音阶,但却被花重运用到极至。宫、商、羽,羽、商、宫,商商羽羽,羽羽商商。音阶重叠,悠悠长长,没有一声急音,如同闲庭散步,又似云游四方,自然流动。所以,花重的笛曲是匠师级的。叶少游学其jīng髓,在此曲的基础上,糅合贯通了乐音,拓展了乐境。

  笛曲只用三阶,曲调循环,chuī奏手法简单易学,我早记下了花重的手法,想的却是,这或许正是叶少游当年所chuī的第一曲笛乐。音如其人,叶少游可以自由挥展乐音境界,但花重只到这里为止。可我不得不承认,任何一首曲乐,演奏到极至,一样通达乐音的最高境界之一,忘我。这首无名笛曲的演绎中,花重和叶少游本色颠倒,一个似不食人间烟火,而另一个出世又入世,却一样徜徉于无我境界。

  “累了。”笛曲戛然而止,花重将笛子放我chuáng上,“收好。”

  我取过带有他体温的短笛,藏于怀中。花重起身,望一眼窗外,却不走了。

  “怎么了?”我问。

  花重坐在舱中桌旁,淡然道:“比我预计的还早!”

  我也投眼窗外,月光下,翻涌的江水,二岸崇山一片漆黑,并无异常。

  耳畔风声水声哗哗,我道:“太静了。”

  花重提起桌旁炉上温着的茶壶,斟了三杯茶。不用他说,我已走来入坐。不多时,徐靖未夺门而入,他看到我与花重对坐,一呆后又恢复神qíng,正色道:“花先生,前方探哨来报,界石渡口异常。”

  花重将第三杯茶递给他,而后平声道:“我们回大杲。”

  徐靖未才喝了一口的茶全喷到地上,我也是一惊。

  花重缓缓道:“此刻昌帝不仅要夺回西门,更要王爷的项上人头,jú子敢担保,他就等着王爷踏上南越的地界。王爷死在南越贼匪手中,与他就毫不相gān,他只保证使团安全返回。”

  徐靖未沉声道:“花先生似早胸有成竹,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船速放慢,花重叹道:“王爷,一招错手,满盘皆输。绝处求生不难,难的是翻盘反败为胜。”

  我一旁默然,花重究竟打算反叛南越带我回去,还是力挽狂澜扭转败局?他的心思只有他自个知道。

  卷十五;6

  6

  一层迷团在花重与徐靖未的言谈中剥离,露出残酷的真相。花重只身前往大杲,以其才能吸引西日昌的注目,暗地里却主导着南越靖王与氏族力量,叶道人及嵩山派挑衅罗玄门正出自他的谋划。结果花重不仅成功的营救出叶少游,还引发了西秦与大杲的一场明争暗斗。葛仲逊及西秦武者的惨败早已注定,但花重却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两败俱伤。

  我单线从南屏北进入忘忧峰,看不到全局,除了林季真折于我手,实际上各处都展开了三国武者的武力角逐。西日昌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拖住了南越人,三方势力相持,局势被他平衡了。

  更叫我震惊的是,花重对我的设计。

  “劫持西门固然势在必行,但现在却不是时候。要等昌帝发兵西征,在他征讨途中无暇顾及也无力并行两路的时候。到了那时候,我们不仅可以获得西门,进一步还能让大杲兵败西秦。”花重微笑道,“可惜王爷没能忍而不发。”

  徐靖未黯然道:“本王错了,太小觑大杲人了。本王应该想到,月照宫的地道入口,岂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我听的心如撞鹿,相比花重的布置,西日昌的算盘更yīn险狠毒。他竟能容忍南越人劫持了我,他竟以我为饵,一举拔除大杲内所有南越暗线,刀锋直指靖王。身为女子,我怨恨他如此行径,但身为他的女人,我却知道这是我应承担的事。

  花重柔声道:“西门,这世上有二个男人说的话你不可尽信,也不能不信。一个是我,一个就是昌帝。”

  我随口应了声,徐靖未忽然冷冷道:“本王确实不如昌帝,可以不顾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落到敌人手中。”

  花重却微笑道:“其实不然,昌帝已经急了。”

  我不吭声,听他二人继续道。

  “大杲的皇宫地道昌帝做梦都想不到我们南越人了如指掌,而王爷动作也快,次日就抓到了西门。昌帝投鼠忌器,不得不让王爷带着西门跑出盛京。可昌帝也不是好相与的人,他在等待机会,等到王爷以为安全,等到王爷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就会反戈一击。花jú子说他急了,是他过早把界石渡口拿下,bào露了蛮申江中段已完全落入他手中。”

  徐靖未沉声问:“花先生是说两岸都已落入大杲人手中?”

