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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女_细竹【完结+番外】(17)

  “等等,”颜秉初没有听明白,“你且说仔细些。”

  颜秉君以为找到了能和自己一个鼻子出气的人,不由愤愤地向自家阿姐诉苦:“我今天去给娘请安,娘原先还好好地,问我是不是牙疼。后来,长亭就向娘说我老吃糖然后就把我的糖全给娘了娘就生气了”

  “真的就这样?”颜秉初有些不相信,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颜秉君小脸微微一红,道:“真……真的。”

  那就是假的了,每当颜秉君说话有些结巴,就是他底气不足的表现。

  颜秉初敛了神色,沉声道:“说实话”

  见阿姐有些生气的样子,颜秉君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将整个事qíng完整地讲了一遍。

  原来,徐氏下午从周嬷嬷那知道颜秉君牙齿蛀了的事qíng,便在他来请安时,询问了几句,又责怪长亭没注意着。这一责怪,倒是责怪出事qíng的真相来了。

  长亭说小少爷总是吃糖,劝也劝不住。徐氏奇怪,问哪来的那么多糖。长亭竟然没答得上来。徐氏着人去颜秉君的院子一查,好家伙,连枕头套里都翻出一大把糖纸来长亭是屋里的大丫头,管着月钱的,回去这一看月钱也少了些,竟被颜秉君使了人去街上买糖回来了把这些证据摆在颜秉君面前,他竟然还不肯承认

  颜秉初想着难怪以徐氏一向温和的脾气,对姐弟二人从未大声呵斥过,怎么这次因为仅仅因为颜秉君蛀了牙发了这么大的火,原来还有这么一宗的事在里面这已经不是小小的贪口腹之yù的问题了,确实算的上因yù望衍生出两项令人头疼的罪名,偷窃和撒谎。

  天色完全黑了,东偏殿里也没有点灯。颜秉君看不清阿姐的神qíng,但是从她久久不语可以知道,她也生自己的气了。颜秉君有些懊丧,他怯怯地伸出手,要捉住颜秉初的衣袖。却不小心碰到了颜秉初右手,只听颜秉初倒抽了一口气。

  “阿姐怎么了?”颜秉君急急问道。

  是碰到右手上的伤口了,看来下午那一跌,手擦在地上,破得很厉害。颜秉初听出他声音里透着恐慌和着急,心下不由一软,柔声安慰他道:“没事。”

  颜秉君听到姐姐温柔的声音,鼻子一酸,忍不住哭声道:“阿姐,我错了,我下回再也不这样了。”

  “你错了?你错在哪了?”颜秉初问道。

  “我……我不该吃糖。不该把糖藏起来。”

  颜秉初一脸苦笑,他还是没有明白,到底是年纪小,总是要有人告诉他才是。

  “不,吃糖本身不算一件错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中唐诗人李绅喜欢吃jī舌头,苏东坡喜欢吃猪ròu。但这件喜好带来的后果却值得人去斟酌,李绅每餐一盘jī舌,费活jī三百多只,劳民伤财;苏东坡则是自己下厨做红烧ròu,还将做法传给百姓,后百姓为纪念他,将这红绕ròu称为‘东坡ròu’。”颜秉初顿了顿,问道,“君儿能看出谁好谁坏吗?”

  颜秉君“嗯”了一声。

  “你为了吃糖已犯了两桩错误,偷月钱,这是第一宗。这钱是你自己的月钱没错,但是长亭管着,你年纪还小,用钱必须和她说一声;这第二宗,就是撒谎。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小时候撒小谎,长大了撒大谎的?”颜秉初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不服气,你不是问家训里有没有说你错在何处么?这就是家训里告诫的‘yù不可纵’。”

  颜秉初见他不说话,明白他是听下去了,便缓了缓语气道:“说到底,娘亲责罚你,是为你好,往大处说,是秉承家训教导。往小里说,何不是担心你么?你总是吃不够糖,晚上也偷着吃,如果娘不管你,任着你吃,最终受损的还是你自己。你想一想,小小年纪一口牙都掉光了多可怕?还疼每个牙都在疼,最后咬满口的花椒都不管用娘是怕你以后痛,才让你现在痛一痛周嬷嬷和长亭,她们是真心爱护你,才会将事qíng告诉娘亲,同娘亲罚我们的道理是一样的。”

  颜秉君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十九章 雨日

  佛堂院子里的灯笼没有点上,徐氏静静地站在昏暗的东偏殿廊下,听着屋里姐弟俩轻轻的说话声,脸上的神qíng有些复杂。

  周嬷嬷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夫人。”

  徐氏转过身,看了眼她,便向佛堂院外走去。映着微暗的月光,周嬷嬷惊讶地发现徐氏眼角有亮晶晶的东西闪过。

  主仆两人慢慢地走出佛堂院。半晌,徐氏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同周嬷嬷道:“我这两个孩子,我内心里偏疼初儿些,却是她最让我省心,年纪这么小,却什么事都看得透。”

  周嬷嬷笑道:“姑娘是懂事体贴人,一席话说的老奴心里都熨帖的不得了,怪不得夫人偏疼一些。”

  “我见她小小年纪,开导起人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她也没念过多长时间的书,听老爷说初儿识字过目不忘,魏先生极为看好她。”徐氏的声音透着担忧,“我以前常听人说,‘慧极必伤’。我倒宁愿她笨一些才好。”

  这话,周嬷嬷倒不好接。她索xing转了话题,同徐氏说起另一件事:“奴婢先前有个相识的好姐妹,绣得一手好针线,原先在开封府的有名的绣坊里当绣娘。如今年纪大了,眼睛吃不消了,想找个简单点的人家教教姑娘绣花,挣个养老的地方。奴婢夫人不是常说奴婢的针线好么,奴婢只是和她学了个皮毛而已奴婢想着去了信,请她来府上教咱们姑娘岂不便宜?”