  “是啊。他现在也在等我们兵行险着,等我们回大杲。”

  徐靖未诧异:“那先生还要本王回去?”

  花重笑道:“对啊。”

  徐靖未握拳声声脆响,花重悠悠道:“不是回去送死,是放出风声,王爷身在大杲边境,并没有跟使团走。”

  徐靖未问下去,花重不说只望我。于是,我被请出了船舱。

  秋季的夜风chuī得我凉飕飕,几名侍卫紧跟我身后。我慢慢在船上踱步,绕到另一间船舱,却听见隐约啜泣声。侍卫并不拦我闯入,我步入舱内一看,顿时呆住了。

  左荃珠来不及遮掩,她半luǒ的身子青青红红,chuáng上一片láng藉,清晰可见落红斑斑。

  “你来做什么?”她惊声之后,换了怨恨,“是来看我替你受罪?”

  我回过神,转身出舱。舱内响起器物砸地的声响。

  花重没有说错,他没输给西日昌,他输给了靖王和南越。徐靖未也好,南越其他王族也罢,估摸没有一个能扶起的。这是花重的悲哀,是他身为一个顶尖谋士的悲哀。

  风很凉,我望着东逝江水幽思,倘若我纵身一跳,是否这一切都与我无关,管他们争权夺利,管他们逐鹿天下。可是我不能,也不会这样。

  我抬头望天,黑暗的天际,星光黯淡,既然选择了夜的黑,就必然承受夜的孤寂和清冷。祸害。

  卷十五;7

  7

  徐靖未出了我的船舱,对我道:“外面风大,进去吧!”

  我默然走过他身旁,走入船舱,门关上后,响起了锁声,窗户跟着紧闭。我惊讶的看着舱内的花重,他似乎也很意外。

  “王爷,怎么了?”花重问。

  徐靖未冷冷道:“花先生,你的笛子chuī得不错,话说得也很漂亮,但可惜本王不能如你所愿。”

  花重变色,站起身后,又坐回椅上。

  “折返,沿南越山壁。”徐靖未下令。

  我凝望花重,他已恢复平静,对我歉意道:“很糟糕,看来我不被信任了。”

  我狐疑的坐他面前。事qíng似乎超出了花重的预计,更令我难以琢磨。

  “靖王是何用意?”

  花重挑了挑灯芯,舱内明亮起来。

  “现在我们真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了。”花重还有心qíng说笑,“你与我有缘,与少游有缘,只是不知是我们连累了你,还是你害了我们。”

  他一指蘸了蘸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耳”字,我明白了,那是墙外有耳,之前他与我的说话被靖王手下的高手听着了。花重已然算厉害的了,一句同样的话说二次,但徐靖未还是生了疑心。

  “靖王打算如何?”我心思,这个总可以明言吧?

  花重点头道:“这段水域二岸峭岩壁立,设不了渡口,但也挡不住高手。”

  我低声道:“这是先生小看自个人了吧?”

  花重一笑,却道:“长夜漫漫,可惜西门你没带琵琶。你的琵琶和少游的笛曲,是jú子这么多年来所听过最悦耳的乐音。”

  我失笑,“是啊,当日先生信口扯来,我还不知原来先生也是个中高手。”

  我们嘴上扯着废话,手指却在桌上飞书。

  花重问我修为恢复没,我答没。

  “高手不敢当。”花重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我叹为观止,这清瘦的人身上倒能藏不少东西。他将西日昌留给他的簪子递与我,我不受。

  “在西门面前,如何敢自称乐师?”花重硬塞我手中,我只得接过。

  “先生自谦了。”

  花重叹了口气又道:“我本不愿出盛京,但因你而出。靖王的手下没个分寸,下手重了,附近也没个医术高明的,看来看去,就只有左姑娘。但左姑娘一离苏府,我还能坐得住吗?就跟了出来。”

  “这是靖王想仰仗先生吧!”我接过西日昌的簪子,就信了花重。他若对西日昌没有心思,怎会随身携带此物?但言语间,我还是佯装半信半疑。

  花重在桌上又问,离江之后我的去向,是跟他走还是回皇宫。我怔住了,恐怕这才是花重肯助靖王的缘故,他要带我远离。

  我无法相信,在这样的qíng形下,他能带我逃离,要知道现在我和他的状况,就是一对废人。我更加惊愕的是,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有说谎,对花重来说,世间只有叶少游一人。他对我种种,只因叶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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