  徐氏一听,果然点头道:“你说的人必定是好的。一来初儿年纪也大了,确实该学针线了。二来,初儿房里缺一个管事嬷嬷。如此倒偏劳你了。”

  周嬷嬷忙笑道:“夫人说什么偏劳不偏劳的。夫人请了她来,还能同奴婢做个伴。是咱们该谢夫人才是”

  正说着,两人已快走到三槐堂门口。远远望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在门口极为焦灼地张望着。走近一看,原来是颜秉初屋里的缀幽。

  缀幽转身看见徐氏,急忙曲膝请安。

  徐氏示意她跟进来。

  进了屋,徐氏嘱咐檀云:“去将药箱子里取两盒消肿的膏药来。”又向缀幽道:“好孩子,晚上细细地给你们姑娘好好揉揉开。”

  缀幽答了声“是”。

  盏茶功夫,檀云取了膏药来,递了一盒给缀幽。

  徐氏道:“剩下一盒给长亭送去,让她仔细给小少爷敷了。”

  檀云应了,面上又现出些犹豫之色,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夫人,奴婢瞅着,今天姑娘跌了一跤,手像是跌破了。这膏药恐怕不中用。”

  徐氏一听着了慌:“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的”又让周嬷嬷去将那里屋雕花药盒底层的软玉膏拿来,叮咛着缀幽仔细记着按时给姑娘抹,千万不能留疤。又向檀云道:“好孩子,难为你记着。”

  一时,缀幽和檀云都出了屋,只剩下徐氏和周嬷嬷两人。

  徐氏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件事,本来不该罚初儿。我原以为君儿做得那些事她都知道,没成想是冤枉了她。这孩子倒忍得住,被冤枉了,手跌破了一声不吭的,让我的心都揪疼了。”

  周嬷嬷道:“奴婢想着夫人也心疼,罚这么久也尽够了。刚刚嘱咐流云去接姑娘和小少爷回屋了,不如今晚让他们好好歇着。”

  徐氏点点头:“说到流云,我想把她给了君儿。长亭是个软xing子,倒管不住君儿,连月钱少了都不知道,过两年年纪到了给副嫁妆就放出去吧。”

  周嬷嬷思忖了一下,道:“这么一来,夫人屋里两个大丫鬟的分例倒少了一个。”

  徐氏道:“我不是还有你么,哪里就有那么多事”

  周嬷嬷想了想,道:“少爷房里还有一个二等丫鬟,叫短桥的,年纪比长亭小了几岁,不如把她调到夫人跟前来,一是也能先伺候着夫人,二是跟着檀云,调教个两年,能独当一面了再去伺候少爷,补了流云,长亭的缺。缀幽不就是檀云带出来的么”

  徐氏想了想:“那倒是个好的。”顿了顿,又说“就先照着你说的办吧,有空找孙婆子留意几个gān净的小丫头子,明年开chūn买进府调教两年,大些的都能放出去,免得到时青huáng不接。”孙婆子是颜府常用的人牙子,是个稳妥的妇人,徐氏很是放心。

  周嬷嬷答应着记下了。

  ***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早推开窗时,窗外还飘着细细的雨丝,风chuī在身上有些凉。院子里两树才开的玉兰,几株月季,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地面上尽是残缺的花瓣,飘落的叶子,倒像是秋天般的光景。

  缀幽收了伞,进了屋,便看见颜秉初穿着鹅huáng色对襟衣衫,扎着袖子坐在屋左边的红木窗楹踏脚书桌前临着字。

  这两日徐氏免了他们姐弟二人的晨昏定省,颜秉初只专心的待在疏柳居默那篇家训,顺便练一练她写得绵软无力的毛笔字。

  缀幽弯腰拿帕子擦了擦有些湿了的裙裾,转身去桌前倒了一杯茶送给正在临字的颜秉初。见颜秉初头也不抬,不禁道:“姑娘要不要歇一歇?从早起就一直在写字,右手还跌破了。好歹喝口水吧,用功又不是在这一天两天。”

  闻言,颜秉初抬头无辜道:“这不是早上文杏墨磨得太多些了么?不把它全写光了,她又该嚷嚷我哄她了。”

  缀幽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要看她的右手。颜秉初乖乖放下笔,伸出手,一面道:“不妨事,好很多了。那膏药真管用。”

  缀幽不理她,仔细地瞅了瞅,见伤口收敛结疤了,方放心了些,又将她扎起的袖子放下。

  “姑娘手腕凉凉的,今天天冷,我还是拿件褙子给姑娘套上吧。”

  颜秉初点点头。缀幽便进了里屋,拿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袖褙子给她套上,又收了桌上的笔墨,归拢了颜秉初临字的纸张。

  捧着热茶,颜秉初拈了块藕粉糖糕,自坐倚在榻上,翻前几天看了一半的《天朝志》。

  中午,只听见外面风呼呼地穿过院子,雨点打着瓦片噼里啪啦地响。颜秉初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雨水顺着屋檐挂起了一副水帘。

  缀幽领了饭回来,裙裾湿了一大片,连头发也有些湿,几缕黏在脸上。颜秉初急忙催她去换了衣裳。缀幽笑着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摆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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